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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心

2018-06-26桑梅

民族文学 2018年6期
关键词:驿道马帮云南

桑梅,女,彝族, 1976年出生,现在云南省瑞丽市从事工商联工作。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二十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云南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诸刊,并被中国知识资源总库作为文献收录。

每于书房窗前,与风一起从窗外过来的,除却清爽,还有细微的窸窸窣窣声。那是风掠过竹叶。

这时候,就想打开纱窗,让更多的风,携带着那些碧绿的长叶过来,在我的房间里舒展,生长,抖落一地清凉。但窗叶刚一松动,窗外的枝叶便摇晃不停,几只鸟儿策策飞向了天空。

那些鸟儿呀,我惊扰到了它们。它们在竹丛里玩得正好,或许是觅食,或许是谈情,或许是乘凉,自由自在,不亦乐乎。竹外的我尚且已经感知竹的清凉与静谧,何况栖息于竹丛里的它们呢。

我有些羡慕,怕做了不受欢迎的客人,有时候不开窗,想悄悄地在玻璃后看它们叽叽喳喳,嘁嘁啾啾。这些鸟儿极警觉,原本三五成群地在竹叶间跳跃,我一到窗前,它们也立即四散开来,没了踪影。

这竹约莫也有七八年的光景了,为隔壁邻家栽种,两家以院墙为界。一年又一年,它的枝叶从短到长到直入云霄,从墙的那头高高伸向天空,尖细的顶端垂落着,疏密有致地在空中伸展出条条美丽的弧线,似雉尾,如凤翼。每一枝如手指如扇子般打开,任长长的竹叶垂下来,一枝枝一片片重重叠叠堆积着覆盖着,有些搭在墙壁和屋顶的瓦上,将我家房屋拢住;有些则在窗外敲打着我的窗棂,一叶叶一声声,声声入耳,扣人心扉。被庇护在它的浓荫下,也算是凑应了古人的“居有竹”的雅趣,常常竊喜自乐。

有太阳的下午时分,阳光会穿过零落的竹叶,将它缤纷的影洒落地板上,此刻,它就真的入窗了。因为这竹,更喜欢待在书房里了。在它的陪伴下,摒弃一切杂事,或坐或卧,任时光悄悄过去。在清风里,将它的节理写至一笔一画上;在竹影里,将它的茎叶缝进一针一线中;或是在窗台上拣三两片落叶,煮进茶壶,就着它的清香慢慢啜饮,听风拂过竹丛,看阳光在它的叶上闪着光,跳着伦巴,等那鸟儿回来。

瑞丽多竹,处处皆是它们丛丛的身影。站在田野,山谷,河湾,或者高山之巅远眺细望,它们临水而居,依山而立,单蓬或连片生长,在南疆众多的草木中清隽而别立。凤尾竹婀娜多情,顾盼生姿,似傣家女子摇曳的蜂腰;毛竹粗犷刚直,顶天立地,如景颇汉子昂扬的身影;金竹器宇轩昂,飘逸出尘,如诗书满怀的翩翩君子。滇西南的这一方水土因为它们的添彩,让《有一个美丽的地方》《月光下的凤尾竹》这些歌曲平地而生,醉了多少南来北往。

竹因其高大,也树大招风了。在大风的季节,每年都会被狂风折断,四散于野。小时候,看到它们残骸上裂开的竹节,才知道,它的肚腹是空的。

它是一株空心的植物。它的心去了哪里?生长在迎风而立的竹节里?还是那纤纤垂下的枝叶上?

我深信竹是有灵性的,不然为何与周遭的草木这样不同。亚热带丛林树木粗壮,叶为椭圆,整棵树亭亭如伞,缠绕着诸多的灌木生长。而这竹,却是通体翠绿,节理鲜明,叶叶似羽,其身如指节般一根根一节节从地底生长出去,在空中谦卑地弯下头来,俯视四周,颇有雅士风度。所以,魏末晋初的嵇康、阮籍等七位名士挚爱这竹,在竹林间肆意酣畅,水墨春秋,诗书琴画人间。

竹初发的嫩尖可成美味的竹笋,可成箩、桌、椅等生活用器,可成居住的竹楼,其空心更可成“笛”、“萧”、“笙”、“筝”、“竽”等乐器。无论是谁,竖持或横执一管空竹,将满腹话语,满腔心事,人间琐事付于那天地生长之物。此时的竹与人,已是《姑苏行》,已是《平湖秋月》,已是《金蛇狂舞》,已是《渔舟唱晚》,已是《竹林深处》了。此时的人与竹,也是空心悠悠,乐音扬扬。

它是这样纤毫分明,清秀挺拔,外直中空,谦虚谨慎,难怪为梅兰竹菊四君子之首,也可以理解《诗经》中将竹与君子比拟:“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竹,有心还是无心?心学大师王阳明在其典籍《传习录》中说,谦虚其心,宏大其量。看看这竹,它的心何止宏大,它的心已经化于无形。它心无旁骛,不左顾右盼,只管挺拔直高,任这生命的竹节,节节攀高,插入云霄。

竹的心已经是有容乃大,已经不拘泥于形。

我们的心呢?又在哪里。摸摸它,它在胸膛里跳得正好,可问它,你在吗?未必会有回音,它会顾左右而其他。人类的心,多思而细腻,敏感而脆弱;貌似坚强,却易患易失;想要的太多,拥有的总是不够。它经常听不清你的语音,甚至听不懂自己的语言。

人的心,有天地,有大海;有疆域,有独径;有柴油,有茶诗;有弦琴,有钟鼓。有侠气,豪气、义气;也有小算盘,小心思,小格调。人的心,时时奔走,时时走失。会因一时而去,也会因长远而来;会因莫名而惑,也会有感而发。人的心,你看得到,却未必触摸得到。它四处游移,无处不在却又踪迹难寻。人的心,充斥期间,未必存在。

很多人问自己,你是谁?你想要什么?常常是,不知道。

具体的并非就是实相,触摸到的未必就是真实,无心的未必无脑。你看这竹,可以容竹虫,蟋蟀,甚至竹鼠们在其胸腔里穿梭。你来你去你的自由,我生我长我的茂盛,这是何等的心胸呢?

竹,因为无心,无法盘踞年轮,年龄也就不在,也就时时是青,年年是绿,处处苍翠欲滴。因为无我,无怪乎那虫儿庇之,蟋蟀往之,鸟儿恋之,正如我此刻在阳光下的期待。

不知何时,窗外又有鸟儿鸣叫,啾啾啾,喳喳喳,它们还是又回来了,在竹林间穿梭追逐。

自然之水

对水爱惧交加,痴迷、惊恐、敬畏、感怀。

水,生命之源,万物之首;水,泛之为滥,枯之则竭。任何事物的两极不都是这样的吗?自然的规律不可打破,我们在万物的生灭中维持着平衡,和这水一样。

痴 迷

最先关注到水,不是那杯中物,而是那清澈流动的小溪。瑞丽,仿若只有一个季节吧,常年就是绿,只不过春天是嫩绿,夏天是墨绿,秋天和冬天是黄绿,终究也还是绿。而那绿中的溪水就如翡翠中的那一点彩,缓缓地溢出,溢出天地之灵气。

亚热带丛林地区,处处都是密林,雷允分场二队的后屋就是。一条小溪从那茂密的林间流出,经过家门,流入旺盛的草丛里。我常常望着那琥珀色的溪水想,这水怎么那么清那么透明?它从哪里来的?

父母不让进林,说树丛里蚊虫太多,叮多了会得疟疾,还有那些野物更是惹不起,一咬必是会毙命的。终于有天下午,趁父母上班去,我偷偷沿着小溪水往上走。树林里古木参天,阳光从头顶泻下来,鼻间里都是树木青草的清香。喔!在那路的盡头,有清泉从半山麓的石缝里渗出来,一滴一滴沿着石壁汇聚而下,汩汩地淌着,在草地上冲出一面一丈见方的小水塘。几只有着七彩羽翼的蜻蜓轻盈地飞来飞去,有几只则安静地在水草上一动不动地欣赏着水中的倒影,成了湖水里的花。我拨开水面上已经被浸泡黄了的叶,向水里寻视。水里游戈着一条条长尾巴的蝌蚪,还有些长的扁的小鱼儿在自由地玩耍。这是一个隐秘而清凉的世界,密密的树木将内外的世界一分为二,这里是它们的天堂。

在没随父母调离这连队之前,这密林里的溪水成了我的秘密乐园。其间没有遇到可怕的野物,那蚊子却是如影随形,不死不休缠着,无所畏惧与你斗争到底。

瑞丽多水,瑞丽江、南畹河从高黎贡山穿山破谷,蜿蜒流入古勐卯这片平坦柔和的平坝,左右相逢出境汇入缅甸的伊洛瓦底江,奔入印度洋。这两条河流夏天夹带着红色的泥沙从上游奔流而下,邀约着沿途山石同行。秋冬则平静舒缓,绿波如丝,缠绵于这西南的山林峡谷中。

就这样喜欢水,喜欢它洞悉一切的安详,喜欢它毫无牵绊奔向自由的坦然,它如丝绸一般的质感。这样喜欢着,每次见它都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不能自已,如果可以,真想投入其中做了那水中的鱼儿,作了它的儿女或是柔波。

惊 恐

直至见了海洋,开始缄默,之后惊恐。

初始见到大海是青岛去往崂山的海滨路上。那天是九月的清早,太阳缓缓升起,雾蒙蒙的海面逐渐宽广到无边。我们沿着山壁前行数十公里,那海水依然静止不动,只是颜色从灰暗转到深蓝,波光也更加粼粼。太阳略高了些,海和天空一样的弧形,证明着地球是圆的。

下午时返程,车行至海边。刚一打开车门,凌厉的风吹得人站立不稳。但我们激动万分,在沙滩上迎着风向海洋趔趄走去。还未近至,沙滩上汹涌的波涛层层奔来,吓得我们停下来,只敢远远地驻足远观。

之后又去了海南。元旦前后的南海特别安静,晨昏均是一种模样。白天,碧蓝的海水在蓝天碧云下温柔地吞吐着白色的浪花,一切柔和如阳光。夜晚,走在无人的沙滩上,海浪声声,感觉得到海水在暗影里的涌动。大海在喧闹着,秘密着它们的秘密。突然感到惧怕,怕这深不可测的水突然失了控制,陡然将我拉入它未知的黑暗中,我不愿成为它秘密的同谋。

这世上已没有比海水更为深沉的物质,它的静默和喧嚣,仿佛通向了另一个世界,天堂还是地狱,均不可知,也均有可能。它的力量都是重磅的武器,不必轰然开来,就足以震撼。

敬 畏

如果说来自南方高原的我见惯了山川与湖泊,对莫测的汪洋不敢亲近,怕那无法估量的巨水突然咆哮,将我淹没。那么对总面积只有31平方公里,安静至极的碧塔海,为什么会莫名的敬畏?

碧塔海在海拔3539米香格里拉的普达措,原本一路已惊诧于属都湖的宁静,但到了碧塔海面前,我哑然无声,那不是语言的失声,是灵魂的静默,静默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一如幼时后屋丛林里那石壁上滴下的水滴声。

碧塔海沿岸站立着高大葱郁的原始森林,湖水如它的名字一样,碧蓝如洗,洁净如塔。在湖边,我凝望它,它也回望着我。湖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一切已经静止,包括风与时间。林间树干上长长垂下的树衣上的水滴不时拂过前额,落进后颈,凉彻心扉。这时候,尘世的喧嚣,人间的悲伤苦痛、欲望纠结均灰飞烟灭,唯有不惊不悲的水,安然从容的花草树木,悠然自得的飞鸟、松鼠……

在这里,尘不染尘,水不洗水,质本洁来还洁去。

在这里,你问自己,你是谁,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的眼里布满了海水还是落满了泪水?这些咸的水里装了多少忧思期盼与迷惑。我们来源于深海,爬行于旷野,站立于丛林,取火于山石,强健于自然,在长时间的进化中创造了文明,也成为了文明的人;我们这样的文明人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堆砌荣耀,积累资本,成就梦想理想。但每于这溪流湖泊海域的水时,你感到亲切,你想投身其中,想做回那一尾尾质朴而原始的生物。

只要水依然在,那生命的源泉就会呼唤,体内那远古的磁场就会转动。你会把目光投向它,予你安宁,但如果太近,你又害怕,畏惧深海里潜在的那让我们上岸的危险,是什么?自然还是自己?

自然无边,自己无常,我们服从的是天地还是自我?这个命题已不新鲜,违背生态,破坏自然的开发依然在继续。我们已经将生命的血液提前透支,在支撑我们生存的躯体上切割,我们的母体奄奄一息,她喊痛,眼泪比海水更苦。

感 怀

水,遇寒结冰,又会将那一腔流动圈囿了起来,于万千世界里封锁着它的温度和力度,这时候的水是坚硬的冷静的也是沉默的。

触摸到冰雪,行走在那坚硬的冰上,想起古人造“凝”字所贯注的感情,水乃活物,是运动的物体,是生命的起源,万灵之首,是一切希望的开端,无水即无生命无契机无机缘无盼头更无了瞭望;水也是柔软没有约束力的,倘若没有约束,那就会放任自流,肆意而为,其后果是无法估量的,所以,也该有所约束。

凝结多好,与人交流,凝目倾听,是为基本礼貌;两情相悦,凝情聚意了,才享受感知到二者的爱;会禅悟道,也必凝思冥想。总之,任何事情,凝神贯注了,才能水到而渠成。每一个孩子都是那纯净的,柔情、流感十足的水,融入大流就得有所节制,之后凝寒、凝雨、凝霜、凝冰,直至凝结成石。

在西北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戈壁中,在那被层层黄沙包围的月牙泉边,我诧异于自然的坚强坚守。在那一方月牙一般的水里,我看到了溪水,河流,湖泊,浪花……这些灵性的水因为限制而凝结着,让生命得以保存,让自然得以如眼泪一般地自然着。

对这自然之水,就这样痴迷惊恐畏惧感怀着:痴迷着它的纯净,惊恐着它的力量,敬畏着它的深度,感怀着它的凝结。

云南驿

古人,古事;古马,古道;古老的记忆,是时光里的符号,也是史册上的墨香。古滇西南除却时间文字的记录,更有着人与自然相生相去的悲烈情怀。

碧空下,田野上,古道旁,几排青色的瓦,整齐地叠置于灰色的木架上,仿若一列列排行于时间垭口的马队,一刹那凝固于这空间的顶端,突然间又会顺着这时空驿道,向着远方踏踏而去。

木架,青瓦,石板,沉默著古朴和凝重,一如它2100多岁的高龄。牌坊正上方的黑底匾上,烫金落着三个大字:云南驿。

云南驿,一座以一省之名命名的小镇,一条将茶叶货物和域外外贸联系起来的古道,一个维系着西南地区与中央政权稳固的驿站。潜伏于云南深山里的驿站马道不少,而将云南省名与驿道和合起来的却唯有云南驿,对于每一个每一件与云南有关的人与事而言,云南驿三字的位置是悍然不动无可替代的。

云南驿匍匐于滇西高原与滇西横断山脉相交的云南省祥云县,是我国古西南丝绸之路的要道,从这里可到西亚东欧诸国。云南驿依山而建,背山面田,将整个祥云坝子一收眼底。初春的早晨,我们穿过入口处的水阁、广场、牌坊,沿着古驿道向上曲折而去。古驿道两旁的房屋年份已经久远,均是年岁已长的一门一窗一铺台。黄土夯起的墙体粗糙质朴,凌驾于空的瓦上雕刻着各式花纹,紧掩着的木门与木窗也装饰着各种鸟兽喜物。门窗上贴着的红色字符新的粘贴在旧的痕迹上,可见居住于此的居民一直铭记祖先的嘱托,千百年来始终虔诚请求着先辈的庇佑,一如既往地敬畏着天地神灵。

古驿道内一切锈迹斑斑,静默无言,来往的行人不多,无法激起它的喧嚣。纵横的街市巷道无一不显示着当时的富足,仿若旧了的锦衣华服,颜色虽已败去,但那气势仍在。墙瓦上的荒草萋萋,好像老人的长须在风中飘摇。以为这些房屋是荒废早不住人的了,刚在门口的石阶上站下,门吱呀一声,出来了人,又以为会出来宽衣长衫的先人,却不是,而是身着布衣布鞋的老人。驿道中间一块块青石磨得油亮,那是岁月的磨砺,也是历史的记载,行走于上都要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跌入那千年过道里去。

过了昔日的过街楼、官办马店、豪宅、官邸、祠堂、殿宇,站在街道尽头往下看,一排排红色的灯笼在屋檐下顺着驿道摇着列队扑面而来,仿佛是一队队满载着货物的马(骡)队从远方摇着铃铛裹挟着尘土滚滚而至。领头识途头马(骡),膘肥体壮、毛光水滑、摇头甩尾,喜庆而又招摇。它着花挂镜,缨须披彩,鼻护鼻缨,鞍坠碰子,尾吊牦尾,脖环铜铃,有着出征先锋的傲姿。精明强干的马锅头直挺于马(骡)背上,目光如鹰一样巡视着周围。

驿道里的集市商贾云集,货物琳琅,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马帮你来我往,在商铺里置换装备,购买干粮,补充补给;给马钉掌修掌,找草喂料;收拾停当后夜宿于两侧的客栈。夜晚,赶马人在街旁客栈的院落里烤着火,烧着饭团和土豆,喝着烈酒,吃着烤肉,讲述着沿途的奇闻逸事。他们哄笑叫骂,以粗鄙的方式驱赶着白天路途的恐惧和疲劳。夜深了,急于赶路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消失于驿道深处,往来于那温暖的家乡和未卜的前路中。

原本,滇南的茶叶养在深山仅供亲友喝饮,一个个赶马人组成马(骡)队将茶叶等物驮往所需之地。其实马帮的“马”大多为负重多耐力强的骡子,由马帮驯化驮运。马骡队伍从云南驿经过,从零星走到浩浩荡荡。据说,大的马帮有三百多匹马,最小的马帮也有五六匹马,最多时期每天经过的马匹就有万匹以上。后来,这些东来西往的马帮褡裢里也不止是茶叶了,而是布匹、食盐、瓷器等百货,他们将这些宝贝驮运到缅甸印度罗马帝国阿拉伯等国家,然后又将玛瑙、象牙和珠宝贩运到中国,销往全国各地。

马帮里的人畜地位是平等的,每一个赶马人首要的任务就是将一匹匹的马骡照顾好。它能负多少货物,它的胃口怎样,它的铁掌是否安好。马在,一家的口食就在。普通赶马人全家的命都系在马身上,而大多赶马人都是家境贫寒,不得已才走上这条野兽强盗,山灾水祸横生的“蜀身毒道”里。所以,每当马帮里的骡马死去,赶马人都会将骡马完好安葬。人马的灵魂已经相交,不分贵贱。

是的,谁知道每一段前路里会隐藏着什么,每一条河里会流淌着什么,每一座桥里会潜伏着什么。只有每一次与马安全到家,喝着家里的热粥才是回到人间。路途中的奇山异水只是经历,唯有家里的热炕头才是天堂。当然,有的赶马人因此富裕起来,开起大商号,管理大马帮,成为滇越古道上主要运输线的掌管者。

公元前122年,汉武帝的使臣王然于、柏始昌、吕越人等官员看到云南驿碧空万里,朵朵彩云飞扬,变幻来去,遂将此取名为“彩云南现”。公元前109年,由于该地是西南古道的咽喉要地,汉武帝将云南县的县城设在云南驿,从此滇西南一带进入到了西汉版图。蜀汉增设云南郡,郡址仍在云南驿;唐代南昭在此设置了第一个节度使;宋代大理国王段氏在大理境内设十赕,云南驿为云南赕;元代设置中书省,从此“云南”成为一省之称并延续至今,开始在云南驿设云南州,设“马站”;明代云南县城从云南驿迁往今天的祥云县城,结束了云南驿从西汉到明朝初期长达1500年作为县、郡、州、赕和节度使度土地的历史。明朝以后,云南驿仅仅作为驿站沿用至近代。

抗日战争期间,因地处滇缅公路中心路段,国民政府在云南驿修建了云南驿机场,成为驼峰航线的航空转运站,国民党空军第38站和从杭州迁来的国民党中央航空军官学校也迁址云南驿机场。那时候的云南驿一派抗战热潮,聚集着盟军军人和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员,爱国激情与联盟必胜的信心在古驿道上热气腾腾。

从驿道返回,有的门铺里开了门。我们探头进去,里面基本空空,没有家具物什,仅是在堂屋里的案桌上燃着香火。看来居民大多搬了出去,只是将祖宗与神灵留在室内,和千年的宗谱一起供奉,当然,还有那来去马队的魂灵。

在云南驿三字的牌坊下,转过身来,才发现,牌坊左右的木柱上有着一副对联:马帮铃响店小二迎来送往,邸报飞传众官员暮留朝去。好一派官民和谐,贸易繁华的驿站。十多公里之外,与牌坊相望与古驿道并行的原滇缅公路,现在的320国道,G56高速和正在建设的铁路延续着马帮古老的路线一路穿山破谷,跨河越岭,出云南,跨国门,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去往那更高更远更广阔的自由贸易之地。

云南驿,今天依旧站立于时间与空间的驿站中央,梳理着他的长髯,背靠着历代王朝彩云南现的梦想,俯瞰着那一辆辆大小车辆从它的身侧呼啸而过,如当年尘烟滚滚的马队一样,遥看一路繁华:马帮铃响店小二迎来送往,邸报飞传众官员暮留朝去。

责任编辑 孙 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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