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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致玩家

2018-05-14邢荣PHOEBuXING

VOGUE服饰与美容 2018年9期
关键词:马球运动

邢荣 PHOEBu XING

古往今来,玩的内容层出不穷,数不胜数,更有一些人就喜欢玩得与众不同。击剑、马球、翼装飞行,这些在常人眼里危险、激烈、富有挑战的项目,却吸引了一群女性玩家。她们在玩中找到平静,感受生活,

也更好地了解自己,她们都一样玩到极致,成为少数派玩家。

刘菱

剑尖上的芭蕾

站在四米开始线上,弓腿,放低并稳定身体重心,以实战姿势站定,举剑,等待裁判发出开始指令的那短短几秒钟里,刘菱有时候会觉得,眼前好像立着一面镜子,与其说看到站在对面的是对手,不如说照出了一个最真实的自己。

一场暴雨刚刚停歇,夏日的炎热暂时收敛了锋芒,幻化成围在脚边的一团若有似无的热气。位于北京奥林匹克中心的击剑中心门前,刘菱身穿黑色印花无袖连衣裙,踩着小白鞋从长长的通道深处走来。因为喜欢滑雪和潜水,她肤色偏黑,头发恰到好处地搭在肩膀上,中分。一副玫红色的水晶耳坠随着脚步若隐若现。”你好。”她说,声音轻柔,几乎要被场馆里热烈的背景音乐淹没。

但短短几分钟后,当她换好剑服再次出场,整个人似乎已经换了个模样:荧光橘色的短袖T恤塞在白色高腰击剑裤里,背带随意地垂在身体两侧,在视觉上拉长了身体曲线,英气飒爽,胸口两个龙飞凤舞的“求虐”行书黑字,非常抢眼。旁边一个刚打完实战练习的男生看到她笑了,说:“你是求虐还是来虐人的。”

骑士的高尚运动

在这个击剑馆,刘菱已经练了近十年击剑,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比赛,绝对是学员中“虐人级”的存在。2017年9月9日,在泰国举行的“第三届亚洲元老击剑锦标赛”中,她拿到35-49岁组别女子个人赛冠军,这也是中国选手参加亚洲元老击剑锦标赛获得的第一枚金牌。

跟很多陪朋友去参加试镜反而意外被选中的艺人一样,刘菱最初接近击剑,原本是为了找一项能帮她先生瘦身的运动。没想到来到剑馆体验之后,先生很陕就选择放弃,刘菱却一路坚持到现在一进入剑馆时,她刚好看到两个教练正在打实战,甩背、出剑、还击,两位白衣剑客眼花缭乱的步伐和剑影,化成了一个大写的“帅”,—下子吸引了刘菱的目光。

在中世纪的欧洲,击剑跟骑马、游泳、打猎、下棋、吟诗、投枪并称为骑士阶层的七种高尚运动,在欧洲王室中备受追捧。尤其到了16、17世纪,法国人为击剑制定了相关的礼仪规则,并改进了服装和佩剑的设计,之后又发明了护面,大大保证了运动的安全性,也让击剑进一步走上了高雅运动的神坛。

下午的剑馆,温度开始一点点升高,刘菱做完热身,套上一件厚厚的剑衣,再加一层金属衣,抱起护面,向剑道走去。在炎热的夏天穿上这一身装备,别说要进行激烈的运动,只怕坐着不动都会汗如雨下。但刘菱跟她的剑友们却毫不在意,依然打得火热。

在赛场上,剑手們风姿飞扬,一招一式都看起来从容优雅,但其实就在护面背后,藏着很多看不见的汗水。经年的汗水历练心智,也雕刻着练习者的外在。击剑是有氧和无氧相结合的运动,基本动作是要打开髋关节,让正常情况下很少会用的大腿内侧肌肉发力,充分紧致,长久练习,能改善亚洲女性普遍臀部下垂的身形。而击剑服饰用尼龙防弹材料制成,腰腹部较厚,在运动过程中会让这些部位大量出汗,减少脂肪的囤积。除此之外,因为运动时必须佩戴护面,一旦身体开始出汗,就会在面部形成天然的桑拿环境,促进皮肤的新陈代谢。

控制比速度更重要

刘菱的第一堂击剑课,教练先安排了蹲30分钟的马步。这个动作在击剑运动中被称为实战姿势,要求上身保持直立,右脚在前,脚尖朝向前方,膝盖在足背的垂直线上;左脚在后,垂直站于右脚跟的延长线上;两脚间距离一脚半,约等于肩宽,而且随着移动要尽量保持不变。

“实战姿势是击剑最基础的动作,对核心力量要求很高,既保证身体的稳定性,又要做到能够灵活移动。如果没有运动基础,这个动作大多数人都坚持不了多久。”刘菱说着,看向一位正跟着教练做基础训练的女学员,她保持实战姿势在两条很窄的平行线内快速前后移动,很容易就踩到线外,前后脚的距离也没能控制准确,教练不断地提醒她注意。就这样走了几十个来回,教练终于喊停,女孩撑着膝盖站起来,甩甩腿,看起来的确不容易。

实战姿势没有对刘菱造成太大的“打击”,这让教练有些意外,也让她有了第一份小小的成就感。一开始,她原本计划学习花剑,花剑是击剑运动的三个剑种之一,另外两个是重剑和佩剑。三个剑种的剑不同,剑法也不同。重剑和花剑都是通过刺来完成进攻,重剑可以刺对方任意部位得分,花剑的有效部位则限于除去头部和四肢的躯干;佩剑起源于骑兵使用的弯刀,可以用剑尖、剑刃和剑背进行攻击,主要的进攻动作不是刺,而是劈,击中对手大腿以上的所有身体部位都可以得分。

很快,爆发力强、协调性佳的刘菱就在剑馆颇受瞩目,教练徐阳也关注到了她。徐阳原本是北京击剑队的佩剑专业运动员,退役后开始担任击剑教练。他觉得相比于花剑,对速度要求更高的佩剑更适合刘菱,就主动出击,把刘菱“忽悠”到了自己门下。

在徐阳看来,刘菱有一种业余爱好者中难得的韧性,她可以在训练时不问为什么,一遍又一遍重复那些枯燥且艰苦的基础动作,哪怕旁边其他学员在很开心地打实战,依然坚持自己的训练,“心态一点也不崩”。但也正是这种有点钻牛角尖的性格,让她在比赛时常常吃亏。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有一段时间,刘菱坚信这句话是对的,但随着击剑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开始意识到,控制能力比单纯地追求速度更重要。“击剑是一种高智商的运动。”徐阳说,“国外很多出色的业余选手都拥有较高的学历,从事高强度的脑力劳动,比如医生。”

在很多人印象中,击剑应该是一种武力的对决,但真的站在剑道上的人都知道,只靠身体是无法赢得比赛的,这更是一场智力游戏。击剑在华尔街也很受欢迎,因为那些华尔街精英们认为练习击剑不仅能改善体质,更重要的还是会让人变得更加敏锐,反应迅速,提升抗压力和应变能力。正因如此,击剑在欧洲又被视为“身体的棋类运动”。

你不能只有一种招数

“首先是节奏的控制,比如你在跟别人打对攻,两人都站在四米开始线上准备出击,你要采取哪种进攻方式,快还是慢,上步的幅度有多大,是不是先退再进,都是你对节奏的把控。”刘菱说,“然后就是心态的控制,如果接连失分,你要怎么面对?”

徐阳非常清晰地感受到刘菱从追求速度到尝试控制的改变。一开始,她会因为打不到对方而钻牛角尖,越落后,越坚持自己的打法,有一种“就不信我这样打不到你”的迷思。大概练到第三四年,她开始有了变化。“有—次打完比赛,她下来跟我说,打到一半觉得不对,换了个方法。这个想法是她自己大脑萌生的,不是教练一直在旁边给她灌输,这非常关键。”徐阳回忆说。

去年在泰国参加的亚洲元老击剑锦标赛决赛,是刘菱打过的最刻骨铭心的一场比赛,不是因为对战的胶着,而是因为她又一次击败了自己的弱点。当时比分已经打到14平,击剑比赛规定是先拿到15分就获胜。最后一剑,刘菱站在开始线后,看到裁判做出手势,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就是那短短一瞬间,她感受到了对方的犹豫——因为之前的所有开局,刘菱都采用的是快攻战术。虽然可能只有0.01秒,但对刘菱来说已经足够,她立刻后退调整,紧跟着就是击打进攻。

正是这一剑,帮刘菱拿到了这场决赛的胜利,也为中国选手拿到第一枚亚洲元老赛的金牌。“如果你只会快,就算你再快,对方也有可能抢到你的破绽,他们会研究你那么快,自己该怎么突破。但是,如果你能够做到有快有慢,就无法让对方猜到你下一步要怎么做。”刘菱说,“你不能只有一种招数。”

在生活中,她的性格也开始慢慢发生变化。“我的短板就是喜欢进攻,防守比较差,这不仅是在击剑中,对待生活也是一样,跟性格有很大关系。以前遇到事情,可能需要立刻马上跟对方掰扯清楚,但现在我会愿意先退一退,既让自己有时间冷静一点,也给对方一个缓冲和思考的机会,之后再寻找解决方法。”她笑着说,“这才是真正的博弈吧。”

不确定性,是击剑让刘菱最着迷的地方,不仅因为每一次进攻,对方都有可能做出任何方式的防守或反击——这一点,很多对抗类的运动中都会出现,更是因为在击剑中,这种不确定性会发生在一个非常短的时间内。“不管是网球、壁球、羽毛球、乒乓球,也会因为对手是活生生的人而产生不确定性,但他们之间毕竟还隔着网、隔着球台,击剑是两个人近距离在对战只有一剑的距离,你必须非常专注,才有可能应对这种不确定性。”

正因为练习击剑,刘菱觉得她比起身边很多朋友都更容易专注。进了剑馆,她可以三四个小时不碰手机,专心练习。最近,她开始学德语,也发现只要全神贯注,一点不觉得学习的过程痛苦难熬。“很多朋友想让孩子练习击剑,问我有什么好处,我都会跟他们说,保准能让他们注意力集中。”她笑着说,“用击剑重建我们已经碎片化的意识。”

最好的对手就是最好的朋友

踏上高臺剑道,裁判抱着手站在台下不远处,两侧是观众席。一身白色剑服的刘菱扣上金属衣的手线,戴上护面,视线—下变得朦胧,好像跟整个世界都隔开了一段距离,呼吸的声音也调高了一度。

美国传奇击剑女将MarielZagunis曾说:“站上剑道之前,你要思考接下来自己的动作,却又不能想得太多;你要保持自信,却又不能过度自信。这很难平衡,但你必须找到这个平衡点。”

“护面会让人有一种安全感。”刘菱说,“不仅是它能帮你阻挡对手的进攻,还会让你觉得自己在一个很安全的世界里,你想怎么进攻、怎么防守,都只有自己知道。特别当对手按照我的预判来进攻的时候,我会自己在护面里暗自开心一下。在比赛中,对方看不到我的企图,也看不到我是开心还是失落,他能看到的只有我表现出来的动作,至于这个人是谁,心情如何,这些都不重要。”

她一直记得曾经在香港参加过一次元老击剑赛,其中有一位女剑手特别引人注目,既懂得适当退让,把握节奏,又能在进攻时很有爆发力,尤其是一个大弓步,很让人震撼。更让她吃惊的是,比赛结束,剑手摘下护面,竟然露出了满头的银发——原来那是60岁年龄组的比赛!“她的那种优雅的气质.让我特别印象深刻。看来,击剑是一个可以练到老的运动。”刘菱说。

除了护面,身体也要在最大程度上隐藏剑手的意图,这就是为什么保持稳定的实战姿势那么重要。因为标准的实战姿势,能让剑手在最舒服的状态下发力,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都不需要额外的小动作。这些小动作,可能就会出卖你的想法,让对手提前预判破绽,失去博弈的先机。

戴上护面,每个剑手都要为自己的荣耀而战,但卸下护面,这一群人已经是相识多年的朋友,经常会私下,駄个家庭一起聚会,吃喝玩乐。“他们是那种真的会对你说真话的人,今天哪里打得好,哪里打得不好,会很直接,因为每个人的出发点都是希望大家能一起成长,越练越好。”刘菱刚刚打完一场实战练习,退到场边,把场地让给其他剑手。“我觉得击剑带给我的另—笔财富,就是这些朋友,不对,对手兼朋友吧。”

杨媛草

身骑白马,挑战恐惧

也许在有些人看来,马球成为“王者运动”是因为高昂的金钱和时间成本,但对杨媛草来说,这项运动最大的魅力是充满生活的哲理。在这个过程中,她直面自己的恐惧,发掘团队的力量,在面对困难和挑战的时候愿意“多试一次”,一点点接近自己心中的王座。

在上海附近的马球俱乐部见到杨媛草这天,原本预报要下雨,却没想到天气格外好,蓝天白云绿草地,几匹马悠闲地在白色围栏附近低头啃着草,丝毫不理会正在一旁布置灯光的工作人员,这的确是一个能让人放松下来的环境。唯一的困扰是那些巨大的蚊子,一个个身长超过指节,盘桓着,伺机而动寻觅着午餐。“这些蚊子是叮马的,所以特别大,每次被它们咬了,马就会很烦躁。”杨媛草说着,一边伸手顺毛摸了摸Palmerita。

Palmerita是今天陪杨媛草一起出镜的阿根廷马球温血马,棕色,不算太高大,但身体和腿部线条都很流畅。这种温血马是最适合马球运动的马种,身形挺拔,颈项高而结实,肩隆突出,背部比较短,具备良好的速度、耐力和灵活性,特别是脾气温顺,否则容易在激烈的对抗中受惊、失控而引发事故。

王者的运动

如果说马术像一位端庄的淑女,优雅高贵,那么马球就是一场骑士的较量,惊心动魄,让人热血沸腾。在欧洲,它被称为“王者的运动”、“全世界最难的运动之一”,不仅因为马球手需要面对高速运动的恐惧,还有一定的金钱和时间门槛,以及几百条比赛规则要去遵守。在美国流传着一句话,“如果年薪20万美金,你可以去玩GOLF;如果年薪2,000万,那你就去玩POLO。”

据统计,世界上除了阿根廷人以外,马球运动者的人数很少,德国马球手大约有350人左右,法国200人左右,全亚洲150人,中国50人以内,中国女性,5位。“我可以特别自豪地说,自己在国内马球圈排名第二。”杨媛草笑着说,她抱着一大盘车厘子坐在化妆椅上,时不时跺跺脚,赶走那些无处不在的巨型蚊子,“要给自己留一点上升的空间嘛。”

2017年10月,中国第一届国际女子马球比赛在天津举行,杨媛草所在DIOSA队勇夺冠军。DIOSA是西班牙语,意思是女神,因为在打比赛的那段时间,杨媛草正带领团队做“时尚周末”的项目,其中有一个部分叫做“Girl Power Forum”(女子力论坛),学过一段时间西班牙语的杨媛草就给球队起了这么一个超有“女子力”的名字。

一位在香港读博士的天津姑娘、一位阿根廷金发马球手,还有专业球手SaraH担任队长,加上杨媛草,组成了DIOSA,第一场的对手是实力不容小觑的美国队。比赛前,大家先去选马,当时杨媛草还以为大家就玩玩,没当回事,没想到—上马,哨令一响,对方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不仅她没有一点点防备,连马都吓坏了,根本牵不住,带着她绕着场子狂奔了两圈。“异地比赛没有自己的马,那匹马是我第一次见到,完全不熟悉它的习性,也还没来得及建立信任感,难免会很紧张。而我一紧张,马就更紧张,因为它可能觉得背上这个人不靠谱,没有安全感,结果就负负得负。我当时真是吓得不行,回来以后带着哭腔跟马夫说,这赛没法比了,我做不到,一边说一边自己都觉得挺丢脸的。他们就笑着跟我说,Re becca,你这样可不像个CEO哦。”说起这段“黑历史”,杨媛草一副大大方方的神情,好像在说别人的糗事。

在教练的指导下,杨嫒草和马的合作渐渐默契起来,也让她能够全身心投入到比赛之中。冷静下来的她开始观察对手:美国队的四位球手都是进攻型选手,个人能力很强,整体实力在她们之上,但她们每一个人的表现欲和成功欲都太强。“她们太在意谁打到那杆球了,可马球是一个团队运动,既要有战胜自己恐惧的勇气,又要有为别人献身获取荣誉的勇气。谁打到了球不重要,谁把球打进去也不重要,哪怕我只是传了球,哪怕我只是挡住一匹马,都是为团队做了贡献—一这就是我们能够胜出的原因。”她说。

要赢一起赢

后来回看比赛视频,杨媛草发现从出场那一刻,你就已经能够感受到三支球队的不同。“其他几个队都是各走各的,只有我们的马步伐是一致的,就像骑兵一样。不是刻意调整过的,就是因为我们从那一刻已经成为一个团队,要输一起输,要赢一起赢。”

根据队长Sarah的分工,她本人跟另外一名專业马球手负责进攻,杨媛草和天津姑娘两位业余球手主要负责防守,干扰对方,阻挡,扰乱军心。“Saroh是很棒的专业马球手,四级选手,在女性级别里面是七级,能力很强。”杨媛草说。马球手的评级依赖五个技术点:对规则的解读、马术、击球、比赛站位和战略战术,除了阿根廷的分级方式是0到10级,其他国家都设有负数级别,比如最常见到的英国分级就是—2到10级。也就是说,球手从0级开始参赛,打好了可以升,但如果表现不佳,成绩还有“下降空间”。通常达到3级就已经可以算是职业球手,能达到10级的球手更是寥寥无几,而且绝大多数都是阿根廷人。“但我最佩服她的,是她非常懂得怎么让整个团队互相配合起来。她会在球场上喊,Rebecca,冲上去,Rebecca,防守。可该给你机会,让你有荣誉感的时候,她也会帮你把握住。”

正是这种团队感,让杨媛草对马球情有独钟。她在英国读书时就爱上了骑马,毕业后因为要经常回国联络工作,就搬去距离希斯罗机场比较近的温莎居住,没想到那里的环境特别适合骑马。一天,她正在环境优美的温莎公园里野骑,偶遇了查尔斯王子的秘书,聊天中,对方建议杨媛草去学马球。

2014年,杨媛草正式拜师学习马球。虽然都是马类运动,其实马球和马术非常不同,坐姿、骑法、跳跃,反而有很多东西需要一点点纠正过来。杨媛草原本习惯英式骑法,就是要用小腿把马肚子抱起来,身体在马背上要挺直,而马球是用大腿夹住马,身体前倾,这样才能保证做挥杆这类大幅度动作时身体的稳定性。另外,击球的时间点也非常重要,如何在奔驰的马背上向各个方向准确地击球和控球,都要花费大量时间去练习。

至暗时刻

一身飘逸的长裙搭配高筒马靴,一柔一刚两种气场在杨媛草身上完美融合。等待拍摄的间隙,她召唤着在一旁守护的“Macucu”一一只白色的法斗,表情憨憨的,坐下的时候就像一块敦实的石头,脑袋却会不自觉追随着杨媛草的动向。Macucu个名字来源于杨媛草在南美洲旅行时遇到的一种乌,其貌不扬,下出来的蛋却是很美的蓝宝石色。“大自然总是那么神奇,你永远不知道看似普通的表面下面可能藏着什么惊喜。”她说。

大多数在城市中长大的人一说起“大自然”,语气常常都是这样,向往中带着一丝疏离,就好像一只看到蝴蝶的小猫,一边追着围着玩得欢脱,其实心里始终带着警惕,生怕蝴蝶突然变成什么不认识的庞然大物。这一点,杨媛草也不例外。“第一次学马球的时候,老师特别可爱,跟我说:‘要像对待男朋友一样对待马,告诉它怎么做,你是老板。”她笑着说,“这种相互信任的建立真的非常重要,因为马像狗一样是通人性的,当你信任这匹马,这匹马也信任你,你们两个就是最好的队友,真正做到人和马融为一体的感觉。”

在学马球的过程中,杨媛草曾经历过一段让她刻骨铭心的“至暗时刻”。那时她工作压力特别大,很难集中精神,上马之后也老是打不到球,姿势没问题,速度没问题,击球时间点没问题,但就是怎么也打不到,沮丧的杨嫒草分分钟想要丢掉球杆走人,干脆放弃这项运动。她的教练是现在英国马术协会的老大,他特别认真地跟杨媛草说:“别自怨自艾,相信你的马,相信你自己。”可没想到,还没跑几步,马突然摔了,两只前蹄突然向前跪下去,杨媛草也顺势要飞出去,但因为惯性在马脖子上挂了--下。就在那个瞬间,马又站起来,把她腾回马背上。虽然在外人看来,那不过是短短两秒钟时间,但在亲历者身上却像一个无比漫长的慢镜头。“整个过程中我大脑都是空白的,下意识地相信它不会把我摔下去,它会把我捞起来,而它就真的做到了。”

惊魂未定的杨媛草从马背上跳下来,突然就想起电影《最后的武士》的一个片段,阿汤哥在一直击剑击不到越来越烦躁的时候,站在旁边的小和尚轻轻吐出几个字:“Empty your mind(放空)。”

要么是猎人,要么是猎物

在杨媛草看来,马有一种天然的治愈力,它身上的气味,它那种温顺的表情,它咀嚼食物的声音,都让她觉得是一个能够阻断繁杂的绝缘体。但更重要的是,马也是一面镜子,一面人性的镜子。《纸牌屋》里面有一句话:“You are eitHer the hunter or the Hunted(你要么是猎人,要么就是猎物)。”这句话放在马球赛场也一样适用。尤其当两个人、两匹马在对抗中,如果对方感受到你心中的恐惧,他会觉得你是弱者,是他的猎物,然后就加快速度,加快撞击。所以在赛场上,战胜自己的恐惧,建筑一个强大的内心非常重要。

在英国的家,杨媛草养了一匹叫Padrosa的马,七岁,女孩。现在,她每年会有40%的时间在英国生活和工作,那也是她集中练球的机会,差不多保持每周两到三次的频率。每次去马场,Padrosa就会格外兴奋。对着杨媛草亲个不停。“Padrosa是那种处事不乱、遇事不惊的性格,给我蛮多信心和安全感的。我比较喜欢壮一点的马,因为我本来身形不是很大只,感觉在一匹壮的马上撞起别人来更有力,互补一点。”

以前的杨媛草会因为遇到一匹性格不和顺的马而惊慌失措,立刻跳下来换一匹,而现在她已经越来越愿意“多试一次”,战胜自己的恐惧——这恰好是杨媛草在采访前一天,去同济大学做演讲的主题。“每个人对恐惧的定义,是在你人生或事业、爱情、生活的不同阶段一直变化的,可能曾经的恐惧已经不再是恐惧了,或者曾经不恐惧的变成了恐惧。”她说,“之前我骑马,速度是我的一个恐惧,现在可能这匹马的高度让我恐惧,或者下一个对手是新手,她对规则不太熟悉,经常犯规,这让我恐惧。但当我能够越来越坦然面对恐惧,内心也变得更加强大。”

于音

此女只应天上有

吃番茄并不难,但要做第一个吃番茄的人,就不那么简单了,但于音就是要做第一个吃番茄的人。2们7年PP月5日,她完成了翼装飞跃喜马拉雅的尝试,成为全世界第一位翼装飞跃喜马拉雅的女性。

“砰”的一声,直升机的门关上了,于音突然意识到她等待了一年的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从位于尼泊尔东部的卢卡拉机场步行到起飞点,于音和团队每天走20多公里,花了三天时间才到达,海拔也一路从2,860米攀升到4,115米。即将搭载自己的红色直升机静静地停在蓝天白云背景之中,好像一只温驯的小猫在等待主人的到来。但当螺旋桨开始旋转,猫立刻变身成了猎豹,在地面上扫起一片尘雾,机身猛一徭晃,就离开了地面。

高度继续提升,烟尘消失了,视线越来越清晰,能看到的風景越来越远,从树冠到树林,从连绵的雪山到远处那个令人魂牵梦萦的山峰,珠峰!这是2017年11月3日,于音今天将要完成翼装飞跃喜马拉雅,成为全世界第一位翼装飞跃喜马拉雅的女性。

化成珠峰顶的一朵旗云

翼装飞行,严格地说是无动力翼装飞行,在国际上又被称为飞鼠装滑翔运动,是指运动员穿戴着拥有双翼的飞行服装和降落伞设备,从飞机、热气球、悬崖绝壁、高楼大桥等高处一跃而下,通过肢体动作来控制滑翔方向,让身体在无动力的状态下进行飞行,当到达安全极限的高度,再打开降落伞平稳着陆的运动。通常,翼装的飞行时速为每小时200公里,必须拥有200次以上的高空跳伞经历才有资格开始学习。根据飞行高度和环境的不同,冀装飞行又可以分为高空翼装和低空翼装,后者包括贴山飞行、穿越山洞等动作,风险系数要比高空翼装高很多,于音练习的是相对安全的高空翼装。

而在喜马拉雅翼装飞行,除了常规的飞行难度外,还必须要解决低氧、低温、山体涡流和其他不稳定气象因素等问题,之前也有一些外国团队进行过不同程度的尝试,但还没人真完成过飞越。没有标准的跳伞基地,于音就和她的团队在恶劣的环境和地形的状况下,找到了一块勉强可以着陆的地方。

但这里也有别处无法比拟的风景。从直升机的舷窗望向珠峰,一朵淡淡的旗云浮在山顶处——藏区流传着这样的说法,见到旗云就好比见到佛光,是大福气的预兆。

于音环顾了一下四周,天气比预想要好,装备是按照零下50摄氏度设计的,今天却幸运地只有零下30多摄氏度,但她还是觉得自己的手指在慢慢变冷,嘴唇也有点发干。高度攀升到28,000英尺左右(约8,534米),机门打开,冷风越发凶猛,于音弓着腰站起来,走到机门边回看了团队一眼。但当她抬起头看向外面的时候,心里就只剩下“哇”的一声——所有山峰都在眼前,而珠峰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松开手,离机,很好,一直担心的自旋并不算严重,很快就被她控制住了。在高空中,如果没有足够的氧气去支持飞行人使用无动力飞行器,就可能导致离机时自旋,几秒种内人就会失去意识,严重的话会导致脑死亡。在过去整整一年的训练中,控制自旋一直是于音最重要的课程之一。

身体稳定下来,于音也进入“飞行模式”。“飞向珠峰的感觉真的太震撼了。”眼前的她有着高原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微胖,那是去年一年伴随着艰苦训练而形成的压力肥。“从我喜欢上极限运动,珠峰就是一个我想去挑战的目标,但当我看到她就在面前,却再也没有什么想要挑战的念想。她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等着所有人,你来你走,与我何干。就算有人爬上了珠峰,有人飞跃了珠峰,都不重要。那一刻,我有一种冲动,就想飞进珠峰,化成山顶那块淡淡的旗云。”

做第一个吃番茄的人

16岁的时候,几乎完全不懂乐理的于音写过一首歌,叫《正面就北京,背面就拉萨》,表达了她对那片高原最初的向往。“那时候珠峰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片居住着有强烈信仰的人的土地,很难到达,我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名支教老师,去教山区的小孩读书,认识外面的世界。”她静静地回忆说,“那时的我想流浪,还要拿出一枚硬币,抛出正面就去北京,抛出背面就去拉萨,怎么可能想象,自己在十几年后会在喜马拉雅的山间飞行?”

那首歌里还有一句歌词:“人生就像一个圈,你过着过着,都没有离开你本来想要的东西。你内心真正喜欢的东西,它—直都存在。”

这一次的飞行只有几分钟,对于音来说,却是每一秒都值得掰碎了去品味。从藏区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她的手机几乎爆掉,完全没想到这次飞行竟然引起了这么多的关注。“其实从技术上,这次飞行难度并不能说很高,但只是没有人做过,没有人知道会遇到什么问题。”她语气平淡得就好像在说早上去了趟菜市场,“吃番茄不难吧,不过敢第一个吃番茄的人还是挺厉害的。”

为了第一个“吃到番茄”,她花了整整一年在筹备和集训。每天早上五点起床,跑步、游泳,六点多去跳伞基地,八点开飞,飞到晚上七八点回家,整理当天的视频,琢磨哪些动作还要改进,第二天继续训练。如果天气不好就去游泳,一游就是3,000米,提升体质和心肺功能。“游泳锻炼的主要是上肢,因为冀装飞行的时候要靠手来撑着,就好像侧上举拎着两兜10公斤的菜,要保持十几二十分钟。”她比划着说。

那时候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总是乱乱的,皮肤黑了不少,疲惫中似乎还有点苍老,“一个姑娘怎么这么不美。”她在心里跟自己说。可转头看看周围的小伙伴们也都是一个个面色黝黑、乱发丛生,但脸上永远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种美让于音有些释然,她想起自己刚刚在天上看到的风景:芝加哥的湖面平静得就像一块蓝色的水果硬糖,看起来都是甜甜的,沙滩则是混着浅黄色的乳白,好像一块芒果奶糖。“突然间我在想,是不是美留在心中,也就印在了脸上。”

喜马拉雅的环境比较特殊,不可能长时间在那里练习,于音只能在美国跳伞基地尽可能提升难度,模拟当天的飞行路线。就在这个过程中,她还顺道完成了50,000英尺(约9,144米)跳伞和在美国加州的28,000英尺(约8,534米)翼装飞行,前者打破了中国跳伞最高高度纪录,后者创造了中国人翼装飞行的最高高度。

“只要进入天空,我就是安全的”

于音的左肩下方,文了一只“大大”的翅膀。那是2011年,她刚刚入了跳伞的坑,突然有一天就觉得自己长出一只翅膀来——只有一只,不是一对。当时于音也没有多想,就去刺了这只翅膀,后来才明白,如果这只翅膀代表着想要飞翔的心,那翼装可能就是她另一只翅膀,带她终于能在空中翱翔。

就像有人是喵型人有人是汪型人,有人喜欢海,觉得大海深邃浩瀚,藏着无数的秘密,但于音却说自己更爱天空。这种热爱,从她十年前在美国读书时接触跳伞之后,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觉得人生有两个关键词特别重要,一个是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另一个是对心如止水的渴望。天空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未知,可能就因为你无法在空中永恒停留,才会对它更加好奇。小时候第一次坐飞机的那种兴奋感,到今天都没有变过。”于音笑着说。可能对很多人来说,跳伞、翼装飞行都是刺激、勇气、挑战极限的代名词,但对于音来说,在天空中飞行却能够让她获得一种久违的平静。“你会有一种感觉,整个天空,整个世界,都是你的。从一个完全不同的角度看到这个世界和下面的芸芸众生,感受完全不同。”

第一次跳伞的人,可能对离机那一刻充满了恐惧,但那对于音来说恰好是自由的开始。有—次,她跟着一队双人跳伞的同伴一起起飞,她是唯一的翼装侠。飞机爬升到适合的高度后,她看着大家一对对地完成离机,刚起身哈腰从行李座位钻出来,飞机突然一个急速左转随之迅速下降,她“duang”的一声摔在机舱里,加上下降的惯性,一时间连站都站不起来。她迅速判断了—下形式,觉得很有可能飞行员忘记了还有一个冀装侠,以为所有乘客都是双人伞,已经离机。眼看着飞行员似乎正在全速返航,于音心里闪过了可能发生的状况:她会错过最佳投掷点,但如果一直留在机舱,她穿着翼装行动不便,很可能在下降过程中被撞伤。就在那一刻,她决定自救,自己抱成一团,左肩挨地,右侧身体使劲翻转,滑出了机舱,然后迅速打开翅膀,进入飞翔状态。

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只要进入天空,我就是安全的。”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虽然在很多人心目中,跳伞代表着极度的刺激,是一项“用绳命在玩耍的运动”,但其实因为严苛的标准和要求,它要“比开车安全十倍”。于音一直记得有一次妈妈去美国看她,她非常兴奋地跟妈妈说起自己学会了跳伞,还当上了翼装教练,一会儿给她展示新的翼装服,一会儿给她看跳伞的视频。说了半天后,她兴高采烈地拿出新买的跳伞头盔,说:“妈妈你给我在头盔上写点什么吧。”她以为妈妈会写“一飞冲天”、“越飞越高”之类的话,结果却看到妈妈一笔一划写下了“—路平安”。

“当时我还没能完全理解妈妈的担心,但时隔多年,每次不经意回忆起那个片段,只觉得每个细节都越来越清晰,像放慢了十倍的慢动作。”她从不认为跳伞或翼装飞行可以“有勇无谋”,相反,这应该是一项谋定而后动的运动。2016年,她辞去世界500强公司的工作,创立了第一家华人国际跳伞学校。在网络上,于音给自己起的网名叫“于斯人”,取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还成立了自己的跳伞运动学校,希望能通过倡导规范、负责任的跳伞和翼装飞行,让更多人真正享受到飞翔的乐趣。

2017年9月12日,距离翼装飞行喜马拉雅还有52天,是于音的生日,也是创业之后的她跟自己约定,每年只能休息的唯一一天。很多人會在这一天庆祝自己生而为人,但于音却在这一天想要好好思索一下“死亡”。

这当然不是于音第一次思考死亡,事实上,她已经在多年前就为自己做好了规划:四年前,她写好了遗书并经过了律师公证,安排好父母的照顾问题;八年前,她申请了遗体捐赠,每年体检一直保持很好的健康状况,确保收到她器官的人使用感良好;身体可以火化,骨灰就由学生跳伞时撒向家乡的天空,只是请留下左手第五节手骨,那段骨头因为她热爱的跳伞断裂过,留下了痕迹。

她还希望自己的葬礼是一场盛大的派对,背景音乐是她写的那首《正面就北京,背面就拉萨》,桌上摆满她最爱的酒Makers Mark46和各种各样的甜食。参加派对的人要像过万圣节一样穿着有趣的衣服,所有喜欢过她的男孩要穿海魂衫配红领巾。如果有了伴侣,他要穿着简单得没有任何图案的白色T恤、黑色裤子和一双DC鞋,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主持这场派对。

对了,虽然骨灰已经撒向天空,但于音还想给自己留一块墓碑,墓志铭是七个字:此女只应天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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