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兆琳

大部分学生并没有真正的心理疾病，而是在成长中遇到了困扰或阻碍，如果这个时候能进行及时有效的介入和疏导，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其往更深层次的心理问题上发展。

在一个明媚的春日午后，记者在北京实验学校的心理咨询室里见到了刘春玲老师。心理咨询室的中央，几张梯形桌面围成一圈别致的桌子，靠墙的架子上放满了各种做沙盘用的模型。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内，温暖和煦，感觉安全又沉静。

北京实验学校是北京市海淀区唯一一所集幼儿园、小学和中学的十五年一貫制公立学校，刘春玲老师负责该校中学部的心理教学和咨询工作。

孩子们需要倾诉的窗口

心理咨询室的门上写着孩子们以及老师和家长可以来找刘老师做心理咨询的时间：每天12：00～14：00。每天这段时间，刘老师最多可以接待3位来访者。比起初中的学生，高中的学生因为课业负担和高考压力大，来访的人次要更多一些。孩子们倾诉的主要问题集中在人际交往、个人成长、自我认识、师生或亲子关系、异性关系、暴力冲突等方方面面。刘春玲老师说，大部分学生并没有真正的心理疾病，而是在成长中遇到了困扰或阻碍，如果这个时候能进行及时有效的介入和疏导，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其往更深层次的心理问题上发展。在学校里，首先发现学生心理和行为问题的往往是班主任老师。但是班主任大都比较忙，即便发现了问题，要深入处理往往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学校有专职心理老师的设置就更有意义。

刘春玲曾经成功疏导过一位有暴力行为的学生。这个孩子当时在初中二年级，从小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老人对孩子比较宠爱，如果孩子遇到问题，老人往往鼓励孩子用暴力解决。在小学的时候，这名同学就曾经因为多次与班里同学发生冲突大打出手而受到学校和老师的批评。现在孩子升入初中，有时甚至会搬桌子，扔垃圾桶，用棍子，丝毫不顾冲突的后果。

刘春玲先倾听学生叙述，让他发泄刚刚打架后的郁闷心情。这个过程中，刘春玲确认孩子的主要问题是认知有偏差，其原因也是因为没有更好的方式方法去处理和同学之间存在的问题。

接着刘春玲和他一起分析他的行为，让他意识到打架并不会解决问题，只会让他的情绪变得更糟糕，他同意这一观点。然后，刘春玲和学生一起找方法解决他和其他人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他们分析了暴力解决问题的优缺点。如果说有优点，那只是可以发泄情绪，做到一时痛快，也能让别人知道他很厉害，不敢去招惹她。而缺点呢？伤人伤己；周围同学会对他有看法；家长会担心；家长会自责；会影响学习成绩和师生关系；会影响他个人的成长，只有小孩子才会以牙还牙。这么多缺点，这多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说他愿意靠自己的努力，来改善这一情况。然后，刘春玲跟学生一起制订了具体的改善措施。

在咨询的过程中，刘春玲感觉到他的整个人从最初的紧张愤怒到后来的慢慢放松恢复理智，再到后来的跃跃欲试想改变自己，看得出来这个学生有迫切改变的愿望。果然，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刘春玲没有再听到他打架的消息。

刘春玲帮助过的学生有很多，有师生问题，有同学间的矛盾冲突，还有情感问题。每次，刘春玲总是先倾听，再跟学生一同用思维导图进行分析，最后一起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刘春玲说，很多孩子第一次来找她都是小心翼翼的，帮他解决了问题，他满意了，才会下一次再来找你，并把好的口碑传出去。现在，让她高兴的是，有不少孩子都是同学介绍来找她的，说明她的工作得到了学生的认可和肯定。

苹果树长好了才会开花

除了心理咨询，刘春玲还有心理课教学任务：初二每个班每周固定一节心理课，高三有针对高考的心理讲座，其他年级根据需要可以定期组织讲座和活动。刘春玲给初中学生编写了一本心理课的校本教材，已经投入使用。她说能感觉到孩子们很喜欢上心理课。每个新学年，刘春玲会对所有入学的新生做一次摸底心理测试。她根据测试的分数把可能有压力的学生“捞”出来，挨个进行干预，先做沙盘，有需要的再一对一个别辅导。她说，如果发现比较严重的问题，如孩子有自杀倾向或者其他比较严重的心理障碍，心理教师会同班主任和家长沟通，建议求助于更高级别的专业医疗机构。

能顺利开展这么多工作，跟学校的重视是分不开的，刘春玲提出的想法，校方都能积极配合和落实，比如调查问卷的落实，再比如教材的编写等。她说“苹果树长好了才会开花”，孩子成长过程中，心理是很重要的一关。现任校长曾军良的教育思路总是很超前，他不仅重视学生心理健康教育，还努力推进学校开设生涯规划课程。

刘春玲的心理工作隶属于北京实验学校的体育与健康教育中心，中心主任冯全军在学校做德育工作快20年了。冯全军说，当遇到学生有违纪问题的时候，通常老师都是以批评纠正为主，学生的表现要么是害怕，要么以面无表情进行无声的反抗，更有甚者会跟老师发生冲突，导致师生关系非常紧张。如果从学生心理的角度去介入，我们发现教育的效果会好很多。我们要尊重和理解学生，加以科学的方法、策略和措施，使教育工作更容易开展，不但治标而且治本。冯全军曾经遇到一个青春期逆反心理比较强烈的学生，听不进老师的批评和建议，师生间的交流很不顺畅，甚至会发生较激烈的冲突。冯全军约该生来谈，从倾听开始，让学生诉说内心的烦恼。学生在一开始情绪还比较激动，通过倾诉和发泄，情绪慢慢变得平稳。这时冯全军再跟学生一起来分析，鼓励优点强化优势，而不是一味地指责批评或者纠正。之后再请班主任老师从理解的角度多多关爱他。这个案例处理得很好，学生慢慢发生了转变，顺利度过了青春期。

家长和班主任对学生心理影响巨大

刘春玲认为，学校大多数孩子心理都相对正面积极。她的心理工作主要在于预防，其中大部分有成长问题的孩子通过咨询都能得到相应的缓解，真正被界定为心理问题甚至是心理障碍的，是极少数的一部分，而这部分孩子的家庭都或多或少存在一些问题。所以家庭对学生的心理健康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当然，学校老师对于学生的心理健康也有重要影响。“一般，发现学生问题的首先是老师。”刘春玲说，“这时候，如果老师能就事论事，而不是因事定人，对这个学生发展就非常有帮助。比如上课随意讲话，老师如果能够站在中立的位置上考虑，寻找学生讲话的原因，并能引导学生用好的行为去代替它，而不是单纯地将上课讲话视为坏行为而予以制止，这对学生的帮助会更大。所以在学生的心理干预上，班主任和任课教师的配合很重要。”

如果到了家长意识到孩子有问题的时候，往往不是这个孩子没有问题而是家长自己有问题，就是孩子的问题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刘春玲说，在咨询工作中遇到的这种问题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

1.家庭对孩子的期待过高，让孩子体验过大的压力。每个孩子都是一粒种子，有的可能成长为大树，有的可能成长为小草，作为家长要尊重孩子的本性，顺应孩子的天性，不要拔苗助长。

2.家庭成员有问题。比如性格、人格，对学生产生影响后，表现出来的是孩子用自己的问题来为家庭其他成员“买单”。

3.过于放纵孩子，对孩子没有要求和规范。比如有的家长只顾挣钱，希望用钱代替对孩子的关爱。

4.父母管理孩子方式粗暴、缺乏方法。比如用打骂和唠叨代替科学的引导，使孩子产生逆反。

5.夫妻关系不好，夫妻离婚却没有做好孩子的安抚工作等。

刘老师说，孩子们未成年，他们的力量毕竟是比较小的，当他们面对家庭耗费了自己大部分的能量，往往就会出现问题。

冯全军也认为，在孩子的教育中，家庭起到60%～80%的作用。北京实验学校向来非常重视与家庭的协作，每年都会召开家庭代表大会，充分调动家长代表的积极性。

另外，學校积极开展成人礼、毕业礼等亲子活动，让家长参与到孩子的成长中来，见证孩子的成长。

“孩子犯错上帝都会原谅。”刘春玲说，“用同理心去尊重和理解，得到孩子的信任才能最大程度地帮助他们。”刘春玲非常幸福地拿出她最近收到的一封感谢信，这是一个遇到情感问题的女孩子写给她的，信中说：“我仅仅向您咨询了一个很小的问题，您却改变了我的一种性格。这是多大的幸运啊！为什么我不能早点遇到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