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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朕亲临

2018-08-24

桃之夭夭A 2018年5期
关键词:奸臣明朗玉玺

一【枕头】

天朗气清,秋高气爽,摄政王柯明朗回京。

他前脚刚回府,后脚我就抹着眼泪亲临他的府邸,扑向他的床前:“王爷,你没事吧!朕听说你被人射下了马?”

柯明朗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风姿卓绝,正如书中写的那样——谦谦君子。

他轻轻一笑,伸出手指落在我的脸上,极尽温柔地替我拭去了脸上的眼泪:“陛下,臣这不是还活着吗?你哭什么?”

好个大奸臣,比朕还会演戏!朕岂会败给他!

我一把捉住他的手,揣在怀中:“爱卿,听闻你受伤了,朕的心就如同被刀割了一般,不停地滴血。”我温柔得要滴出水来,比知心姐姐还要知心。

然而,实际上我已经摸住他的脉搏,只待我探听一二,就能够知道他到底伤得如何。

“喀喀。”柯明朗唰啦一下将手收了回去,捂嘴咳嗽两声,全然不给我摸他脉搏的机会。

但我眼尖,依稀发现他手心中有一抹血色!

我赶紧倒了一杯茶水,送到他的面前:“爱卿,喝茶。”说着,我将头凑得更近,想看看那抹红色到底是不是他咳出的血。

可柯明朗这个老狐狸,嘴角勾起一笑,手就收到了身边,与此同时,他还转移了话题:“陛下,你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柯明朗漆黑的眼睛看着我脸,嘴角笑意了然,仿佛在告诉我,小皇帝,无论你搞出多少花样,都还在我的手掌心里!

我恨透了他这种一切胸有成竹的模样。

可我实在奈何不了他,只好坐在他的床头前,掰着手指头给他数我这些日子干的事情:“朕还能干什么?不是在宫中点蜡烛烤小太监的屁股,就是调戏英俊潇洒的大臣,不然,朕还能干什么!”

柯明朗收敛了笑意,挑眉看我:“陛下还算实话实说。可是,不知是谁天天在宫中给太上老君、王母娘娘、玉皇大帝外加如来佛祖上高香,祈求让臣死在外面。”

……该死的柯明朗,不知道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

我也没想到他的命这么硬,被人射下马都没死!

柯明朗:“可是,陛下,你這么做的时候,就没想过万一我没死,回来知道你干的这些事,那死的可就不知道是谁了?”

我才不怕他。

“你要敢弄死我,你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他只是个摄政王,再有本事,也是师出无名,就算想要天下,也得挟天子以令诸侯。

柯明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得有理。”

柯明朗这个人真的是有毛病,听到我这么说都不生气!

我真的是拿他没法子了!

柯明朗很遗憾:“臣虽然没摔死,不过,头上受了伤,如今天天失眠,所以,陛下,臣想向你讨个恩典。”

柯明朗从来没有向我要过东西,如今他开口,我不由得好奇道:“什么?”

“皇宫的珍宝阁中有一个枕头,上面刻有四个字——如朕亲临,臣想让你把它赐给我。”

我惊奇:“这枕头还有治疗失眠的神奇效果?”如果是这样,那朕是万万不会赐给柯明朗的!

然而,柯明朗缓缓开口:“不,陛下,既然这个枕头叫如朕亲临,岂不是说明每日微臣枕着它睡觉的时候,就是在睡您吗?”

噗!

柯明朗面不改色:“一想到陛下的龙气可以天天陪伴着微臣,臣顿时觉得自己的头没那么痛了!”

这个不要脸的奸臣,没想到,他不仅想染指我的皇位,还想睡我高贵的肉体!

二【亲临】

“如朕亲临”这个枕头颇有来历。

我爹,也就是先帝,临死前把皇位传给我的同时,给了我两个镇国之宝。一个是柯明朗,说他才华惊绝,定能护我国太平;第二个便是这个枕头了。

父皇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宫女就捧出个四四方方的玉器,我说:“爹呀,这个枕头有什么用处。”

父皇指着枕头道:“这……这……是玉……玉……”

他把柯明朗指给我,说他能够护我国太平的时候,我就觉得我爹已经病糊涂了,如今拿着个枕头出来跟我说这也是宝贝,我便知道我爹已经病入膏肓。

我不忍拂老人家的意,只等他说下去。可是,话没说完,他就断了气。

我忍着泪,握着父皇的手,许下了誓言:“父皇,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当皇帝,绝不让我国陷入奸人之手。”

待父皇出了丧之后,我要登基的时候,我才发现登基要用的玉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直到我登基的前一天,我都未曾将玉玺找到。

我说柯明朗师出无名,其实我这个皇帝当得也有点不正当。大历从未有过女子当皇帝的先例,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当皇帝。我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他们都不明不白地死了,不得已,我这个公主才被迫当了皇帝。

登基那日,我的皇表叔大闹祭坛,说我没有玉玺,不配登基。而我之所以能够登基,是因为柯明朗的武力拥戴。我还记得那天,他披着红色披风,似笑非笑,他屯兵十万在城门,于是,没有一个人敢说我没资格当皇帝了。

但是,我知道,他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我皇表叔不好控制。他从小就说我笨,那我自然很好控制了。我哥哥的侍卫告诉我,就是他杀了我的兄弟。

看着这个枕头,我想起了很多前尘往事,再想下去,就要想起小时候一起玩耍、他教导我的那种种事情。

我对自己说,不能再想了!他是奸臣,我是皇帝,我们两个之间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最后,我还是把那个枕头给了柯明朗。

主要是他位高权重,我实在是打不过他,更何况,就是一个枕头,算不得什么!

回宫之后,天色已晚,我吃过晚膳在众多宫女的服侍下上床歇息。

当我倒在床上时,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将我往床下吸去,我的身体一直向下沉,仿佛没有床板这种东西的存在。

什么情况啊!

“啊!”我惨叫一声。

等吸力停止,我睁开眼睛,只觉得四处灯火通明,更重要的是——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寝宫。

我阮真,作为大历建国以来第一个女皇帝,才智双全,英明果敢,一直为统一天下而奋斗,我还没有消灭奸臣,光复我的国土,怎么能够突然就到了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还动弹不得了!

我心急如焚,左看右看。突然,我眼尖地看见我的斜对面刚好有一面铜镜。只见镜中之物,一身通透的琉璃枕头方方正正,头上雕花盘亘着龙纹,还刻了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等等……等等……

我咕噜一声吞了口唾沫。

这个妖物这么有效!朕竟然真的亲临了!

这岂不是意味着,每天晚上,柯明朗真的都要睡我了?

……

突然嘎吱一声,门被打开了,我抬眼一看——眼前这人果然是柯明朗。

朕的摄政王,长了一双如水的眼睛,嘴唇柔软,身姿挺拔,是个十足的美男子。他的头发滴着水,应该是才洗了澡,只用毛巾围了下面。他赤裸着上身,露出了八块腹肌。

“天哪!”我号叫!

父皇母后,女儿的眼睛可能要瞎了!

我本以为我只是一个枕头,说不出话,哪知道“天哪”这两个被我高声号叫出来的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柯明朗的房间,甚至发出了回声。

柯明朗的表情顿时很奇妙,我还没看清他怎么出的手,他已经取了墙上的宝剑,抵着我的玉石身体。

冰冷的感觉触及我的身躯,冷得我浑身颤抖。

比剑更冷的是柯明朗冰冷的目光:“什么怪物!”

我终于看见他露出疑惑的表情了!

他一定不知道这个枕头里头是朕的神志!

我怒吸一口气,我发誓,我绝不能告诉他,我就是阮真!如今我只是个枕头,他要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想要谋朝篡位,一剑把我劈成两半,我岂不是死无全尸了。

于是,我踮起我的枕头边,蹭到柯明朗的面前:“王爷,我是你的枕头啊!我只是突然生出了神智,本质上还是一个好枕头。”

柯明朗神色怪异:“枕头?你说你是枕头?”

我赶紧一挺胸脯:“没错,王爷!我在皇宫中吸收了天地靈气,所以才有了神智。这说明我们有缘啊!听闻,你失眠,我才专门出现来拯救你的啊!”

柯明朗挑眉,伸手抓起了我,放在手心,轻轻道:“哦?那,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我赶紧表示:“好好看,慢慢看!”

我说着,柯明朗又一次将我扔回了床上,随后缓缓地掀开被子,上床就要睡觉。

等等。

我不由得出声提醒:“……王爷,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柯明朗:“什么?”

“睡觉要穿衣服啊!”不然,你的枕头这样看着你的腹肌,很容易失血过多的!

柯明朗:“本王喜欢裸睡!”

三【折磨】

柯明朗擦干了头发,睡在我的身上,差点没将朕的晚饭给压出来。

我看见了他头皮上一条硕大的疤痕,据说是在战场上受的伤。

伤得挺厉害的,他没有骗我。

其实,我小时候是由他教育长大的,若他没有成为奸臣,我还是愿意叫他一声师父,可是,如今成了这种局面,已经回不去了。

我叹了口气,突然感觉有一丝痒。

我定睛一看,柯明朗的头发丝正在扫着朕的脚心。

我怀疑我虽然成了一个枕头,但是还是分头和脚的。

头发丝扫着脚尖的这种痒,让人很想骂娘啊。

我受不了了。于是,我朝着左边蹭了蹭,让他躺了一个空。

柯明朗脑袋一碰到床板,顿时抬头回眸看着我。

我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片刻不动。我就是一个枕头,我啥都不知道。

“阿枕,你是嫌你活得太长了吗?”

我不言不语,委屈求全地移动着身体到了他的头下。

柯明朗又一次枕了过来。这次他的头发丝刺着我的脸。

朕的脸皮这么薄,很痛的好不好。于是,我再一次扭动身体,往右边挪了挪。

如此反复几遍之后,柯明朗起身盘腿,坐在我的面前,上半身的八块腹肌就出现在朕的眼前,相当耀眼——太骚包了!

柯明朗将我拿在手中,上下翻动:“阿枕,既然你选择做枕头,就该好好地做枕头,若是再乱动的话,我就将你拿去磨成狗盆,喂狗!”

……

朕变成一个枕头就已经是奇耻大辱了,他竟然还想用我来喂狗!我气得差点跳起来。

然而,我忍住了,认命地挪到他的头下。

小不忍则乱大谋。朕忍!不就是一个晚上吗,朕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光是头发丝的刺痛跟痒,还不算什么,更为重要的是,这货睡姿还不好。

他时而头在我的肚皮上,时而头在我的脸上,突然手又打到了我的脸,接着背又对上了我的背。

朕何年何月受过这样的对待。

我怒了。

在当夜第三百次被柯明朗用手打时,我决定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

我暴吼一声:“柯明朗,你给朕起来!”

这一吼,我竟然把自己给震醒了。

睁开眼睛,我正在皇宫之中,坐在朕自己巨大的龙床上,极其愤怒地怒吼着,而我的婢女正惊恐地看着我:“陛下,您怎么了?”

我看着她手上拿着一块锦帕,上面沾满了血迹,不由得问道:“这什么?”

“鼻血。”

“难不成朕是流了一个晚上的鼻血?”怪不得,我有点头晕。

婢女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说:“陛下,你刚刚醒来时,还唤着摄政王的名字,莫不是……”她顿了顿,“做了那种梦!”

……

“放屁!”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起了床,直接冲向御书房,决定查出那个枕头的毛病。

我在御书房看书,一直看到凌晨,却还是没有查出任何一本书有写那个写了“如朕亲临”的枕头相关的资料。

难不成它不是一个枕头?

我想着我昨夜的遭遇,心里不免有点忧愁。

我琢磨来琢磨去,得出了结论,我决定去柯明朗的府中将我的枕头拿回来。

柯明朗照旧倒在床上装病。然而,此次与昨日不同的是,我进去之后,发现柯明朗正歪着脑袋看我。

我也歪着脑袋看着他:“爱卿,你这是什么意思?”

柯明朗:“微臣落枕了。”

……

我的脸上没有显露出半分欢喜,反而是无比的担心忧愁:“怎么会落枕呢?难不成是朕的枕头的问题?不如,朕就把这个枕头收回去吧。”我伸出手要去拿那枕头。

柯明朗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同时摇了摇头:“陛下,你这个枕头还是有效果的。臣昨夜倒是睡得很好。”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仿佛要在我的脸上看出五六七八个窟窿。

我跟他演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不动声色:“很好就好!”

看样子,我是拿不走这个枕头了。

一想到今天晚上即将到来的遭遇,我便心如刀割,我怕再待在这里,被柯明朗看出端倪,赶紧走。

我才走到门口,就听见柯明朗道:“陛下,你要小心啊。”

嗯?

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说出这句话,我转过头:“什么意思?”

柯明朗微笑:“听闻,陛下昨夜是流着鼻血叫着微臣的名字从梦中醒来的?”

……

妹的,我就知道,他是在逗我。我就知道,我身边全是他的眼线。

“怎么可能!”我转身冲着柯明朗咆哮。

四【圣意】

可是,昨夜之事不知怎么回事,已经被天下人都知晓了!

我的皇表叔还特地前来见了我,他擦着眼泪叮嘱我,为了我国国祚,千万不要爱上奸臣,免得赔了人又赔了国家。

我安抚皇表叔良久,对着列祖列宗发誓后,才将他送出了宫。

然而,当夜我又变成了一个枕头在柯明朗的床上躺着。

好忧愁!

每天都要被奸臣睡,还要看他的躶体,朕忧愁得都快落泪了。

柯明朗坐在床边看着我,一双眼睛清明:“为什么你白天不会出现?”

奸臣之所以能够成为奸臣,智商不可低估。我生怕他从蛛丝马迹中发现我的身份。

我、我……我再次急中生智:“因为,白天我要睡觉啊!”

柯明朗将我扫视一遍,又开始宽衣解带:“来吧,夜色不早了。睡觉吧。”

又睡啊……

回忆起昨晚那待遇,我忧愁地开口:“王爷,睡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柯明朗一边脱衣服,一边回头看一眼:“说。”

我说:“你能不能不睡我呀!被你睡得可疼了!”

朕金枝玉叶,还没受过这样的苦!

柯明朗转头看我,扬眉:“哦?你身为枕头,可不就是让人睡的吗?”

他说得有理。

我可怜巴巴地开口:“如果,一定要睡的话,你能不能轻轻地睡啊……”

柯明朗走到我的面前,坐下来,又仔细端详了我片刻。

我挺胸收腹,终于承受不住这样深沉的目光。

要知道我还是小孩的时候,柯明朗一看我,我就会吓得哇哇大哭,如今他距离我这么近,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我颤抖着开口:“如果您实在是想睡我,那……那……就睡吧!”

柯明朗起身:“不了,既然你不愿意,本王今日就不睡你了。”

说完,他去隔壁房中取了个枕头来。

他将那个枕头往床上一放,而后吹熄了蜡烛,上床钻入被窝。

我正松了口气,哪知柯明朗长手一伸,将我捞入他的被窝中,用两只长手怀抱着我。

我的脸贴着他滚烫的胸膛,一时间想了很多。

最后我忧愁地开口:“王爷,您还是睡我好了……”

“不了,本王喜欢抱着东西睡觉。”

——没想到道貌岸然的摄政王,不仅裸睡,竟然还有抱着东西睡觉的习惯,太骚包了!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我觉得我那躺在皇宫的肉体一定流了一地的鼻血。

忽然,他嘟囔着:“阿枕,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一愣。

这声“阿枕”,像极了他在叫我的名字——阿真。

我的一颗心都在抖,等我清醒过来,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应该是巧合,我没有露出端倪,他看不出我就是阮真。

应该是巧合,他前些时候在边疆待了几个月,可能发音不标准。

朕的两只眼睛对着摄政王的睡颜,他呼出的气体就打在朕的脸上,他长得那么好看,朕招架不住啊!

我受不了了,大吼一声:“柯明朗,你不要抱着朕睡觉!”

于是,我又把自己给震醒了!

我看着宫女神色慌张的眼睛,说:“不许说话,不许提柯明朗。”

五【赐婚】

事情永远不会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发展。

这日我一上朝,我的皇表叔就开口了:“陛下,微臣认为,摄政王年纪不小了,应该给他赐婚了!”

赐婚?

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如果柯明朗成亲了,作为他的枕头,那我每天晚上岂不是还要看着他们两个滚床单!

“不成!”我尖叫出声。

柯明朗锐利的眼神朝我射了过来。

我在这么锐利的眼神下收敛了些,清了清嗓子,和颜悦色:“呃,摄政王还年轻,不急着成亲,而且也没几个姑娘配得上摄政王!”

“可是,陛下,摄政王都已经二十四岁了,是该成亲了。”

“这个吧……”我将目光移向柯明朗,他都二十四岁了,他也不急著成亲,这说明他本来就不想成亲嘛!

我本以为柯明朗会拒绝,哪知他轻轻一笑:“臣也觉得臣是该成亲了!”

我的表情一定跟吃了屎一般狰狞。

如果我每天晚上看着他们两个滚床单……

妈呀,朕不喷血而死,朕都不信。

我清了清嗓子:“朕觉得这件事还得从长考虑,摄政王刚刚在战场上受了伤,要好好休养!成亲这件事,再等等,再等等!”

“皇上,你执意不同意,是不是有什么隐情?”皇表叔不停地对我眨眼睛。

朕浑身上下都是隐情!朕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是隐情——朕不想长针眼!

我转头看向柯明朗,对方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还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朕这么焦虑,他还看笑话。

我清了清嗓子,对着皇表叔道:“此事从长计议,若是没有其他什么事情,就退朝吧!”

“陛下!”我的皇表叔高聲叫道,扑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陛下,为了国家,陛下你切不可沉迷于儿女私情啊!”

皇表叔到底是怎么了,他难道看不出朕头上的汗水吗?

柯明朗也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陛下切不可沉迷于儿女私情啊!”

我气得都要跳脚了:“朕说不成就不成!你再提这件事,朕就将你打入天牢!”

说完,我觉得自己太过情绪化,于是就脚底抹油地跑了。

可惜,跑得了初一,跑不过十五。

下午,柯明朗又来见我了。

他竟然开门见山地问我:“陛下,很不希望微臣成亲?”

我不正面回答:“朕这个……只是觉得爱卿还年轻……年轻就是本钱……”

“可是,韶华易逝,臣的本钱总有耗尽的一天!”

我吞了口唾沫。

怪不得我的摄政王如此骚包,原来他内心是如此恨娶!

六【疗伤】

我好不容易打发了柯明朗,当天晚上,我一睡着,就发现自己果然又附身到了那个枕头上。

郁闷!

正在此时,天花板上突然传出几声巨响,十几枚暗器突然发射,柯明朗抱着我从床上一下滚到床下:“有刺客。”

我靠在他的怀中,被晃得头晕目眩,却不忘叮咛他:“所以说……人睡觉的时候还是要把衣服穿上,这么赤身裸体地将你家枕头拥在怀中,让人家的脸靠着那滚烫的肌肤,很容易失血过多的。”

我话才说完,柯明朗就用被子将我整个遮住,我大声叫道:“柯明朗,你干什么!”

柯明朗压低声音道:“别说话。”

只听楼顶瓦片飞舞的声音,我整个枕头待在被子下,什么也看不见,更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只听见乒乒乓乓的声音,打得真是十分激烈。

这时,我听见柯明朗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我在被子中待得十分抑郁,傻子才会告诉他是谁派来的。

果然,没人回答他。

我偷偷摸摸地从被子下挪了出来,只见身穿黑色夜行服的刺客手持利刃,跟柯明朗纠缠到了一块。

刺客武艺高强,柯明朗手中无兵器,落了下风。

电光石火之间,我情急之下,大喝一声“看枕”,朝着刺客飞了过去,只听哐当一声,正中刺客的胸口。

而我落在地上,剧痛漫过四肢百骸,我从头到脚都疼得不行。

我被摔得灵魂出窍,柯明朗皱眉扫了我一眼,就出门去追那逃跑的刺客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的神魂才回到枕头中。

朕一生锦衣玉食,何时受过这样的苦楚!

我抽抽鼻子,颤抖着蹭到了镜子前,我看着镜子里自己那琉璃澄澈的玉石身体,已隐隐显出如蛛网般的细小裂痕,全是内伤,疼得我只能倒吸冷气。

这枕头碎了,寄居在它上面的灵魂会不会消散?

我惊恐,朕还没将天下统一,就这样断气儿了,真的好忧郁。

这么一想,我不由得痛哭起来——要是正经地死了,倒也不算什么,只怪时不我待,可是,就这样不明不白,作为一个枕头死了,怎么能够体现出我身为一代女帝的不俗情操。

更重要的是,我竟然是为了柯明朗而死的。我忧愁得一塌糊涂,不由得号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柯明朗这时已经回来了,他一把将我从地上拎起来,恶狠狠道:“你傻不傻,你怎么能那么做。”

我难道想那么做吗!我恨不得他去死。可是,看着他要出事了,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一想到我对奸臣还有感情,我就哭得更加伤心了。

柯明朗把我搂在怀中上下翻看。

“怎么还这么喜欢哭,很疼吗?”

我抽抽鼻子,将眼泪憋回去。

“谁喜欢哭了!”

柯明朗抿嘴,不说话。

顿时,我的脑海中警铃大作,他莫不是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七【刺客】

朕想朕一定是脑子被撞坏了,所以才没有怪柯明朗,还顶着满头的伤,睡在他的身边。

我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想着柯明朗刚刚说的那句话,我的心就不由得扑通扑通地狂跳!

可是,柯明朗侧身而睡,我被放置在他的身边,只能看着他的背影。

不被睡的日子,有一点点寂寞啊!

我翻来覆去,翻来覆去。

柯明朗回身瞪着我,我当即一个飞跃跳进了他的怀中:“王爷,一个人睡多寂寞啊!”

柯明朗没有将我推出去。

柯明朗的怀抱足够温暖,我睡得很舒服。

等到日上三竿,我睁开眼睛,发现身边没人,而我自己还待在柯明朗的房中,并没有回到宫中。

我诧异了,若是我还在柯明朗的府上,那么,宫中朕的肉体一定还在沉睡,那么,今天的早朝谁上啊!

我左看右看,发现柯明朗不在,想必是上朝去了。

若是他在朝上没有发现朕,朕岂不是露陷了。

我回忆了一下这两日我是如何回到宫中的,顿时想起我是怒吼了一声,才将自己震回身体的。

我如法炮制,连叫三声“柯明朗,你给我起来”,同时附加了几句“柯明朗,朕要杀了你”“柯明朗,朕跟你势不两立”。

可是,仍旧没有用。

只是,柯明朗缓缓从屏风后闪了出来,呵呵冷笑了两声,就出门了。

……

但愿,柯明朗很傻,没有听清楚我的话吧,虽然,我也觉得不可能。

柯明朗上朝之后,我在房中想尽了各种办法都不能回到我的身体中。

可是,如果朕回不去,那宫中的我岂不就成植物人了吗?

当夜,柯明朗回来之后,我眼巴巴地看着他。

柯明朗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含着眼泪说:“王爷,不知今日朝廷上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柯明朗說:“朝上情况好得很。”他低头扫了我一眼,“你一个枕头怎么这么关心朝廷大事?”

他绝对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

我硬着头皮问:“今天皇上上朝了?”

柯明朗分明是笑着的:“当然,一国之君怎么可能不上朝?”

我气急败坏:“那是假的,我才是真的皇帝啊!朕在这里,怎么可能去上朝啊!”

柯明朗听了我的话后,扫视了我一遍,然后笑了:“陛下,怎么这般沉不住气,我还以为你要坚持下去呢。”

这个奸臣嘲笑朕。

朕这么忧愁,他竟然嘲笑朕!

我气急败坏:“你什么时候发现朕的身份的?”

柯明朗扫了我一眼:“有个东西,上面刻着如朕亲临,突然有了神志,你觉得那神志是谁的可能性比较大?”

“……”

我好想打死他,真的!

柯明朗:“你之所以回不去,就是枕头上出现了裂缝。”

“这……”我哭丧着脸,“那我怎么办?”如今我只是一个小枕头,没手没脚,身上还有裂缝,怎么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说起裂缝,这还不都是柯明朗造成的。

我一个飞跃跳进他的怀里:“我的伤,是你造成的,你有必要将我治好,然后让我回到我自己的身体中。”

柯明朗伸手一弹我的脸:“夜深了,不管怎么说,该睡觉了。”

……

怎么我跟他在一块,话题到最后总会变成睡觉呢!

我是不可能再被柯明朗枕了,但是,我也不敢离开他太远,免得有坏人来了,将我抓去。

于是,我又一次睡到了柯明朗的身边。

可是,这夜,他没有裸睡。

我缩在他的怀里靠得更紧了些,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我说:“柯明朗,你是不是前些日子故意脱光给我看的!”

柯明朗老脸微红。

“好你个道貌岸然的摄政王!”我指着他的鼻子骂,“你竟然真的想睡我高贵的肉体!”

然而没等我的话说完,柯明朗就挺身而起:“有动静!”

随着他一起身,我咕噜一声滚到了床边,摔得我头昏眼花。

柯明朗一披军袍,朝着门口飞身而去。我一个枕头待在床上,觉得身上的裂痕更多了。

我艰难地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身体,缩到一旁,突然从天而降一人直直地落在我的面前。

这约莫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刺客?

我本想惨叫,让柯明朗来救我,可是,我突然想起,柯明朗曾经叮嘱过我,莫让别人发现我有神智,若是让别人知晓了我是皇帝,保不齐一刀就把我砍得稀巴烂!

我顿时止住哭泣,倒在地上,绝不动弹,比一个真的枕头还像枕头。

那人在窗口处瞪了我片刻。

我以为他是被我满身的裂痕吓坏了,却不承想半盏茶的工夫后,他朗声吼了起来:“玉玺在这里。”

说罢,他一伸手就将我捞入怀中。

他的怀抱比起柯明朗的怀抱,可以称得上是臭气熏天。

我被熏得快昏过去的时候,只得感慨一声,这些人随身携带毒气啊!

等等,等等,我难道不是一个枕头吗?怎么会是玉玺呢!

八【拯救】

我被那人臭晕过去后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被放在了一个锦盒之中。周身是软绵绵的丝绸,这待遇比我在柯明朗身边好多了。

我小心翼翼地抬头扫了一眼,一个男子站在我的面前,是我的皇表叔。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目光中有那么些探究的意味。

而我屏住呼吸,片刻不敢动弹,生怕他看透我伤痕累累的表面,发现在这里头还留有一道神魂。

这人身后的侍卫上前道:“六王爷,这是玉玺……吗?”

皇表叔凑近后看了看,有些迟疑地开口:“……应该是的。本朝太祖梦中得到神谕,定鼎中原,便将玉玺制造成枕头的模样,上面刻有“如朕亲临”四个字。只是没想到,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是的,如今的我,浑身上下都是伤痕,确实有损形象。

他身边一个男子走了过来,看他的打扮,就是方才的那个刺客。

“可是,这既然是玉玺,为何阮真不拿出来呢。”

该死的,竟然直呼我的名字。

“阮真并不知道。这是代代皇帝相传的秘密,唯有储君才知道这个消息。”我的皇表叔捧着我,“如今阮真昏迷不醒,柯明朗被我逼得成了奸臣,而玉玺在我的手上,我要登基当皇帝,谁能拦得住我。”

我呆愣了片刻,没想到一直以来在我身边刚正不阿的皇表叔竟然存着这样的心思。这么说来,岂不是他一直都在污蔑柯明朗。

皇表叔,啊,呸,他不配被我叫作皇表叔,六王爷扭开房中花瓶,挂着一幅字画的地方,咔咔作响,出现了一间密室。

六王爷捧着我走了进去。

这密室中的金银珠宝几乎要晃花我的眼睛,还有一套龙服,屹立中间。狼子野心无以言表,六王爷才是奸臣!

他走到密室的最深处,将我放在了暗格之中。

哐当一声,暗格被合上,黑暗袭来。

我独身一枕,待在这么黑暗的空间中,虽然周身围绕的都是绫罗绸缎,但我突然好想柯明朗,好想跟他待在一起,虽然他总是折磨我!

现如今独身一枕待在这黑漆漆的暗格中,我才知晓,柯明朗对我真的是好。

无论是作为枕头,还是作为皇帝,我都想回到柯明朗的身边。

我朝着那暗室门口一头撞去。

可是,撞不动。

我咬咬牙,再一次朝着那门口拼了老命地撞了过去。

咔嚓一声……我顿住了,罢了,罢了,本枕,不,本玉玺好歹也是玉做的,不能随便硬碰硬。

我靠在这漆黑的暗格中,想起了一直想要被我遗忘的曾经。

我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父皇母后都很宠爱我。我的小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顾虑,什么也不用担心,我天天跟柯明朗待在一起,他说会一直保护我。

可是,后来,我的哥哥和弟弟都死了,六皇叔说是柯明朗杀的,还让哥哥的贴身侍卫来证明,我便信了。

我想要报仇,可是,我又那么喜欢他……

门在 这时候被打开了。我顺势滚了出去,滚到一个人的怀里。

他穿着夜行衣,也用黑布蒙了面。

可那熟悉的温度遍布我的身体,我一瞬间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柯明朗,你可算来了,我好想你啊!”我用脸蹭了蹭他的衣襟。

柯明朗伸手摸了摸我,权当安抚:“别怕,我这就是来带你走的。”

我趴在柯明朗的肩头。他走得极快,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是,没有开口,因为就在那漆黑的暗格中待着的那段时间,我已经意识到,柯明朗对于我而言,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我相信他不会害我。

柯明朗带着我,脚步越来越快,而身后也渐渐燃起了火把,我扒拉着他的衣襟,回头一看,火光明明晃晃,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柯明朗当即脱下外袍,将我一裹,在我的头顶道:“你千万不要出来。”

说完,他伸手将我一扔。

我又被他扔得头昏脑涨,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我又转了几圈之后,才停下来。可就在这时,我突然意识到,这些日子以来,为何柯明朗口中说着保护我,却总是在折磨我——因为他越是这般不在意,越是能够迷惑别人,让他们意识不到我的重要性。

这么想着,我偷偷摸摸地探出头,看了看外面的场景。

正是这一眼,我就看见,他们正在恶斗。

柯明朗被人团团围住,他武功虽然高,可也架不住这么多人的车轮战。

而且,他用手护着怀中一个布包裹,那包裹鼓鼓的,像是裹着什么东西。

调虎离山之计。

我知晓自己应该按着柯明朗的计划,掉头离去。可是,我不受控制地回头看了一眼,柯明朗被围在中间,而他身后那人从他的盲点伸出一刀。

我的心骤然收缩,接着,未等我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扑了出去。

刀子这一次从我的伤口上穿透,直接刺入了我的身体,我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我依稀觉得自己的神魂就这样飘飘荡荡地成了空中的一缕幽魂。

我飘在空中,低头就看清了那个枕头或者说玉玺,此刻已经不成模样了,成了一摊碎渣,而柯明朗那震惊带着绝望的表情落在我的眼里,更让我心痛。

风吹得我飘荡于空中,渐行渐远。

我撑着最后一口气,一直望着柯明朗。

我的心很痛。

我想,我一直都很喜欢他,可是,他总是默默地承担一切,从不告诉我。

我一点也不怕死,因为我知道,他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

可是,我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太晚,黑幕压下,一切都来不及了。

九【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了。

身边有人大声呼唤:“陛下,您可算醒了!”

我捂着头醒来,眼前围了很多人,而我这次总算发现自己是睡在皇宫之中,这么说来,我终于彻底恢复了。

我休息了半日后,他们将后面的事情向我禀告了一遍。

原来,很久很久之前,六王爷就已经在准备谋朝篡位,他跟柯明朗两个人势均力敌,谁也无法消灭谁。

柯明朗继承我爹的遗志,要保护国家。柯明朗生怕我知道了一切,跟六王爷争吵起来,导致六王爷恼羞成怒,所以他自己承担这个骂名,勉强护住我。

后来,柯明朗的权力越来越大,六王爷便已经按捺不住,开始派人暗杀他,失败之后得知玉玺的下落,又企图对我动手。

柯明朗就将玉玺从我这里拿了过去。哪知道这玉玺真的有如朕亲临的效果。柯明朗与六王爷争斗已久,终于在我昏迷的这些日子,柯明朗率领重兵将六王爷全端了,还我国朝政清明。

摄政王立了大功,却从此不问朝政,只是每日来宫中看看昏迷不醒的我,还在京城中寻了巧手名匠前来修补玉玺。

我去攝政王府前,并没有让人将我已经醒来的消息告诉柯明朗,所以,我到了摄政王府,推开门就看见他正低头看着玉玺。

我的目光随之滑去,赫然发现,玉玺已经被金线镶好,虽然无法弥补身上的裂缝,也算成了一块完整的玉玺。但是,我不得不说,它长得真的好像一个枕头。

想必是这玉玺彻底碎了,我才回到自己的肉身里面的。

“陛下?你何时醒过来的?”柯明朗眼中的喜悦有点浓烈,让我没由来地脸一红。

我红着老脸:“才醒就来了。”

说完,我上前握住柯明朗的手:“王爷,朕在昏睡的时候被一个枕头托了梦,她说这辈子遇见你,也算是认了。不过,她在碎之前有一个遗愿,希望王爷看在这么久以来你枕着她的分上,以及,刺客来袭之际,她替你挡了一剑的分上,帮她完成!”

柯明朗怔了怔:“你说。”

我含着眼泪道:“作为一个枕头,她这辈子都是在被人睡,她的夙愿就是,也想睡一睡人。”

柯明朗:“……”

当天晚上,月亮低垂。

柯明朗当着我的面,掀开了身上的被子,还像以前唤我那样叫道:“阿枕,来吧。”

我一下蹿入被窝中,跟他睡了一大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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