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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面死亡:浅析《夏之庭》中的日本死亡文化

2018-05-25张颖

北方文学 2018年12期
关键词:儿童文学

张颖

摘要:汤本香树宝的《夏之庭》一书讲述山下参加完祖母的葬礼之后,引发了三位少年对死亡充满恐惧和不解和对死亡的探究。本书从三位少年的视角展现了典型的死亡认知,幷且从他们的所经历的丧葬仪式中渗透日本丧葬文化。

本文旨在从儿童文学文本解析的角度,从小说人物的思想、行事及其他描写中,探究在《夏之庭》这一少年小说中关于死亡的日本社会文化,主要含括日本人的生死观、丧葬仪式、鬼灵观念等文化内涵。同时,对比中日对生死的处理方式,得出生命教育的重要性。

关键词:儿童文学;死亡观;丧葬文化

汤本香树宝的《夏之庭》一书以木山、河边和山下的对死亡的探索为线索,讲述山下参加完祖母的葬礼之后,引发了三位少年对死亡充满恐惧和不解。为了探究死是怎么一回事,三人决定监视一位“即将死亡”的独居老人,希望可以尽早发现死亡的秘密。在监视的过程中,三人和老爷爷一开始对抗激烈,但河边激动公然摊牌后,老爷爷反而开始朝气蓬勃起来。在相处的过程中,四人一起整理房屋、种植花卉,渐渐成了莫逆之交。后来,老爷爷去世,三人终于亲自目睹死亡,但慢慢成长的少年们已经学会了坦然地面对生与死的生命韵律。

林良曾经指出,“少年小说能帮助少年认识生活,认识人生,思考生活,思考人生。”[1]《夏之庭》展现了日本社会中关于死亡的独特认知,读者的思绪不但被夏日里三位少年的成长故事牵动,更因其展现出日本的生死百面而得以充盈。汤本香树宝从三位少年的视角展现了典型的死亡认知,幷且从他们的所经历的丧葬仪式中渗透日本丧葬文化。另外,在作品的细节处还流露出一些关于日本人的鬼神文化。整本书并没有赤裸裸地回答死亡为何物,反而是在少年们的嬉笑怒骂中暗暗给出了关于死亡的日本图景。本文旨在从儿童文学的角度,探究在《夏之庭》这一少年小说中关于死亡的日本社会文化。

一、看透死亡 因果循环

死亡观形成的过程是由“无知——畏惧——舒缓”的过程,幼儿对死亡是无知或好奇的,在岁月流逝的过程中,逐渐变得恐惧,而不同国家在舒缓死亡焦虑上会有不同的处理方式。在书中,三位少年对死亡的认知浓缩了日本生死观的形成过程。从一开始,三人都是对死亡非常无知的状态,也对死亡的非常好奇,比如,木山会尝试数自己呼吸的次数来判断自己的寿命。在山下上游泳课差点溺水的时候,三人第一次体会自身对死亡的恐惧。后来,三人反而认为活着比死亡更不可思议,因为人都会经历死亡,因此人也不必害怕死亡,只要人来到这个世上,死而无憾就可以了。

日本人认为生命是短暂的,应像花开般绚丽地活,要洒脱地死。对于具有武士道精神的日本人来说,只有适得其所才是生命的延续,而为了某种目的而死,是人人渴望的境界。[2]而这也和日本看透死亡的武士道精神相契合。在封建时期,日本武士会在国家存亡之际遇到难以取舍生死的情况下,选择死亡。这种死要死得高尚,活要活得精彩的观念一直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日本人。[3]随着故事的进行,三位少年的生死观逐渐发展成认为只要死而无憾,人就可以无畏地赴死亡之约,正是展现了日本人典型的生死观念。

日本典型的道德律认为前世的原因会导致今世的结果,着重论因果,知报应。书中讲到两处报仇的情景,第一次是在老爷爷讲他打仗时追杀一个孕妇,山下认为“这个女的变成了鬼之后,还会抱着小孩来找老爷爷。”[4]第二次在三人到岛上训练,听到老祖母讲述味噌女的故事。老祖母认为味噌女死亡是外遇的结果并造成了姐姐的死亡。日本受佛教轮回的影响,认为灵魂不灭,会在来世在次回归到肉身,因果报应就会在此时发生,书中提到的两次灵魂回归和报复,都是典型的因果报应的观念使然。

二、丧葬火化 遗骨崇拜

丧葬仪式是人们直面死亡的典型场面,也是体现一个地域死亡文化的关键仪式。随着时代的发展,丧葬仪式也从传统的土葬火葬发展出新的方式。在《夏之庭》中,一共出现了两次对丧葬仪式的详细描写,一次是山下参加完丧礼之后口述的场面,这一口述直接激起三位少年对死亡的恐惧以及探索死亡的欲望;另一次则是三位少年参与老爷爷的丧礼,这次三人目睹了丧葬的所有细节。

两次丧葬仪式有许多相同的地方,比如参与者都需要穿黑色的衣服;逝者会先被放置在棺材之中,在和尚诵经过后,被送去火葬;参与葬礼的人需要把骨灰夹到坛子里。这些叙述都充分给读者展现了典型的日本丧葬仪式。

《夏之庭》中,三位少年等待和尚诵经和拈香后,看着老爷爷被送进一扇铁门里面进行火葬。这种火葬并不是最初日本典型的丧葬仪式,最初被采用的是瓮棺葬的形式,逝者会被放置在棺材里随后下葬。而火葬开始出现于奈良时代,这种对逝者进行火葬的处理通称为“复葬”[5],在这一媒介中,虚幻的灵魂领域转化现实的遗存领域,即转化为骨灰。在十一世纪和十二世纪之交,由于高野山葬骨习俗的普及、净土教的渗透和来世信仰的传播,日本人关于保存和尊重遗骨的观念逐渐形成,并且从贵族阶层逐渐普及至大众。随著佛教的传入,火葬墓的数量不断扩大,以殡葬礼仪为前提的古坟不断减少。

在书中,出席老爷爷葬礼的人需要“每两个人一组,轮流用筷子将骨灰夹到坛子里”,三人看到骨灰“像雪一样白,有平的、弯的,也有看起来像贝壳化石的”。在日本人看来,火葬后留下的遗骨具有依附神灵的功能,是一种把灵魂从污秽推向洁净的过程。逝者的血肉之躯在日本会被认为是污秽之物,而在火葬后留下的遗骨,象征着逝者已经进行了净化,留下纯洁之物。这种遗骨崇拜,也和佛教的舍利有一定联系。因为舍利原则上是指佛舍利,但是有时也会把佛教笛子和高僧的遗骨称为舍利,因此,遗骨收集和保存与佛教的舍利崇拜有关。《夏之庭》为读者展现日本火化遗体与收集遗骨的双重习俗,体现了日本人对遗体进行破坏与保存的观念。

三、阴阳沟通 世间有灵

鬼魂、亡灵在日本经常被提及,在《夏之庭》中更是多次出现相关的表述。在小说一开始,木山就把二楼教室窗外的叶子称为“鬼叶子”,认为鬼叶子“像鬼魂那样,悄悄伸出他们的身子。”日本人对灵魂的态度具有四个特征,包括人死后的灵魂会在原地停留;阴阳两界随时可以进行频繁来往;相信人死后可以在弥留之际的愿望;相信人在反复转世之后从事同一个事业。在小说中,这种鬼魂的观念在形容逝者的时候更为明显。三位少年到一个岛上集训足球的时候,遇到许多坟墓,木山觉得睡在里面的人是岛的守护神,他们可以俯瞰整个大海并且静静地吸着海风。夜晚的时候,木山认为坟墓会因为鬼魂四窜,而热闹不已。这些都体现着是日本人对灵魂的独特文化。

日本经常会把鬼和幽灵图像化,而且很多鬼怪会有其特定的名称和特征。书中河边这样描述了一只“味噌鬼”。汤本香树宝通过三人的交谈为这种出于崇敬和恐惧而进行图像化的幽灵认知给出了解释:

“幽灵、鬼、或妖怪之类的。它们的种类非常多。我有一本妖怪图鉴,光是那本书上写的,就有一百种以上。如果再加上外国的鬼,就更多了。……有那么多妖怪,任由人们去想象、去命名、以及把它们画出来。这不正好证明,人最怕的,就是那些看不见真正形体的东西吗?如果把它们画出来,或是赋予它们名称,人就会晓得鬼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稍微知道了以后,人们就可以不那么害怕了。你们说,对不对?”[4]

书中的幽灵、鬼怪的描述,是典型的日本神祇思想。这种思想主要来源于神道教。神道教以巫术仪式作为其主体,这种巫术存在浓重的咒术色彩,是一种日本特有的集体共同信仰。而佛教传入之后,佛教开始否定咒术性,并且用苦修苦行来灭欲赎行。神祇思想开始淡化咒术色彩,神佛开始结合,幷且人们习惯也通过神佛向寺院、神社靠拢。[6]虽然在较为理性的现代,民族宗教的巫术仍然在日常生活中残存,比如,借用语言来发挥符咒力的祝词、寿词。无论是书中的丧葬祝词还是日常对灵魂的讨论,都体现着日本神道教留下的痕迹。

四、结语

死亡对多数人来说,是一个需要避讳的话题,因为死亡让多數人感觉到伤恸、失落,所以人们并不愿意提及死亡。《夏之庭》却反其道而行之,以日常避讳的死亡为线索,用少年儿童的眼光去发现死亡、直面死亡,展现了日本人的生死观和死亡场景。好的少年小说能够“从儿童日常生活中取材,描写儿童自己的世界的故事,也让作品有深刻的意义,耐得住一读再读的考验。”[7]虽然这是一本少年小说,但是在死亡这一大众倾向避而不谈,甚至无法面对的议题中,《夏之庭》以温和而真切的方式打开了读者关于死亡的认识,无论是孩童抑或大人,都可以在书中找到共鸣和答案。

相比日本,死亡在中国更是人们避之不及的话题,这种现象一部分由中国“未知生,焉知死”的传统观念造成的,这源于不同地区的文化差异。但对于少年而言,他们并没有足够的人生经验和成熟的情绪处理能力来支撑他们面对死亡场面,因此,相比于回避死亡,恰当的生死教育对他们而言更加重要。

参考文献:

[1]林良.论少年小说作者的心态[M]//马景贤.认识少年小说.台北:天衡文化图书有限公司,2006:16.

[2]李雪梅.日本·日本人·日本文化[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5:179.

[3]李东君.落花一瞬:日本人的精神底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198.

[4]汤本香树宝[日]着,林真美译,杨丽玲绘,夏之庭[M].台北:玉山社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1999:115-117.

[5]山折哲雄[日]着,熊淑娥译.民俗学中的死亡文化:日本人的生死观与丧葬礼仪[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23.

[6]义江彰夫[日]着,陆晚霞译.日本的佛教与神祇信仰[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151.

[7]Lillian H.Smith[加拿大]着,傅林统译.欢欣岁月:李利安·H·史密斯的儿童文学观[M].台北:富春文化事业股份有限公司,1999:308.

(作者单位:华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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