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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蛙阚的漂亮女儿

2018-09-04

台港文学选刊 2018年4期
关键词:沙林穆罕默德花园

一个名叫沙林的年轻人,1894年来到鲁克诺城学习波斯语言。他在当地人称作的希干达花园附近租赁了一间阴暗小屋。看着破落的周遭,再加上初次离开家乡的破碎心情,他不由得面对这些旧家具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觉得这豪宅很阴暗吗?”那个女老房东问,“如果是,不妨看看窗外,世界上最美丽的,那里都有。”

沙林机械式地探头一看,立刻被它美丽的景色吸引。那是一个精心培育的花园啊。

“花园属于这房子吗?”沙林问。

“啊,不是的。它属于对面豪宅的。豪宅的主人暗蛙阚是这里的名医,也是植物学家,”老房东说,“他能够从花草中提炼仙丹。你可以常常看见他亲手在这里培育奇花怪草。有时候,他的女儿也来帮忙。”

女房东想想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就知趣地自动告别。

要问的也都问完了,沙林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就看看窗外的花园。从外表来看,这花园曾经一度是有钱人的植物园,中间有个大理石喷泉的废墟,还像过去一样,喷出水柱,滋养四周的野生草木,其中还有些灿烂夺目的花蕾。

茂密的枝叶后面,有沙沙的声响,好像有人在那里修整。不一会儿,冒出个高高瘦瘦,面黄肌瘦,身穿黑长衫、白马褂,年过半百的老人。他头发灰白,胡须灰白,但面孔却透露一种智慧,不像一个普通的苦力。

这个老家伙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每一片枝叶,但是他不碰它们,或屏住呼吸,不闻它们的味道,这就怪了。

这个老家伙整理枝叶的时候,都带上一双厚厚的手套,当他临近大理石喷泉附近的那颗最灿烂、紫色的花瓣时,还带上口罩,不仅如此,他认为有风险,就退几步,扯下口罩,拉开嗓门,大叫:“娜菲莎!娜菲莎!”

“我在这里,爸爸。你要什么?”一个年轻动听的声音从大房子的窗户后传过来,“你在花园里吗?”

“是的,娜菲莎,”这个老家伙回答,“我要你帮忙。”

很快,一个美丽少女,娜菲莎,从后门出现。她一路走来,摸摸这个,闻闻那个,毫不在乎,哪像她老爸,缩手缩脚,畏首畏尾的那副可怜相。

“这里,娜菲莎,”老人说,“我们的这个宝贝还需要一些打理。我这条老命不愿为它送终,因此,你全权处理好啦。”

“您放心好啦!”她说着,身体微微向花儿前倾,张开双臂,好像要拥抱它的样子。

然后,她开始修剪。同时,楼上偷窥的沙林,揉揉眼睛,怀疑那少女到底在整理花卉,还是在照顾她的妹妹。这场景不久就终止了,因为夜幕已经降临。沙林只好关闭窗户,躺在床上,梦想那灿烂的花朵同那美丽的姑娘。

第二天睡醒后第一件事,沙林就赶紧打开窗户,目光扫视一遍楼下的花园。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这又怎么样呢。他暗自庆幸,这不起眼的昏暗小屋,还有观察隔壁豪华花园的权利。

沙林利用空闲,带着介绍信去见穆罕默德。穆罕默德是当地大学著名的医学教授,也是沙林父亲的好朋友。穆罕默德性情很开朗,还留沙林吃午饭。沙林认为穆罕默德小有名气,一定认识住在同一城市的另外一个名医,于是提起了暗蛙阚的名字。从穆罕默德的反应,沙林立刻知道他们是同行相忌。

“虽然他也有些学问,暗蛙阚正从事一项非正统,而且非常危险的实验,” 穆罕默德说,“如果你接近他,说不定你的生死大权,就掌握在这个王八蛋的手中。他的医学同实验有很严重的后果。”

“那是什么呢?”这个年轻人问。

“是什么原因,”教授問,“使你对他这么有兴趣?我已经说过了,他是个最卑鄙的家伙。为了增加一点怪异的医学知识,他不惜牺牲别人的生命,即使是他最钟爱的,甚至包括他自己的。”

“这仅仅是个理论,”教授继续说,“所有药物的疗效,都来自植物,其中某一种特殊的花卉含有某种毒素。这家伙亲手培育那含剧毒的花卉,使用掺有羊血及某些草药的粪便做肥料,培育出一种新型的毒素。这种新毒素,比世界上任何已经知道的毒素更可怕。”

这个年轻人听了教授的这番话,甚为震惊,但他知道穆罕默德同暗蛙阚是水火不相容的,所以有些半信半疑。最后,他说:“我不知道暗蛙阚的实验有多危险,但有一件东西,他极珍爱,那就是他的女儿。”

“啊!”教授笑道,“你的秘密透露了,你也听说他的女儿。整个鲁克诺城的年轻小伙子都为她疯狂啊。这都是传说,真正有幸见过她面的,还不到半打。我对娜菲莎了解不多,仅仅从暗蛙阚口中听说他已经把女儿带进科学的领域。虽然漂亮,还年轻,但报道说她已经合格,并且也已经参与了她爸爸的实验了。”

愉快的午餐结束,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想刚才的交谈,沙林也有些兴奋,他买了一束鲜花。

回到楼上,沙林坐在窗户旁边,这样子,他可以鸟瞰花园,而不至于被发现。花园里一片寂静。但过了不久,正如他所希望的,一个人影从大院的后门出来,走进花丛,嗅嗅各种花瓣的清香。让沙林惊讶的是这个女孩的美丽,远远超过他记忆中的她。他已经被那张不施脂粉而清秀可人的面庞倾倒。

走近灌木,她伸张双臂,拥抱树枝 —— 如此的亲热以至于她娇美的身躯隐藏在枝杆之间,她鬈曲的秀发,与花瓣融为一体。

“把你的清香给我,我的姐姐,”娜菲莎欢呼,“我不要一般的空气。把你的花朵给我,插在我的胸前。”

沙林躲在楼上偷看,那漂亮的暗蛙阚女儿一边说,一边摘取一朵盛开的花瓣,准备插在前胸。就在此时,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一只橘黄色的小蜥蜴恰巧从那里爬过娜菲莎的脚边,被摘下的花梗中的一两滴甘露,也刚好落在那小蜥蜴的头上。

顷刻,那小蜥蜴身体剧烈地扭动,不一会儿,就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死翘翘啦。娜菲莎全程看见这一幕,有点悲伤,但不感觉奇怪,也没有因此阻止她把那朵花插在前胸。

“我在做梦?我是清醒的吗?”沙林自言自语,“到底怎么回事?她是美丽,还是可怕?”

娜菲莎毫不经意地逗留在花圃里荡漾,渐渐地走近到沙林窗户底下。这时,一只小昆虫飞进花园。它并没有降落花丛,而是在娜菲莎头顶上盘旋。沙林又看到了惊奇的一幕,那就是:当娜菲莎愉快地盯着看那小昆虫飞舞时,那只不争气的小昆虫在毫无道理的状况下,居然昏死过去,落在她的脚边,翅膀乱抖一阵,也死翘翘了。娜菲莎弯下腰,看看死虫。此情此景,也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沙林不由自主地一阵震动,把她的目光吸引到他的窗户。

“请让我自我介绍,”沙林说,“我叫沙林,来自鲁克诺附近的小镇,到这里来学波斯文。”他顿口,咳嗽,然后继续:“我很幸运,住在这美丽花园的隔壁,更幸运的是有机会认识这花园美丽的主人。”他越说越兴高采烈,拿起他买来的花束丢向她。

“请接受我的见面礼。”

“谢谢您,沙林,”娜菲莎回答,她的说话声比音乐还动听,“我接受您的礼物。”

娜菲莎从地面捡起花束。好像是因为接受了陌生人的礼物,她内心感到有些羞愧,赶紧往家门走。那仅仅是短短的片刻,沙林就注意到她手上的花束,已经开始凋谢。

这次接触以后,年轻人沙林就避免从窗户看暗蛙阚的花园。他怕如果一看,精灵或妖怪会伤害他的视力,他又怕自己被那不知名魔力纠缠。不论娜菲莎是否具有那魔力,那令人死亡的气息,但至少她可以将毒素灌输到他自己的体内。

有时候,沙林在鲁克诺街头快步疾走来舒缓他对娜菲莎的渴望和期盼。有一天,他在街上巧遇穆罕默德教授。

“沙林,”穆罕默德教授招呼,“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

定过神,沙林平静地问,“教授先生,您可好?”

“我还不错,你呢?不愿跟我联系吗?”

“不是的,教授先生,只不过近来我特别忙。”

寒暄间,一个驼背老人走近,他的行动不是很方便,不是很健康,满脸泛黄病容。他走过时,这个人同穆罕默德教授相互交换了一个冷漠无情的点头,但他的目光凝聚在沙林身上是一点没有错。

“这就是暗蛙阚,”穆罕默德教授压低声音说,“他以前见过你没有?”

“大概没有,”听说暗蛙阚的名字,沙林稍稍有些震惊。

“他一定见过你!你也一定见过他!” 穆罕默德肯定地说,“不管什么目的,这个人已经注意到你。从他的目光中我就可以断定!他实验用他培育的植物味道来杀死一只鸟、一只老鼠或者一只蝴蝶后,他检视它们的死亡,就是这样的目光。沙林,我可以保证,你已经被他选中作为实验的标本。”

“我不相信。”沙林回答。

“你一定要相信,”穆罕默德教授一口咬定,“我认真地告诉你,他对你有兴趣。你已经落入暗蛙阚的魔掌!娜菲莎是他的共犯。”

沙林离去后,穆罕默德教授自言自语:“不可以。这年轻人是我好朋友的儿子,不能让他有任何伤害。我有预感,暗蛙阚要用他来做一个惨无人道的实验,包括他的女儿在内。我一定要阻止他。”

沙林走了一圈以后,回到他的住所。跨进门的时候,他遇见了那老房东。

“有没有一条通道,可以进入这花园?”沙林问。

“有的,有一条秘密过道。”

“真的吗?”沙林有些惊讶,“有一条秘密通道可进入暗蛙阚的花园?”

“小声点!小声点!不要这么大声!”老房东伸手盖着他的嘴巴,悄悄地说,“是的,有办法可进入花园欣赏花木。在鲁克诺这个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年轻人愿意花重金,能够进入花园一游。”

“告诉我怎么进去。”

稍稍迟疑了一刻,老房东带他走过几道隐秘通道,打开一扇小门,只见一片破碎的阳光和摆动的树叶。穿过小门,再向前走几步,发现自己已在面对暗蛙阚花园的房间窗户下面。

一旦进入花园,第一件事就是目光四扫,看看娜菲莎,或者她的爸爸是否在场。他们都不在,沙林就放心了。于是乎,他仔细观察花园中的植物。

他很失望。他觉得这些花花草草长得过于茂盛,除此以外,没有什么特别。正沉迷于观察之中,沙林听见丝质长衫在微风中飘逸的声音。他转头,看见娜菲莎从后门出来。

沙林没有考虑过,万一遇上娜菲莎,或者她的爸爸,他应该如何应对。是需要道歉,还是说他是一个邻居。但娜菲莎并没有怪罪他的举止,他放心了。她轻移莲步走到那残破的喷水池边。微微惊讶的面孔,显示些许愉悦。

“你好像是一个花卉欣赏专家,沙林先生,”娜菲莎面带笑容,“难怪我爸爸收集的奇花,吸引你来做一次近距离的观赏。如果他现在在这里,他会告诉你这些花草在自然环境中的生长和特性。他一辈子都在研究这些。这花园就是他的世界。”

“您也是的,娜菲莎小姐,”沙林深深一鞠躬,“我久仰您的大名,也深知您在花卉领域中的成就。”

“我的名声真有传说那样神奇吗?”银铃般的笑声中,娜菲莎问,“没这事。虽然我在花丛中成长,但对花卉的颜色和香味,所知道的还是很少。就这花园来说,许多花朵仍然使我感到意外。不要听别人胡说八道,你亲眼看到的,才是事实。”

“我该相信一切我亲眼看见的吗?”沙林意有所指,那就是以前使他不安的场景。

娜菲莎似乎意识到沙林言有所指,一阵红晕浮现在她的脸颊上。她像皇后似的凝视沙林怀疑的目光。

“不论你以前对我的了解和想象如何,现在都应该全部丢弃,”她说,“相信我说的。这是我的真心话。过来,我们在花园里溜达溜达。”

他们在园中漫步,她的模样蛮快乐的,谈吐园中事物,就像说天气同雨季那样平常。她也问及沙林的故乡,他的朋友、亲人,谈吐间,她对外面的世界多么地无知。沙林像对小孩一样,一一回答。这样悠闲的邂逅,不知不觉地在园中转了好几圈,终于来到放绽于喷泉边的那颗艳丽花朵前。那颗艳丽花朵散放芬芳,沙林立刻注意到这香味同娜菲莎吐露的香氣完全相同,但更强烈许多。当她的目光转向那花朵,沙林还见到她双手抚胸,似乎心脏立即剧烈疼痛,猛烈地跳动。

“啊哟,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娜菲莎面对那植物,喃喃自语,“把你忘掉。”

此情此景,沙林忍不住伸臂,想去摘朵鲜花,赠送给身旁的这位年轻少女。不料娜菲莎一声惊叫,感觉正如一把尖刀刺进沙林的心脏,她一个箭步冲向前,一把抓住沙林的手,使出吃奶的力道,将他拖过来。

“不要碰它!”娜菲莎气急败坏地高呼,“千万不要碰它,这会死人的啊!”

娜菲莎双手掩面,一溜烟地从后门消失。沙林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忽然,他发现那个骨瘦如柴的老人暗蛙阚躲在树荫下,将这一切,完全收入眼中。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娜菲莎同沙林在园中的幽会变成他生活中的一部分。渐渐地,沙林饭不吃,茶不喝,就想同娜菲莎厮混。

即使他们已经很亲热,娜菲莎的态度还是有几分保守。从每一个角度来看,他们都在热恋中。但这恋爱,似乎还缺少一些调味料,对此,沙林百思不得其解。

沙林同穆罕默德教授见面了。一个早上,教授来造访。

教授漫无边际地聊了一阵,问道:

“你记不记得那个波斯王子的老故事。他赠送给亚历山大大帝一位美女作为礼品。她如旭日东升那样美丽,黄昏晚霞这般迷人。独特之处,她还具有麝香般的呼吸。亚历山大,这位睥睨天下的征服者,第一眼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恰在此时,亚历山大身边有位医师,洞悉了其中的奥秘。”

“这是什么意思?”沙林问,同时目光向下,躲避教授的注视。

“这个可爱的女郎,”教授强调,“从出生就培育在有毒的空气中,以致她浑身是毒,而且是世界上最剧烈的毒。她芳香的呼吸,可以使任何人死翘翘。爱上她,必死无疑。这个故事好不好听?”

“这是个幼稚的童话。”沙林回答说,想离开座位。

“呃,”有点不太自然,教授问,“你房间里的怪味道是什么?你手帕里的香气?好像来自花卉,你房间里没有花啊!”

“房間里没有花,”沙林转向教授,面色发白,“是你的幻觉。”

“我从来没有幻觉过。”教授说,“我听说暗蛙阚常常配制味道很浓的药物。毫无疑问,她的女儿娜菲莎也受感染,吐气中有甜蜜的芳香,她呼出来的空气,别人吸进去是会丧命的啊!”

沙林面部的表情,各种情绪交互呈现。教授的话影射到暗蛙阚漂亮可爱的女儿,不是沙林所乐见的。

“教授先生,”沙林说,“你这样讲对娜菲莎极不公平。说她的呼吸有毒。”沙林迟疑片刻才讲出,“这非常邪恶。”

“沙林,”教授面带怜悯地对他说,“这个坏女人,我对她的了解,远远比你多。专心听我讲这个邪恶的暗蛙阚同他女儿的故事。没错,娜菲莎的恶毒正如她的美丽。那老故事里的波斯女郎,就是暗蛙阚所栽培出来的。”

沙林惊呼一声,双手掩面。

“他的爸爸,”教授接着说,“是一个天才,但是,一个邪恶的天才。毫无疑问,你已经被他选中作为另外一个实验的标本。实验的结果可能是死亡,或许结局更可怕。”

“不可能,”沙林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他不自信地说了又说。

“但是,”教授喋喋不休,“你爸爸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有义务帮助你。你看这个银质小瓶,里面装着无价之宝。稍稍喝一点,就能抵消一切毒药。不要低估它的药效。我们还来得及救这个不幸的女孩。把银瓶里的液体给你爱恋的娜菲莎喝一点,看看结果。我相信是有效的。”

教授将那精致的小银瓶留在桌上,就离去了。

又到了他每天同娜菲莎约会的时间,沙林下楼前,照照镜子,对自己说:“至少我还没有中毒太深,还不到像朵鲜花能被她捏碎的程度。”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转向准备送给她的那束鲜花。看见那束刚买来的鲜花已经开始凋谢,沙林不由得打个寒噤,面色苍白,像木鸡一样,站在镜子面前,动弹不得。他想起教授提及过的那弥漫整个寝室的香气,这怪味一定有毒。想到这里,他真是不寒而栗。当他神智恢复过来,他看见一只蜘蛛爬进房间。沙林吸一口气,弯身,吐向那蜘蛛。那蜘蛛突然掉落地板。沙林深呼吸一口气,再吐向那无奈的蜘蛛,蜘蛛肢体痉挛一阵,就死翘翘了。

“该死,我真该死!”沙林说自己,“这蜘蛛的死是因为我的呼吸已经有毒?”

就在此时,一个甜蜜的声音从花园飘进来。

“沙林!沙林!时间都过啦!赶快下来!”

“来喽!”沙林又自言自语,“或许她是我的呼吸唯一伤害不到的人。”

他冲下楼,刹那间就站在娜菲莎那明亮、可爱的眼睛前。前几分钟,他对她愤怒失望,恨不得一眼把她看死;见了面,他的怨气又烟消云散得无影无踪。聪明的娜菲莎立刻察觉到他们之间横跨了一道黑色的鸿沟。略带伤感,沉默不语,他们并肩漫步到大理石喷泉边,喷出来的水雾弥漫着那宝石般的花朵。

“娜菲莎,”突然,沙林问,“这株植物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爸爸亲手炮制出来的。”她简短的一句话。

“炮制?”沙林再问。“这是什么意思,娜菲莎?”

“我老爸极熟悉自然的奥秘,自我呱呱落地,他就依照草本纲目,找到一株特殊的花儿,然后撮取其他不同植物的精华,加上羊血、灵芝等草药,搅拌成液体再注射进这株花儿,使其茁壮。”

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看见沙林要接近这株无名花,她惊叫:“不要碰它!它有你梦想不到的特质。而我,亲爱的沙林,我同它一起长大,对它有免疫力。我爱它,就像爱我的姐妹一样。但是……”说到这里,娜菲莎平静了一些。

“但是什么?”沙林追着问。

“完啦!”娜菲莎叹口气,“我现在才知道有个厄运正等待着我。通通完啦!”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沙林注意到娜菲莎热泪盈眶。然后,她继续说:

“是的,一个厄运,爸爸对植物的狂热,使我与社会隔绝。我多么地寂寞。”

“是一个极坏的厄运?”沙林双眼紧盯着她。

“一直到最近才察觉到是个不好的厄运。”她幽幽地说。

沙林的愤怒闪电般地从乌云中迸出。

“杀千刀的!”他叫声里充满恶毒和诅咒,“还说你的寂寞不可忍受,你毒害了我,并且引诱我进入你那无法言喻的可怕境地!”

“沙林!”娜菲莎惊叹,大眼睛转向他。他的粗暴语言她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像被雷击一样,呆在那里。

“是的,就是那毒素!”沙林激动得不能自已,“都是你!血管里全被你灌了毒药!把我变成像你那样的危险、丑陋、恶毒、可憎的怪物!如今,如果我们的气息能置我们于死地,正如我们置他人于死地,还不如我们结一个憎恨的长吻,同归于尽!”

“你要死啦?”娜菲莎从心底发出哀鸣,“上帝啊,可怜可怜我这个心碎的小女孩!”

“啊,你还想祷告祈求上帝宽恕,”沙林怒斥,“你的祷告,从你的口中说出,连空气都被死亡污染。”

“沙林先生,”娜菲莎伤心已极,“你为什么讲这种没有良心的话。我,不错,你骂我什么都可以。你又做了什么,除掉对我稍作同情。你滚出这花园,去同你的狐群狗党厮混,忘记这里曾经生活过一位女郎名叫娜菲莎。”

没想到就在此时,一窝昆虫飞进花园。它们盘旋在沙林的头顶上。显然地,沙林的體味,一如那颗无名植物的花香,将它们吸引过来。他对昆虫群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同时对娜菲莎不屑一笑。哈,至少二十几只小虫从空中坠落死亡。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娜菲莎尖叫,“这是我爸爸致命的实验。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沙林先生,这不是我的错!我连做梦都爱你,同你在一起,你走了,把你的身影留在我心坎里。”

娜菲莎停顿好长一段时间,继续说,“沙林先生,相信我,虽然我满身是毒,我的灵魂也是上帝创造的,正如你一样,渴望爱情。我的父亲 —— 啊!他很邪恶。是的,他不顾我的幸福,牺牲我,甚至杀害我!啊!你用如此无情的语言骂我,同要我去死有什么两样?不要责怪我。我死也不会加害于你的。”

沙林对他的不当言词顿时感到非常懊悔。他变得伤感、温柔,也愈加珍惜他们的交往。

“亲爱的娜菲莎,”他说着,慢慢地靠近她,她却像往常一样避开他。“亲爱的娜菲莎,我们的命运是绑在一起的。我有个宝贝。你看!这是仙水,极其灵验,能解百毒,是你爸爸从各种植物中撮取的精华的抗药。我们都喝一口,那些毒性就都被抵消了。”

“给我!给我!”沙林从口袋中掏出那银质小瓶,娜菲莎伸手向他要,“让我先试试,看看有没有效。”

正当娜菲莎将穆罕默德教授的解药放进嘴里时,暗蛙阚的身影出现在喷泉边。他走过来,苍白的面孔略带胜利的表情,注视着沙林同他的女儿,并且用力挺直腰杆,摊开双手,摆出要替他们祝福的架势。沙林一见到暗蛙阚,惊吓得全身发抖。娜菲莎也不由自主地双手按抚在前胸上。

“我的女儿,”暗蛙阚厉声喝道,“你在这个世界再也不孤单了。摘一片花瓣,插在你新郎的外套上,叫他穿上。”

“爸爸,”娜菲莎微弱地反抗,“为什么要把可怜的厄运降临在我——你女儿的身上?”

“可怜!” 暗蛙阚狂吼,“你这个笨蛋,是什么意思?上天赋予你有能终结世界上最强者生命的气息,还叫可怜?像你美丽一般的恐怖还可怜?你情愿做一个软弱无能,受尽欺凌的女人?”

“我需要爱情,不要恐惧,”娜菲莎呢喃着,“一切都免谈了。我决定喝沙林给我的解药。如果无效,我的生命就像那颗毒花的气味一样,随风散去,至少,我可以离开你的魔掌。”

只几分钟,娜菲莎感到一阵晕眩。显然的,解药无效。当她倒下的光景,她举手说:“沙林,再见了,我的爱。”

正巧,穆罕默德教授坐在窗台上,将全部经过,尽收眼底,于是乎,他对狼狈不堪的暗蛙阚疾呼:

“暗蛙阚!暗蛙阚!这就是你邪恶实验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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