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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化人类学视野谈:假晶现象对满文化与东北汉文化的影响

2018-08-02包维鹏

理论观察 2018年3期
关键词:外来文化

包维鹏

摘 要:依据文化人类学中假晶现象学说,对满族文化,特别是满族入关后主要在受汉文化影响下,对满族文化的变迁进行深入剖析,探讨满族文化的本质和民族特色。研究表明:满族文化自后金建立起至今,经历了传统满族文化、传统满族文化与外来文化的融合,以及传统满族文化与现代满族文化并存发展的3种文化嬗变过程,这种文化变迁的过程就是满族原形文化向新形文化的转变过程,满族文化呈现现代化、国际化的特点。传统满族是军事民主制的原形文化,满族文化不断通过假晶现象使其不断发展,也为中华文化注入新鲜血液,比如说对东北文化的塑造以及为东北话的形成增添自己的语言文化。运用假晶现象审视中国满族文化由原形文化向新形文化的转变,阐释中国满族如何发展走向迷失和困窘,同时也重新认识满族文化本源及其走向世界化发展的理论依据。

关键词:假晶现象;满族文化; 汉文化; 外来文化;东北文化

中图分类号:G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18)03 — 0009 — 04

一、传统满族文化

满族是我国北方少数民族,源于女真,现散居全国各地。1616年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建立后金政权。1635年皇太极改称为“满洲(Manju)”,后简称满族。满族是一个有自已的语言、文字的民族,满文创制于16世纪末,是借用蒙古文字母创制而成的。17世纪40年代,满族大量入关后,普遍开始习用汉语,与汉文化出现了更多的交流和碰撞。在谈满族信仰这一块,我们就可以看出两种文化交流的影响。满族曾信仰萨满教,崇拜祖先,有祭天、祭祖的习俗。后来,受汉文化与各民族文化的影响后,满族信仰就不再是之初那么单一了,同时也受到了佛教、道教和儒家思想影响,崇拜对象呈现多元化的现象。满族入关之前民间文学十分丰富,以神话、传说、歌谣的形式代代相传,在入关之后与之前相比也出现了一些变化。

既然要谈到文化的假晶现象,那我们就来解释一下什么叫假晶现象。假晶现象是指在岩层中,常常掩埋着矿石的结晶体。当裂缝和间隙出现时,水渗了进去,结晶体逐渐地被冲刷出来,经过一段时间后,只留下结晶体的空壳。接着是火山爆发,山体被爆裂,熔岩流注到那空壳中,然后依次凝聚、结晶。但是,这些熔岩不能按照自己的特殊形式去随意进行这一切,它必须填满可填的空隙。这样就出现了歪曲的形状,形成了其内部结构和外表形状相抵触的结晶体,明明是某一种岩石,却表现了另一种岩石的外观。矿物学家把这种现象叫做假晶现象(Pseudomorphosis)。

我想用“历史的假晶现象”这个术语来表示这样一种情形,即:一种古老的外来文化在某个地区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土生土长的年轻文化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不但无法达成其纯粹而独特的表现形式,而且不能充分发展它的自我意识。从此种年轻心灵的深处喷涌出来的一切,都要铸入这一古老的躯壳中,年轻的情感僵化在古老的作品中,以至不能发展自己的创造力。

我认为满族文化现在所面临的情形就是这样的。它的史前时代完全处于中华文明的地域内,而此地域两千年以来一直是连绵不断的征服者的掠夺之地。它的“原始时代”是由满族先人建立地方政权表现的,这个民族像汉民族一样原始,它几千年的统治很少遭到挑战,而这一统治赖以确立的基础,则是不同时期原始氏族的联盟。但是,从1616年起,位于“白山黑水”的说满语的民族中,开始出现并散布一种觉醒。正如在渤海时期和女真时代一样,一种新的人神关系、一种全新的世界观,渗透到当时流行的一切宗教中——不论这些宗教是冠以释迦摩尼的名称、张道陵的名称,还是耶和华的名称以及萨满教的万物有灵,万物有神论——并在各地掀起了一股巨大的创造之风。但是,恰恰在这个节骨眼上,辽东的汉人到来了——来得恰逢其时,故而其中若有某种内在联系,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对满族人来说,这些辽东汉人的出现,是蜂拥而来的冒险家。他们把一层薄薄的古典文明远布到蒙古和满洲先民的大地上。“女真”(Diadochi)各氏族本来是可以不知不觉地变成具有前满洲精神的——事实上,金国在1115年已是这样一个政权了,其在地理上和说满语语的区域实际上是一致的。但从山海关战役起,它的南部就越来越多地并入了古典帝国,终至屈服在汉文化精神的强大影响之下,而这一精神之重心,却在一个遥远的满洲区域。这就为假晶现象作好了准备。

从地理的角度和历史的角度看,汉文化就处在各文化的正中心——无论在空间方面还是在时间方面,它都是唯一与所有其他文化发生了实际接触的文化。因此,在我们的中华图象中,它的整体历史结构就完全赖于我们能认清那被外在躯壳所扭曲的真正内在形式。不幸的是,这正是我们还未能认识到的,个中的缘由,既有神学上的偏见亦有语言学上的偏见,尤其要归于近代研究过于专业化的倾向不合理地把中国研究细分为许多个别的分支——每一分支不仅在取材上和方法上,而且在思维方式上,皆与其他分支泾渭分明——因而使得人们对重大问题反倒看不见了。在此一情形中,专业化的后果也许比在其他地方更为严重。一般的历史学家,只呆在古典语文的领域内,把古典的语言边界当作他们的中国视界;因此,他们完全不能察知那边界的两方——在精神上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两方——深刻而统一的发展。结果就出现了以古汉语和现代汉语的使用来排列和划分的“古代”、“中古”和“近代”的历史透视。对于研究古代语言及其“文本”的专家來说,女真和满族的领域,都是可究问的,因而在“历史”上它们全都存在。文学研究者(语文学家也一样)把语言的精神和作品的精神混淆在一起。满洲区域的作品,如果恰巧是用汉文写的,甚至仅是用汉文保存下来的,就把它们列入“汉语言文学”中,并把这种文学归入一个特殊的时期。而用其他语言写出的同一渊源的作品则超出了他的研究范围,但也要以同样人为的方法将其归入其他种类的文学中。可是在此,有最强有力的证据可以证明,一种文学的历史和一种语言的历史从来不是吻合的。实际上,满族民族的文学在此是一个自足的整体,它的精神只有一个,却是用好几种语言——其中也有古典语言——写成的。

二、假晶现象开始于传统满族文化与外来文化的融合

明朝对于自己的境况怀抱有一种乐观的看法。当时的明朝人却总是抱怨吐蕃、满洲,尤其是作为满语的后金人口稀少与文化落后。但是,那些属于明朝的藩属国朝鲜常常被排除在外。尤其是满洲,人口不断增长,女真各部的统一,血气与精神是很旺盛的。

年轻的后金的优势是人人都感觉得到的,而且迟早也会在政治和军事上表现出来。从这样一种观点去考察那历史,我们就不难看到:在明朝和朝鲜、李自成大顺政权的军事奏折和民间的故事背后,这个后金正日趋紧张地挣扎着想要摆脱历史地趋于灭亡的明王朝,满洲世界正在觉醒中,后金首都由赫图阿拉迁移到盛京即是一个重大的象征。或许曾考虑往北迁都城于宁古塔等地,但是由于后金经历28年的励精图治,组建八旗军队,改族称为满洲族,一个新兴民族正在中国东北兴起。

假晶现象是从山海关大战开始的,在这次战役中,按照军队人数本应是李自成获胜。这不是满洲与明王朝之间用来解决领土的斗争——那种斗争在李自成和朱由检之间的战役中就已经解决了,在那一斗争中,皇太极不是为他的疆土而战,而是为满洲文化而战。而在山海关战役时期,是新诞生的满洲文化对抗那已经衰老王朝的汉文化。争端之焦点在于是要选择满洲的骑射文化,还是要汉族农耕文化。如果满洲胜利,则能使满洲人获得解放,如失败就使后金的土地遭受大顺政权的统治。在西方历史上,有一个类似的事件,就是公元732年图尔(Tours)和普瓦提埃(Poitiers)之戰。如果当时阿拉伯人打胜了,把“法兰克斯坦”变成一个哈里发辖地,那么,统治阶级就会熟悉阿拉伯的语言、宗教和习俗,像格拉那达(Granada)和开拉温(Kairawan)这样的大城市就会在罗亚尔河(Loire)和莱茵河上建立起来,哥特式的情感就会被迫用清真寺和阿拉伯风格表现出来,我们就不会有日耳曼的神秘主义,而会有一种伊斯兰教的苏非主义。类此的事情在阿拉伯世界确实发生了,个中缘由主要是因为这样一个事实,即叙利亚-波斯民族没有产生查理·马特(Charles Martel)这样的人物,没有产生密特拉达狄(Mithradates)或布鲁图斯(Brutus)、卡修斯(Cassius)或安东尼这样的人物联手对抗罗马。

任何民族的文化运作,必会诉诸于特殊的自我表现形式,从而在历史上创建出一种特别的人格形态:艺术的、政治的、宗教或道德的样式,不同的文化架构呈现色彩各异、波澜壮阔的人文景观。但对世界文化的横向观察还使我们相信:任何一种文化体系、文化类型都不可能是永远封闭的,自给自足的。

因为,我们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所欲追寻的真理,只有在把那对满族文化的理解,不可能是对呈现于我们眼前的诸多满族文化现象的无条件的理解,它必然受到一种“前理解”的制约。我们总是处在一种事先就有的框架内,其中早已有一种观点,并由这一观点出发而预知正在被解释了的满族文化的意义。恰恰通过满人和汉人的不断交融,不断互相学习,使满族的独特的文化魅力对中原汉文化产生积极影响。满人是尚武的民族,有强大的民族自信面对明末的百废待兴、民不聊生、积贫积弱等惨淡局面。后金和大清的皇帝和八旗为了实现国家的统一做了很多努力,康熙大帝平定三藩,亲征葛尔丹,收复台湾,奠定了中国版图。

满族入关以后,通过不断地向各民族学习,在政治上:效仿明制,进行君主专制中央集权的封建制度;在宗教上:普遍信仰佛教,但依然保留萨满教的影子,虽然年轻的满洲族遇见古老的汉文化和从印度传来的佛教,在不断学习,但文化的核心没有改变,只是不断通过假晶现象使自己的满洲文化继续发展,产生新动力。

三、假晶现象促使传统满族文化与东北文化的相互影响

满族,是中国少数民族中历史久远、人数众多、文化发达的一个。曾经影响了中国的命运。由于满族和汉族几百年来的杂居生活,使他们在语言、生活习惯、生产、文化等方面与汉族的差距越来越小。如今,在东北的一些满族自治县里,大多数满族人在几十年前甚至一百多年前就过上了与汉族人非常相似的生活,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两种文化的相互交融。

据报道,满族文化的最后遗存地并不在清朝的始发地辽宁抚顺新宾县,而是在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三家子屯,然而即使在那里,在15个以满语为母语的老人当中,说得相对娴熟的只有3人,他们的满语水准还不及祖辈的“一半儿”。所以我认为根据现存满语的分部情况,假晶现象对东北南部的影响大于北部。

关于东北话中特色词汇主要来源于满语,关于一部分人所持有的“满语消失了,满族文化也随之消失”这个观点,我是持有不同意见的。我认为即使满语消失了,满族文化也会通过假晶现象存在并变现在东北文化之中,成为东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例如以下一些东北话中出现的满语词汇。吉林:满语“吉林乌拉”的简称,“吉林”的意思是沿近,“乌拉”的意思是“大川”。舒兰:满语“舒兰”意思是果实。蛟河:满语“蛟河必拉”简称。“蛟河必拉”意为乞丐(叫花子),哈尔滨:女真语“哈里宾忒”,满语“哈勒费延”。汉译“扁状的岛”。

中国古代虽以汉语言汉字为主体,但汉语言的各地域的发音和称谓也不尽相同。按扬雄所著《方言》中划分十二大方言区,东北属于燕代方言区。燕曰幽州,早在周武王灭殷商之前就控制着东北,号属"东夷",秦统一中国后,九夷逐渐同化于华夏族。古代北燕朝鲜方言是汉语的一种方言。燕人活动区域很广,从燕山以东到辽东半岛到朝鲜半岛北部、松花江南岸,都是燕人活动的区域。1983年,考古队在二龙湖北岸发现一座燕城,从出土的绳纹陶器,确认是燕城址。人是语言的载体,方言的形成在于人的流动。经过两千年的艰苦历程,燕人不断与逐渐流入东北的齐、赵人融合,不同地域的语言既有输出也有接纳,逐渐形成东北稳固的汉语方言。

元明清,汉民族及少数民族南北流动,特别明清以来关内失业的农民大量流入东北,又促成汉满融合的良好局面,形成东北方言的新时期。东北方言是东北各民族文化融合的大熔炉。

有史以来,东北就是汉族与多民族共同开发、共同争夺生存空间的大舞台,开发与争夺的过程,就是语言交流与融合的过程。民族间的融合,第一是民俗与风俗的融合。随着风俗的融合,必然带来语言的融合。历史上汉族土著与女真、契丹、扶余、高句丽,以及蒙古、满族等的融和,这些融合体现在文化层次叠压的方言。在东北方言这块活化石的层面上,清晰地看到汉满风俗融合的痕迹,如“磨叽”源自满语。“干棒楞子”,意为清一色,吉林九台有其塔木乡,“其塔木”,满语站杆树,清一色枯干的树,就是干棒楞子。“疙瘩溜秋”,意为不光滑,有结节,大圆包,引申为“疙瘩话”。“嚼果(咕)”,好吃的精美的东西。不只是饽饽或水果,满族过年准备年嚼果。“摘你嘎拉哈”,由玩具引代。“靰鞡”,由达斡尔语、蒙古语引申为鞋的称谓。“扎古”,这是借用于蒙古族语,本意是请医生看病,引申为打扮,装饰。

满族文化在中华民族的发展历史里写下了光彩的篇章,满语作为一种语言文化在满族文化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满族历史上曾经大面积的使用自己的语言。但时至今天会使用满语交流的人已是寥寥无几了,但几百年来满语对汉语的影响却是非常大的众多的满语词汇融入了汉语当中。究其原因我们可从历史上进行探究,满族是东北的土著民族,其渊源可以追溯到有文字可考的商周时代的肃慎。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其不断地涵容着周边诸多部族,最终形成为东北地区人口数量最多分布地域最广的民族共同体。由于与汉族频繁密切的交往,两个民族之间长期杂居共处,特别是1644年清王朝入关,大批满人“随龙入关”,在清王朝鼓勵垦荒的政策下大量的汉族人移居山海关外。满族固有文化受到汉文化的影响,所及不唯生活习俗、经济方式、思想观念、宗教信仰等诸方面,甚至连作为满族文化典型标志和重要载体的满族语言也发生了剧变,乃至基本上被汉语所融合替代,从而造成今天绝大多数满族人已经“不识满语真面目”。在几近消亡的过程中,一方面满语作为交际工具日趋消损而退居次要地位,使用地域与日俱减;另一方面,在两种语言的融合中满语对北方汉语方言乃至对汉语普通话之影响也不断加大。满族人在向汉族人学习汉语的同时,把自己的方言土语和一些满文词句融合在汉语中,东北汉语方言的最后形成当是在明清之际。当时东北汉人因移民激增,留下的汉人相当一部分已融入当地诸民族。这些自古代一直延续下来的“土著汉人”,最先受到满语影响,对后来汉人语言上的影响是不可轻视的。正是在他们与满族人的双重作用,才最终塑造出东北地方话的独形汉语东北方言中的满语词汇 、满语对汉语的影响。所以我们可以看出文化假晶现象是普遍现象,满族文化的假晶现象是其中一例。

四、小结

满族的发源地在白山黑水之间,由于独特的地理环境、人文生态、悠久的民族历史、以狩猎为主的谋生手段,过着渔猎生活并且长期与辽东半岛的汉族人有经济往来,在马市出售民族特色物品,两民族之间互通有无,进行经济往来活动。为文化假晶现象创造了背景。当然满洲并不是只与汉族进行交往,同时也与其他民族进行交往。假晶现象促使了满族与东北汉民族及东北各民族之间的交往,从而使东北文化更为丰满、独具特色、更具活力。

从汉文化和满文化的文化假晶现象,文化假晶现象并不是一种消极现象,而是促使民族文化和世界文化不断向前发展,文化既是民族的,又是世界的。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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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 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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