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继明

一转眼，“嘟嘟”张呈栋都出书了。粗粗看完这本20万字的自传，印象最深的不是他17岁踢中超、葡萄牙杯对里斯本竞技上演‘帽子戏法的故事细节，亦非“如今闪耀中超的外援大腕胡尔克、J.马丁内斯、瓜林，多年前我踢葡超时都碰到过”，以及他小时跟父亲一起到北京工体看球、与国安早早结下的缘分，而是“如果不踢职业足球，我也能考上大学”这句话。一直被诟病为“没文化、没头脑”的中国职业球员中，竟有人“敢”这样说！

中国足球上世纪50年代曾有过王陆、陈成达几个正牌大学生国脚，90年代北京国安有位体师毕业的胡建平老师，本赛季广州富力有了中超第一个全日制在读硕士生球员蔡浩健。在中国体育界的青训体系中，不光足球，绝大多数人从初中或更早就只训练、不读书，其中以各种方式获得大学文凭的人也许不少，但真正能考上大学，甚至敢去高考者少到凤毛麟角。

我猜想，如果张呈栋真有很好的文化基础，背后一定有他的父亲、我的老同学张风杰的影子。于是，就有了我和张风杰间多次电话闲聊采访。

果不其然。张风杰18岁考入山东大学物理系时，数学97分、语文91.5分，为当年山东省理科考生中最高分，其中满分为40分的作文得了39.5分。他毕业分配到保定乐凯胶卷厂，因工作需要跟着外教进修过两年英语，如今喜欢旅游做画，不时配上古诗词。正是夫妇俩对文化课学习的严格要求，让张呈栋小学时数学经常考100分，语文90多分，小升初时在100人中名列第六。進初中后因每年长达两三个月的冬训，其物理、化学成绩才受到些影响。

2009年去葡萄牙留洋前，张呈栋在辽宁队踢了近5个赛季。最初8个月在辽宁足校，半天上课，半天踢球。在辽宁二队只待了5个月，他便进入辽宁一队。已辞职下海的张风杰去沈阳，在一年多时间里为儿子做了两件事：专职营养师兼文化课老师。

他在城乡结合部东民屯辽宁队训练基地马路对面租了一间10平米小屋，张呈栋每天下午训练，晚饭后到小屋来学习两个小时，课间吃老爸炖的牛肉、排骨，“下课”后过马路回去睡觉。

夏天没空调，冬天没暖气，沈阳冬天最冷可达零下20多度。张呈栋“上课”后回到温暖的宿舍，但张风杰只能在小屋里度过滴水成冰的寒夜，

“好在我当时年轻，火力壮，多盖几床被子”，谈及往日之艰辛与不易，张风杰轻轻地一语带过。小屋的节能灯光线太暗，长时间看书、做作业，让张呈栋的视力受到些影响。张风杰回忆起来，语气中还有些遗憾。

张风杰主要给儿子补三门课，数学、英语、语文，用的是标准教材，进度以学会、学扎实为准。数学就是多做题，以张风杰的数学底子，教儿子轻而易举。英语除读课文外，还常做互译练习，先将英语课文译成中文，再从中文译回英语。语文是课文阅读、写作业，张呈栋至今还对背过的“陋室铭”有挺深印象。那时，张风杰就要求他写训练日记……

有时训练太累，吃完饭就困了，或看到比他大几岁的队友们都去网吧打游戏，张呈栋偶尔也有不愿学的情绪冒出来。张风杰耐心和儿子讲将来可能面临的竞争，以及有全面知识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的道理。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只要晚上不比赛、不外出训练，张呈栋一天都没缺课。

至2009年去葡萄牙留洋前，他已学完高中英语、语文和高一数学的课程，英语学完从句和被动语态完成时，能流畅地听说读写。

在葡萄牙三年多，在西班牙半个赛季，在德国一个赛季，颇有语言天赋的张呈栋如今能说四门外语。他的英语从小就学，留洋后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听说读写都行，当足球口语翻译没问题，德语也能简单交流。

张呈栋从小就很聪明，11岁时，张风杰带他去上海。张风杰开车，张呈栋看着地图指路，左拐右转，顺利到达目的地。聪明和体力天赋一样，若无后天呵护和挖掘，很容易被埋没或夭折。媒体上经常有张呈栋训练比赛之余写的日记，文字也算自然流畅，这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如今中超大牌外援云集，一个队各语种翻译就好几个。张呈栋自己能用几种语言与不同国家的教练、球星无障碍交流，跟佩莱格里尼讲英语，跟拉维奇、马斯切拉诺讲西班牙语，跟曼萨诺说西班牙语，跟德扬说英语……这种“自由”是他一直坚持学外语，一个词一个词抠出来的。

张呈栋如果初中毕业没去踢球，不知能否考上大学，但能说四门外语，有扎实全面的文化基础，他无疑是这一代中国球员中全面发展的一个。张风杰重视儿子文化学习，把握成长方向，对其他青少年球员和当下整个中国体育应不乏诸多启示。

很多球星成长，都有家长和教练的努力，如高洪波、武磊身后的徐根宝，孙继海身后练过十项全能的父亲，郝海东身后的球迷老爸和八一队教练刘国江等。张风杰一再说，张呈栋成长道路上，辽宁队教练傅博、唐尧东、王贺光、马林、李争、李铁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张呈栋的母亲丁文英曾经是河北游泳名将，做教练后带钱红在一届全国青少年比赛中夺得7项冠军，钱红进国家队后夺得1992年奥运会100米蝶泳冠军。张呈栋成名这些年，张风杰夫妇从未接受过记者采访，既不愿沾儿子的光，也不愿连累儿子。在公开场合，张风杰一直刻意避免谈及儿子。

但是，只要关注张呈栋的成长历程，尤其是他在艰苦训练比赛之余仍坚持学习文化课的故事，就能感觉到他身后那个一直相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