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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塔三千

2018-05-31haifan

焦点 2018年5期
关键词:雷峰塔古塔塔顶

haifan

为什么这些事情一直都在被忽视?为什么古塔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为什么破损的古塔得不到妥善的修复?一千年以后,如果后代们想起了唐玄奘取经又想到古人筑塔惜字:除了上网搜索老照片,还能不能找到一处建筑来触摸历史,闻闻历史的味道?这些问题,杨晓利老师自己也没有办法回答。

认识杨晓利老师的人都会有这么一个印象:“瘦,极瘦。”体型并不高大,在北京工业大学的学生中呼声极高。课堂从不点名但一座难求,课堂上的他,有时讲到自己拍摄经历的精彩处,神采飞扬,手舞足蹈。和20岁的年轻人泡一块,60岁也能活得像年轻人,比如在云课堂上过一把网红瘾,又或是来一场TED演讲……这些事他全体验了个遍。近两年,当他在荒郊野岭拍摄古塔时,还亲手操控起了无人机航拍器,有学生说他就是一个“50后”斜杠青年。而作为一名摄影教师,也需要在拍摄实践中去积累。在课堂之外,杨晓利老师身上最著名的标签应该是“拍塔的摄影师”。“30多年,3000多座塔”,这些数字拼在一起,几乎可以代表杨晓利作为摄影师的一生。

中国的塔

“塔”并非是中国特有的建筑形式,古代随佛教传人而出现,在中国发扬光大。杨晓利说,融入了我们自己民族的文化后,中国的塔算是最会讲故事的一种。一座塔就是一段历史或是一段传奇,有它的灵魂内核在其中。东南亚基本上一座寺庙就有一座塔,在数量上取胜,但是他们往往是用来作为装饰,工于外表的雕饰,在精神与文化内核上,中国的古塔要丰富一些。

中国的塔有一些在城市中,但更多的塔是在寺庙、密林、水中,甚至是渺无人迹的荒野中。不过杨晓利对塔最早的一次触动,是在1986年的江苏吴江,以一个风光摄影师的视角。江南水乡的风景里,一座“望夫塔”偶然闯入他相机镜头中。水乡和古塔,别有一番风韵,这些古塔的存在,在最初不过是他镜头中的点缀罢了。

拍摄结束,杨晓利从当地人口中得知,“望夫”这个塔名其实有一段爱情故事,最初的“望夫塔是因三国时期吴国为安抚孙尚香,安抚她无法与夫君刘备团聚的愁思而建。其貌不扬一尊塔,也能如此浪漫,发现古塔满含乾坤,杨晓利渐渐被这个拍摄题材吸引,类似这样的故事,其实还有很多:云南芒市的树包塔传说,是纪念清朝殉情的情侣罕伦和岩吞;著名的西湖水中立塔一三潭印月,是因为苏轼主政杭州时在西湖上做的记号,禁止人们在附近种植作物,污染水质……杨晓利用几十年的时间去挖掘和探索这些故事,态度也从单纯欣赏到担忧:“也不为什么,也没有课题基金,完全自助。目的非常单纯,总觉得这些东西会被后代们永远地淡忘掉,于是就想着能留多点是多点。”

一次哽咽

尽管杨晓利在别人面前一再强调:“我不是什么研究塔的古建筑学者,就是一个拍塔的人。”可杨晓利对于研究、拍摄古塔的态度一丝不苟。拍摄古塔,重在规划,拍摄之前,他从网络、地方志、图书馆、档案馆各处寻找资料,没有扎实的资料作为支撑,不会去动手拍摄。这样一来,杨老师拍塔的图片不仅角度多样,其中包括海拔、坐标、塔的建筑、雕刻艺术风格,或者是关于塔本身的故事等数据、资料也能做到详尽。

“单凭我的能力去拯救是不现实的,得留下详尽的数据,毕竟有心的年轻后生们才是主力。”回忆起三十年的過往,杨晓利说自己拍摄3000多座塔,一大半是不完整的,有的甚至早已化为一堆瓦砾和砖块。关于被破坏的原因,非常复杂,杨晓利一下子说不清。除了自然灾害与战争之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于人们的保护意识太薄弱有时甚至还会刻意去破坏。

多年前他曾在河北滦县的岩山塔,这座塔的塔身早已经成为了一堆石垛,杨晓利感到痛心的是,三五个孩子还坐在石垛上一起玩耍,浑然不知身下是千年历史的国宝。有些村民,干脆就将村中的古塔砖拆下来,盖个猪圈养猪。

还有一些地方的塔甚至是被人给偷倒的,著名如杭州西湖的雷峰塔,以前中学语文课本就有这么一篇课文描述过雷峰塔的倒塌,文章是鲁迅写的。古代的原雷峰塔的塔砖内藏着经文,刻字还是镀金的,因此被人误传成是金砖,被人疯狂偷盗,塔的原建筑在1924年倒塌。

至于传说的“雷峰塔因白娘子救许仙而倒”,不过是后人赋予的传说故事。中国的塔本身蕴含的许多传说故事,令人着迷,但现实中,更多的是如散文《道土塔》中刻画的那般令人痛心疾首。鲁迅当年曾经也有这么一个观点:“中国公共的东西,实在不容易保存。如果当局者是外行,他便将东西糟完,倘是内行,他便将东西偷完。而其实也并不单是对于书籍或古董。”

杨晓利最担忧的一个词是“消失殆尽”,这并非是耸人听闻,若没有专业细致的管理举措,那一天迟早会到来。哪十白是现在,雷峰塔中依旧在销售着“旧塔砖”纪念品,不知其真伪,但出于保护古塔建筑的目的,杨晓利认为无论真伪,都不应该出售这类形式的纪念品。

在一场TED演讲的末尾:“我为你们留下了三千多座古塔的影像,请你们珍惜。”杨晓利哽咽住说出这句话然后鞠躬,此时他的情感是复杂的,其中有杨晓利对古塔管理、保护失范的痛惜,也有为自己坚持数十年拍塔的感慨。

古塔守望者

关于拍古塔,杨晓利的目的很单纯,单纯到什么程度?甚至不会期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影像去改变什么,即便如此,也依然有残塔在他的影像曝之光后被修复。比如说的岩州塔在他的拍摄之后,当地相关部门就着手重建了。杨晓利也无法判断是不是自己的影像传播从中起到了作用,只要看到一段文化的记忆被好好留存,就满足了。

杨晓利一直喜好骑士大画幅相机,他至今还痴迷于大画幅拍摄出来的质感,但是最大的缺点就是重,加上许多古塔被立在深山老林中,走一趟是不容易的。有一些塔是“管而不理”,杨晓利说以前最十白就是这种情况。表面看是保护了起来,但外头直接上了一把锁,代表有人管,可人怎么也进不去,你就是没法去拍,遇到这样前功尽弃的情况,有时让杨晓利丧气顿足。但在近年来,这类困扰发生的可能性几乎已经降到了最低,这应该归功于杨晓利的无人机航拍器,每次拍摄都能派上大用场。早在2015年大疆精灵Phantom 3 Professional刚发布,看起来新鲜,抱着不贵、玩玩的心态,他就入手了一台,却没想到在古塔这一课题的拍摄上,竟有那么高的可用度。

航拍技术的进步与普及,让杨晓利拍摄古塔有了新的阐述角度。无人机航拍器解决的不仅是登高望远,杨晓利说最大的惊喜,是能给他新的发现,以前拍摄古塔,制高点非常难得,在一些荒郊野外,杨晓利说几乎从来没有想象过一些古塔的塔顶是怎么样的。去年杨晓利升级了大疆精灵Phantom 4 Advanced,一英寸的CMOS让相机的画质提升非常明显,一度还让杨晓利有用全画幅相机航拍的错觉。直接反映在拍塔中就是,能够拍清更多细节,尤其是能拍清塔顶的细节。有些塔顶的建筑样式、雕刻工艺其实都可以深入去做研究,像天宁寺塔,塔身是中原塔的建筑样式,塔顶却是藏传佛教的喇嘛塔样式,相当独特,而且形状上大下小,颜色和造型反应了不同佛教派系在中原的融合。对于拍摄这种塔顶有特别意义的古塔,无人机航拍器可以说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杨晓利尤为记得20世纪80年代最初拍塔的时候,经验和设备都跟不上,找一天一夜的路是常有的事,还得来回靠系绳子作记号。相比之下,如今无人机拍摄古塔所带来的惊喜和便利,让杨晓利尤为欣喜:“现在拍一个塔,我管他关不关门,拎起来就拍。”他说这段话的时候,流露着一股老北京的机灵。他在努力跟上时代,不断更新自己的技术,他还发现无人机其实在拍塔时可以一机多用,诸如怎么靠无人机来定坐标,用DJGS Pro APP去生成古塔建筑的3D图像,这些都是杨晓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過了退休年纪,他依旧享受着讲台上的长耕不辍,一旦开学,杨晓利还是会回到讲台上,作为“潮人”老师,杨晓利常在课堂上向同学们“炫耀”他的摄影新利器——无人机航拍器。杨老师上课讲摄影的艺术,也讲拍古塔的经历,只要发现同学们在老师的身上学到了一点点,会当场开怀地大笑。也许对于一名摄影教育工作者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唤醒与启蒙这两个词更珍贵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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