文/胡正旗 闵锐

章炳麟（公元1869～1936年），原名学乘，字枚叔，曾改名绛，号太炎，浙江余杭人，清末民初民主革命家、思想家、著名学者，世人常称之为“太炎先生”。

医学是“他生命中最喜爱的”

作为革命者，章太炎早年参加维新运动，曾流亡日本，1903年又因发表《驳康有为论革命书》而被捕入狱。他曾创办光复会，参加同盟会，与孙中山、黄兴同为辛亥革命的三大领袖，后与孙中山产生矛盾与分歧，又因反对袁世凯称帝而遭禁锢。二次革命、护国运动、护法运动，中国近代史上发生的许多大事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作为学者，他一生研究范围甚广，涉及小学（包括文字、音韵、训诂）、经学、诸子学、佛学、史学、哲学、文学、书法学、医学等，每个领域均有丰硕创获。他著述也甚丰，《文始》《新方言》《国故论衡》《齐物论释》等著作对学界影响很大，自集有《章氏丛书》及续编。

世所公认，章太炎的学术以小学成就为最大，上承清末朴学大师俞樾，下启“章黄学派”，同时代学者无出其右者。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本人并不这样看。相传有人问章太炎：“你的学问是经学第一，还是史学第一？”太炎先生笑答：“都不是，实不相瞒，我是医学第一。”此事未经证实，或只是笑谈。但据其孙章念驰回忆，医学确实是“他生命中最喜爱的”（章念驰《这才是真正的章太炎》）。事实上，从他所著《医术平议》《猝病新论》等来看，他对医理确实有极其深入的研究。

章太炎出生于中医世家，“三世皆知医”（《伯兄教谕君事略》），“家门师友，专此者多”（《答张破浪论医书》）。在家庭的熏陶下，章太炎自幼承嗣家学，对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曾随侍仲昴庭诊病。光绪十六年（公元1890年），22岁的章太炎到杭州诂经精舍，师从年近古稀的俞樾，一边钻研古文经学，一边广涉中医经典，前后8年之久。循此求学途径，章太炎成为大医，本是必然。然而此时民族危机日益沉重，祖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章太炎毅然走出书斋，投身“运动”与“革命”，从此半生为之奔波。

章太炎终其一生也没有中断过对医学的探索研究，即便是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他喜读古代医书，并认真进行抄录。据统计，章太炎在其医著中引述的医学文献，至少在100种以上，可见其猎涉之广。

章太炎的医学思想

章太炎的医学思想，以深厚的国学功底为基础，又彰显重视实证的科学精神，可谓“语必征实，说必尽理”（《自述学术次第》）。如他说：“古人所以知脉者，悉由解剖得之。”“汤药之治，其入何脏、何腑、何经，与其寒热补泄，皆以传验得之。”他认为中国古代医术，当首推张仲景的《伤寒论》，其次《黄帝内经》。章太炎曾悉心研究《伤寒论》，并对仲景学说有独到的认识。无论是广义伤寒说、温病为阳明病说，还是否定伤寒经传、重释六经名实，章太炎都在近代伤寒学派中占有一席之地。又尝曰：“中医之胜于西医者，大氐（抵）《伤寒》为独甚。”（《论中医剥复案与吴检斋书》）“他书或有废兴，《伤寒论》者无时焉可废者也。”（《＜伤寒论辑义按）序》）章太炎对不少中医学术问题有自己的见解，比如他认为古人论述经脉多有舛误：“《内经》云：心合脉。又云：血皆属心。此义中西本无异论。但诸脏腑各自有脉，外通手足，则与解剖实验者迥异。盖血之流行，由心脏搏动，自大动脉出而分布各处。其头面手足之脉，与各脏腑原不相干。”（《＜伤寒论＞演讲词》）这些观点虽然未必完全正确，但也算一家之言。

尤其值得关注的是，虽然章太炎从小饱读中医经典古籍，但他的医学理论并没有局限于传统医学。

20世纪20年代后期，时人就国医废存问题争论不休（当时争论的焦点人物余云岫、陈存仁等皆为章氏弟子），他却能用自己的双眼看清事实，冷静剖析中医、西医各自利弊：“近世多信远西医术，以汉医为诬。如其征效，则汉医反胜。”（《医术平议》）“余以为今之中医，务求自立，不在断断持论与西医抗辩也。”“中医诚有缺陷，遽以为可废，则非也。”（《＜中国医药问题＞序》）

此外，若论近代中西医结合学科之始，当自章太炎。早在1900年以前，章太炎就在研究斯宾塞尔哲学理论的基础上，写过《菌说》《原人》《原变》等文章，融会中西，预示了新的医学方向。他常用西医观点审视中医，曾著《论三焦即淋巴腺》《论病时温度内外不俱进退》《论微生菌非伤寒热病因》等文。

1927年，章太炎还被推举为上海中国医学院首任院长。1929年，又被推举为上海国医学院院长，该校除传统中医学科外，另增设生理、生化、解剖等西医学科，这是中国最早采用现代医学作为基础学科的中医院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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