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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价值链嵌入对中国制造行业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分析
——基于嵌入环节异质性视角

2018-08-16

关键词:劳动收入劳动密集型密集型

(浙江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杭州 310018)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生产越来越受到世界各国的重视,各国的贸易方式和规模由此发生了较大的改变。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通过大量承接劳动密集型生产环节参与全球价值链,一定程度上提升了产业外向发展能力。然而,参与全球价值链可能会对一些行业原有的收入分配机制产生冲击。根据《中国统计年鉴》的相关数据计算发现,中国在广泛参与全球价值链的同时,自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至2007年以来,劳动收入份额出现了持续下降态势,2008年以来虽有小幅上升的趋势,但每年仍低于50%的水平。由此产生了一个问题:中国广泛参与到全球价值链是否会导致劳动收入份额的下降?对该问题的回答,有助于更好地理解中国收入分配格局的变化原因及趋势,进而为中国如何通过参与全球价值链生产体系来优化收入分配提供科学的理论指导。

一、文献综述

全球价值链概念的产生及发展经历了一个相对较长的阶段,其测度方法也经历了较大变化。Hummels等[1]首先提出垂直专业化衡量指标,利用投入产出表和进出口统计数据来计算出口中包含了多少进口投入品。Koopman等[2]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全球价值链参与率指标的测度方法,Wang等[3]则进一步研究了全球价值链参与率问题。刘琳[4]基于中国数据研究了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嵌入程度。中国制造业参与全球价值链的一个显著特点是前向参与率相对后向参与率较低,这说明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上游的参与程度存在明显劣势[5]。因此,未来应寻求中国产业发展的新型增长点,实现从全球价值链向全球创新链上的转变[6]。

关于全球价值链嵌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方面,付文林等[7]认为,中国嵌入低端价值链的发展模式极易受国内外经济环境的影响,不同地区间为吸引外资而开展的激烈竞争又加剧了劳动力要素在国民收入分配中的弱势地位,劳动收入份额也因此下降,张少军[8]也得到类似结论。出现这一结果的可能原因是,中国出口结构正在向资本相对密集的产品转移[9],肖文等[10]利用世界银行企业调查数据的研究也支持这一观点。在影响劳动收入份额的其他因素方面,李稻葵[11]认为国企改革使得劳动者在收入分配问题上的谈判权下降,因此国有企业比重下降会导致劳动收入份额的下降,白重恩等[12]的研究结论也与之相似。而罗长远[13]则从国有企业改革后,支付的劳动力价格与“市场出清”的关系解释了劳动收入份额下降问题。伴随中国改革开放的还有外资的快速进入,Decreuse等[14]认为随着中国的外资企业数量增多,外资企业对本国劳动力的竞争不断加剧,将会促进本国的劳动收入份额上升。但邵敏等[15]研究却发现,外资进入中国限制了劳动力的流动,进而对劳动收入份额产了不利影响。除此之外,李稻葵等[16]还提出了劳动收入份额与经济发展阶段之间存在U型关系,白重恩等[17]则认为产业结构的变动对总体收入份额变动的影响较大,特别是产业结构由劳动密集型向资本密集型转变是解释中国劳动收入份额下降的重要原因[18]。

随着中国融入全球化的程度逐渐加深,虽然许多文献就全球价值链嵌入对中国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展开了广泛讨论,但现有研究仍存在可拓展之处。首先,参与全球价值链可分为前向参与和后向参与,两种参与类型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可能存在差异,相关文献基于嵌入环节异质性视角的研究相对偏少;其次,多数文献是基于跨国数据的对比研究,基于一国国内分行业的研究有待探究。有鉴于此,本文对中国制造业分行业的全球价值链前向参与率和后向参与率进行了测算,并实证分析了其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以便为中国更好地参与全球价值链和完善收入分配方面的政策制定提供启示借鉴。

二、模型建立与数据处理

本文主要分析全球价值链嵌入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而不同要素密度的产业嵌入全球价值链可能对劳动收入份额有着差异化影响。对于劳动要素比较丰裕的国家,其嵌入全球价值链多以劳动密集型行业为主,因而能够提高国内劳动者的就业水平,进而带来劳动收入份额的增长。而对于资本要素较为丰裕的国家,则可能会出现资本密集型行业的过快发展,从而导致劳动收入份额下降。当前,中国嵌入全球价值链仍以劳动密集型行业为主,因此可能会出现劳动收入份额提升的现象,但同时资本密集型行业增长速度较快,劳动收入份额也可能因此出现下降。另外,由于不同产业嵌入全球价值链环节存在较大差异,因此其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也可能存在异质性。当前,中国制造业技术水平较发达国家还存在较大差距,中国制造业大多嵌入全球价值链低端生产环节,如加工和组装等环节,这些环节贸易附加值较低,工人工资也相对低廉,且资本为了实现利润最大化目标,只能不断压低原本廉价的工人工资,因此过多嵌入全球价值链低端生产环节不利于劳动收入份额的增长。

为了检验全球价值链嵌入对中国制造业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本文根据上述理论分析建立的实证模型为:

lsit=α0lsit-1+α1GVCit+βXit+εit+μi,

其中:被解释变量lsit为劳动收入份额;主要解释变量GVCit为全球价值链嵌入指数,又分为前向参与率指数ivit和后向参与率指数fvit,指数的取值范围从0到1,数值越大表示加入全球价值链的程度越深,该两项指标可借鉴Koopman等[2]和刘琳[4]的研究方法并利用WIOD(World input-output database)发布的投入产出数据进行测度。Xit为控制变量,主要包括国有企业比重Stateit、人均产出pyit、外商直接投资比重fdiit、出口比重expit等。i表示行业,t表示年份,ε为残差项,μ为行业效应,使用差分方法进行实证分析可以消除该行业效应。变量的具体定义和数据来源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定义和数据来源

WIOD于2016年发布的投入产出表采用ISIC Rev4.0行业划分标准,而中国行业划分依据在2000—2014年先后制定了GB/T 4754-1994、GB/T 4754-2002和GB/T 4754-2011三个标准,其中制造业均包含13—43大类。本文按照各个划分标准及其子目录对两者进行了匹配,共匹配出17个制造业的细分行业[19-20],具体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制造业细分行业的匹配结果

三、实证分析

(一)整体数据的回归结果

基于上文建立的实证模型,本文使用2000—2014年中国制造业行业宏观数据(见表1)进行分析。由于变量之间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本文使用变量的滞后项L.ls作为工具变量,然后根据AR(2)值与Hansen值判断工具变量的滞后项设定。为了消除行业效应,可以使用差分GMM方法进行回归;为了确保回归结果的稳健性,本文采取依次交替加入解释变量的方法,将GVC分为前向参与率和后向参与率分别对整体行业、劳动密集型行业、资本与结束密集型行业三类进行逐步回归,并同时报告了差分GMM和系统GMM的回归结果。

表3报告了中国制造业整体数据的回归结果。制造业的前向参与率和后向参与率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说明中国制造业参与全球价值链不利于劳动收入份额的提升,这也部分解释了中国劳动收入份额出现下降的原因。虽然现阶段中国仍主要参与全球价值链的劳动密集型生产环节[21],但随着中国制造业资本投入的快速提升,中国参与资本密集型生产环节的增长速度已超过了劳动密集型生产环节的增长速度[22],而参与资本密集型生产环节则会对劳动收入份额产生负向影响,因此制造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对劳动收入份额出现了不利影响。相比较而言,制造业后向参与率的对劳动收入份额的负向影响更为显著,这主要是因为现阶段中国嵌入全球价值链仍严重依赖国外先进中间品的进口,即仍以后向参与全球价值链为主[23]。而中国出口的中间品仍与国外先进产品有着较大差距,全球竞争力较弱[24],前向参与率较低,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也相对较小。

表3 制造业整体数据的回归结果

注:*、**和***分别表示回归结果在10%、5%和1%水平上显著。

出口比重对劳动收入份额也有显著的负向影响,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全球价值链参与率的负向影响[25]。一方面,中国制造业出口多依附于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外包订单,出口产品价格多掌握在发达国家手中,极易产生发达国家对中国制造业的“纵向压榨”和“俘获”效应[26],而在中国劳动供给大于劳动需求的背景下,出口企业则会把上述不利效应传递给劳动者[27],进而导致劳动收入份额不断下降。另一方面,中国出口产品结构不断向资本密集的产品转移也是出现上述结果的重要因素。

国有企业比重的回归结果显著为正,主要是因为国有企业承担了更多的社会责任,为了保障一定的就业水平,雇佣了更多的劳动力[28-30]。另外,国有企业的平均劳动收入份额多高于非国有企业[12],因此其比重的提升会对劳动收入份额产生正向影响。

人均产出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人均产出的提升增加了劳动收入份额。这主要是因为中国已进入到相对较高的经济发展阶段,处于U型曲线的上行区间[9, 16],因此劳动收入份额会随着人均产出的增长而增长。

外商直接投资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出现这一结果的可能原因是,中国各地地方政府在吸引外资时存在着激烈竞争,弱化了劳动者的谈判地位,进而不利于劳动收入份额增长[30]。另外,外资企业拥有的先进技术水平也有助于其掌握较大的劳动定价权,企业在利润最大化约束下会尽可能地压低劳动者的收入,因此外商直接投资对中国制造业的劳动收入份额产生了负面效应。

(二)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回归结果

为了区分制造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对劳动收入份额影响的行业异质性,本文还将表2的行业进行分类,将C05、C06、C07、C08、C09和C022作为劳动密集型行业,其余的作为技术密集型行业①该处所指的技术密集型行业包含了中低技术行业和高技术行业。,并分别进行回归。

表4报告了劳动密集型产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结果。与整体数据的回归结果相比,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前向参与率对劳动收入份额有着显著的促进作用,后向参与率的作用不显著。后向参与率的回归结果不显著,说明中国通过进口国外中间品参与劳动密集型生产环节已无法促进劳动收入份额的提升[31]。国内制造业企业后向参与全球价值链多从事简单的加工组装环节,即全球价值链低端环节,此时绝大部分的产品利润都被国外上游企业获取,国内企业仅能获取微薄的代工费用,利润空间不足也极大地限制了劳动的收入水平。且低端环节所需劳动力的技术水平相对不高,劳动收入多低于其他类型企业,因此该类企业增多会降低劳动收入份额。前向参与率全球价值链对劳动收入份额有着促进作用,则印证了中国劳动密集型产业积极向价值链高端环节嵌入的必要性。前向参与全球价值链多以先进中间品的生产、技术研发与产品设计等环节为主,需要大量高端劳动力参与其中,此类劳动者的收入也处于较高水平,因此前向参与率提升有助于劳动收入份额增长[32-33]。

表4 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回归结果

注:*、**和***分别表示回归结果在10%、5%和1%水平上显著。

(三)技术密集型产业的回归结果

表5报告了技术密集型产业的回归结果。与劳动密集型数据回归结果存在较大差异的是:技术密集型行业前向参与率和后向参与率的提升均对劳动收入份额有着显著的负向影响。出现这一结果的主要原因是,中国技术密集型产业嵌入全球价值链的地位指数仍相对较低,主要从事加工、组装的低端生产环节,即多基于后向环节参与全球价值链,极易导致产业陷入“低端锁定”陷阱[33],不利于技术密集型行业技术水平积累与提升,进而导致行业利润水平与劳动收入长期处于低位,因此技术密集型产业后向参与率的提升对劳动收入份额产生了不利影响。另外,技术密集型产业前向参与率提升也对劳动收入份额有着显著的负向作用,出现这一结果的主要原因是,基于前向环节嵌入全球价值链不仅对产业的技术水平要求较高,还极易遭遇到发达国家的围追阻截,而现阶段中国技术密集型产业的国际竞争力仍处于较低水平,在全球价值链高端环节仍无法与发达国家进行竞争,因此短期内仍较难实现其对劳动收入份额的促进作用[34]。当前,中国技术密集型行业原创性技术的缺失,还导致了产业发展对国外先进技术,特别是先进资本设备的依赖,即技术密集型行业嵌入全球价值链体现出十分明显的资本引进和积累特征,因此劳动收入份额会随着其全球价值链参与率的提升而下降。

表5 技术密集型产业的回归结果

注:*、**和***分别表示回归结果在10%、5%和1%水平上显著。

(四)稳健性检验

上文使用两种GMM方法进行分析以确保实证结果的稳健性。另外,笔者使用工具面板法(2SLS方法)再次进行实证分析,结果显示全球价值链嵌入的回归系数及其显著性与上文结果保持一致,因此可以认为本文的回归结果是稳健的。

四、结论与启示

本文基于嵌入环节异质性与中国制造业分行业数据,通过实证分析研究了全球价值链嵌入对中国制造业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得出的主要结论有:

a)中国制造业嵌入全球价值链嵌入导致了劳动收入份额下降。中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前向和后向参与率均对劳动收入份额有着显著的负向影响,一个可能原因便是制造业嵌入资本密集型生产环节的增长速度大于嵌入劳动密集型生产环节的增长速度。相对而言,由于中国制造行业对后向参与的依赖较强,后向嵌入全球价值链对制造行业劳动收入份额的负向影响更为显著。

b)劳动密集型行业前向参与率的提升是促进劳动收入份额增长的重要动力。随着制造业深度嵌入劳动密集型行业,其后向参与率提升已无法带来劳动收入份额的增长。现阶段,中国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应加快技术创新,主动嵌入全球价值链高端环节,通过前向参与率提升推进劳动收入份额增长。

c)技术密集型行业嵌入全球价值链对劳动收入份额有着不利影响。中国技术密集型制造行业的总体技术水平仍较低,主要依赖进口先进的中间品进行加工组装,因此在全球价值链生产过程中多嵌入低端环节,极易因被发达国家“锁定”而陷入“低端生产”陷阱,因此国内产业环节获取的收益明显低于国外上游企业。另外,低端生产环节劳动力以低技术劳动者为主,抑制了对高收入的技能型劳动者的需求,进而导致了劳动收入份额下降。

d)在其他影响因素方面,国有企业比重和人均产出对劳动收入份额均有着促进作用,出口有着负向影响,外商直接投资的影响则存在着行业异质性。

过多嵌入全球价值链低端生产环节,是中国制造业劳动收入份额出现下降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因此,未来制造业发展应积极提升技术创新能力,不断优化产业结构,抢占全球价值链高端生产环节,进而在加快经济转型和创新发展的同时,实现劳动收入份额的提升。鉴于劳动力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行业嵌入全球价值链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异质性影响,未来我国制造行业的发展除了应发挥传统劳动禀赋优势之外,更应着手加速技术禀赋优势打造,加快实现技术要素禀赋对制造业发展的决定性作用[35],不断促进价值链向高端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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