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王

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吵闹，好像非要这样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感，当然，他确实是全场的焦点。当然，这就是沙奎尔·奥尼尔的魅力所在，就像25年前一样，他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和独特的个性征服了整个NBA。“对不起，我迟到了，”奥尼尔哈哈大笑着，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歉意，“有一辆大卡车在高速公路上翻车了。”当然，以沙克的标准来看，晚到40分钟根本不算迟到，对于那些了解他的人来说，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是一个位于电视台的小小转播间，45岁的奥尼尔看起来比他打球的时候更加庞大，他几乎填满了整个房间。这次采访的主题是“回忆”，工作人员开了一个头，奥尼尔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他回忆的是25年前那场经典的比赛，当时奥尼尔初入联盟，在1992年11月21日来到麦迪逊广场花园，挑战“大猩猩”帕特里克·尤因。在那场比赛之后，他第一次登上了《体育画报》的封面，开启了自己征服全美的旅程。

“我在比赛中都做了什么？我怎么都不记得了呢？”奥尼尔强迫人们叫他“大亚里士多德”，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绰号。

在那场比赛中，他效力的魔术队以77-92输给了尼克斯，但他在得分和篮板上都压过了尤因(得分18-15、篮板17-9)。

“哈哈哈，”奥尼尔笑了起来，“其实我知道，不过就是想听你们再说一遍而已。”

事实证明，奥尼尔说的不是假话，这位伟大的中锋曾经打出过很多经典的比赛，但最令他印象深刻的，还是这一场。

在那场比赛结束后的25年中，奥尼尔获得了四次总冠军、三次总决赛MVP，1996年，他随美国队拿到了奥运金牌，并且在退役后入选了奈史密斯篮球名人堂。而他在非官方的领域取得的成就更加巨大，他曾参演电影、主持真人秀，出现在各种电视节目中，用自己的乐观个性娱乐大众。

奥尼尔除了在球场上大杀八方之外，还经常以各种不同形象出现在广告片中。1993年，他在锐步球鞋广告中带领着“长老团”(比尔·拉塞尔、威尔特·张伯伦、贾巴尔和比尔·沃顿)集体出镜；1996年，他成了一个5000岁的神灯精灵；退役之后，他又搞了个“五大囧”来调侃那些现役球员，甚至还掀起了一片口水仗。奥尼尔一直想释放出自己的善意，但他的玩笑有时候太过火，而且，不是人人都能理解他的“幽默感”。

电视屏幕上播放着1992年那场比赛的录像，奥尼尔和工作人员边看边聊，他看着电视里那个瘦瘦的“鲨鱼”，感慨万千地谈起了自己的那段记忆。

我也会有点害怕

在比赛开始之前的几个小时中，奥尼尔有些紧张，他就像是个没有人管的孩子，但是根本没有意识到比赛的重要性。在时代广场，他身穿着一件印有超人标志的黑色皮大衣，逗留了一段时间。他的队友丹尼斯·斯科特记得他在这里拍摄了几张照片——这个第一次到看约比赛的大孩子看起来有点兴奋。

奥尼尔回忆道，自己在拍照的时候其实隐藏了真实的感情。

“我以前可没有跟别人说过，当时其实我有点紧张，”现在奥尼尔可以坦诚自己的想法了，“确切地说，是非常紧张。我就像个4岁的孩子，而帕特里克已经上高中了，所以我特意想做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电视里的奥尼尔坐在板凳上，看着一个个跑进球场的主力球员。

“我当时想:我要面对帕特里克·尤因了，”奥尼尔慢慢地说，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搞怪神情了，“这可是在看约，我不想明天早上看约时报的体育版头条上写着:尤因50分，奥尼尔10分，或者是:奥尼尔的得分被尤因压制在个位数。”

“即使我很害怕，也不会向别人展示我的恐惧之情，因为我在NBA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直视每一个对手的眼睛，”奥尼尔说，“在面对弗拉德·迪瓦茨这样的对手时，我也会一直瞪着他，直到他们把头扭过去，我知道他们已经记住我了。但我也要注意，不能让他们从我的眼睛里看到恐惧。”

“那尤因也不愿意和你对视吗？”

“他可不是，”奥尼尔说，“他一直瞪着我，那眼神比我还凶。”

谁在怯场？

当他们重看比赛的时候，奥尼尔会对每一个小细节作出解说，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就是这些细节让他完成了在麦迪逊广场花园的第一次演出。

“我输掉了跳球，结果又开始感到紧张了，”奥尼尔说，“我知道全世界都在看着我，等着我出丑，全场都在为尤因加油，我可不想就此垮掉。”

“我们在篮下死顶着对方，观众们都想看尤因怎么打爆我，他们甚至连输赢都不在乎了，这就是麦迪逊的魅力，”他接着说，“我记得尼克斯后卫罗兰多·布莱克曼拿球之后没有传进内线，而是自己投篮了，全场观众都在对他大叫，因为尤因没拿到球。当我们进攻的时候，斯科特·斯凯尔斯把球传给我，现场马上沸腾了，但我并没有强打尤因，而是把球又传了出去，斯凯尔斯得分了，可全场都在嘘我。”

但是在下一个回合中，尼克斯后卫道格·里弗斯——就是现在的快船教练——从斯凯尔斯手里抢走了球，把它直接甩给了前场的尤因，尤因中投命中，赢下一城。

“那时候我的心里又出现了波动，这家伙已经开始得分了，对于这种伟大的球员而言，这是他开启得分表演的前奏，”奥尼尔说，“我想，我也应该做点什么了。”

奥尼尔用一次不错的内线移动获得了投篮机会，但他投出的球却弹了出来，好消息是，尤因也没能防住他的进攻。奥尼尔开始有了信心，他觉得自己也能在尤因头上得分了，出手就更加放松。

四大中锋的年代，一去不返了。

看着自己和尤因的对决，奥尼尔关于中锋的回忆都涌上了心头，他不仅想起了帕特里克，也想起了自己职业生涯每一位可敬的对手。他坦言自己从未将那些在1992年之后进入NBA的中锋放在眼里，比如阿伦佐·莫宁和克里斯蒂安·莱特纳，他眼中的真正对手，是90年代的“四大中锋”。奥尼尔说，“这就像是希腊神话中的诸神之战一样，在你眼前总有一座座需要翻越的山丘，而你本人，也将成为被后来者挑战的目标。”

帕特里克·尤因、大卫·罗宾逊、哈基姆·奥拉朱旺、里克·施密茨，他们就是奥尼尔心中的山丘，也是他真正尊敬的球员。“我和这些家伙面对面时，唯一的优势就是我比他们年轻。”

在1992年的那场比赛结束后，尤因出色的意识和柔和的投篮手感让奥尼尔受益良多，尤其是对手在篮下的脚步以及对待比赛的热情。奥尼尔至今还记得自己被尤因用假动作骗过的场景——他并没有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而是对尤因的勾手投篮佩服得五体投地。

接下来，奥尼尔谈到了他的直接竞争对手——大卫·罗宾逊。

“我曾经非常喜欢他，以致于在和他对位时，我不得不编造一些理由让自己讨厌他，”奥尼尔笑着说，这种孩子气的做法确实是他的行事风格，“去年我和他坦白了这件事，我在年轻时候的梦想就是得到大卫·罗宾逊的签名，可当我们同场竞技的时候，我当然不能跑去朝他要签名吧？”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球员，也是最好的朋友。我无法打败我的朋友，但我必须要战胜我的对手，所以我只能告诉自己，小时候我曾经朝他要过签名，但被他拒绝了，现在，我要在他身上找回丢掉的面子。”奥尼尔笑着说，“当然，这不是真的，是我编造出来让自己恨他的一个理由。大卫·罗宾逊每次都会把我撞倒在地，他拥有伟大的团队精神，有出色的地板技术，身体强壮，手感柔和，这可是一个中锋的宝贵财富。”

对于曾经在1995年总决赛中横扫自己的奥拉朱旺，奥尼尔也是又爱又恨。他曾经和奥拉朱旺一起训练，后者也教了他不少比赛的技巧和绝招，但在魔术队和火箭队在总决赛碰面的时候，奥尼尔才发现奥拉朱旺的绝招有多少——“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教给我一些没用的技术，以防我在球场上打败他。”

至于他提到里克·施密茨的名字，这多少令人感到有些惊讶。与之前提到的三大中锋相比，施密茨的名气和荣誉都稍显逊色，他甚至不如同时期的欧洲中锋萨博尼斯引人关注，但奥尼尔坚持说施密茨在每一次对抗中“都把我虐得不轻”。奥尼尔甚至坚信如果不是因为脚部的伤势，施密茨将会率领步行者队在1995年东部决赛中击败魔术，和奥拉朱旺会师总决赛。以至于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中都留下了阴影。可是当我们翻看奥尼尔在湖人队中与施密茨交手的战绩时，发现在这六场比赛中，奥尼尔场均能拿到38分和17个篮板，这可能就是源于他强烈的复仇心态吧！

为了纪念奥尼尔为湖人队做出的巨大贡献，球队在斯台普斯球馆为他树立了一尊经典动作的雕像。

大学时期的奥尼尔就一直被莱特纳所压制，可到了NBA之后，两人的境遇可谓天壤之别。莱特纳在1992年以第三顺位的身份被森林狼选中，直到2005年退役也没有取得什么像样的成绩，唯一一次入选全明星是在1997年。

我不是最好的

当时与尤因的较量让奥尼尔看到了自身的不足之处，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被人们注意，完全是因为超强的身体素质，在中锋技巧方面，他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如果你看到帕特里克、大卫·罗宾逊和哈基姆的比赛，就知道我们差在哪了，”奥尼尔说他的自信心因此动摇了，他怀疑自己是否能成为一名伟大的中锋，“我知道，克里斯蒂安·莱特纳的技术比我更成熟，阿伦佐·莫宁的防守比我更好。我甚至怀疑如果让球队在选秀大会选择上重新，他们是不是会挑选我。所以对我来说，重建自信的方式就是全力击败莱特纳和莫宁。每次和他们对阵时，我总是充满了斗志。”

我们在今天听到这样的说法显得有点搞笑——没错，莱特纳比奥尼尔更幸运，他在大学时期就入选了梦之队，很明显被当成了美国篮球的明日之星。但在NBA，谁也不会认为他比奥尼尔更出色——除了当时的奥尼尔本人。“他在大学的时候就比我强，”奥尼尔回忆说，“大一的时候，他在球场上把我打爆了。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他是谁，第二年，我确实有了进步，可我们还是输了。”他说得没错，1991年，莱特纳带领杜克大学战胜了路易斯安纳州大，莱特纳拿到24分和15个篮板，而奥尼尔只得到11分、10个篮板。1992年，莱特纳的球队再次取胜，虽然两人的数据相差无几，但奥尼尔见证了蓝魔杜克的两连冠。

钱都花哪去了？

在电视里，每当丹尼斯·斯科特出现的时候，奥尼尔都会面露温情，他认为斯科特是“教他如何当好一名职业球员”的那个人。可惜的是，斯科特并没有让奥尼尔管住自己的钱包。

“当时我是个20岁的虚荣男孩，口袋里一下子就有了3000万美金，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奥尼尔谈起自己的年少轻狂，多少有点后悔，“我以了两个房子，10辆车，整天就想着怎么把剩下的钱花完。”

奥尼尔的铺张浪费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他以了每一款奔驰新车，以了无数珠宝，无论到哪里都带着一条镶满钻石的粗项链。有一次，他去珠宝店花6万美元以了一对新耳环，结果转头就把它弄丢了，自那之后，奥尼尔就再也不会在珠宝首饰上花大价钱了。

“是吗？”有人指着他左耳上的一颗巨大钻石问，“那这个是什么？”

“嘘，”奥尼尔挤了挤眼睛，“这个是假的。”

当然，谁也不能避开科比的话题

和奥尼尔的谈话永远都离不开一个人物，那就是科比·布莱恩特。在1996年的夏天，奥尼尔成为自由球员，他离开了奥兰多魔术，和湖人队签下了一份七年1.2亿美元的合同。签约仪式是在亚特兰大市中心一家酒店的套房里举行的，奥尼尔正在那里参加奥运会的比赛。杰里·韦斯特私下联络了奥尼尔，成功把他引进到湖人，而洛杉矶对奥尼尔来说也有巨大的吸引力，他一心想要让自己成为一位好莱坞巨星——在他的新秀赛季，奥尼尔就在洛杉矶以了一栋房子。

在与奥拉朱旺的总决赛较量中，奥尼尔被对方完爆，这也让他感到非常郁闷。

里克·施密茨也是奥尼尔心目中的伟大对手之一。

与奥尼尔一起来到洛杉矶的还有科比·布莱恩特，1999年，菲尔·杰克逊成为湖人队的主教练，他们赢得了三连冠。而在引进了卡尔·马龙和加里·佩顿却被活塞击败之后，奥尼尔选择了离开，加盟了迈阿密热火。

“如果湖人队的F4组合没有解散，他们能拿到更多的总冠军吗？”奥尼尔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有时候我确实会想到这一点，”他说，“我和科比之间没有矛盾，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但如果你看过那些黑帮电影，就会明白这一点——老大总是要让出自己的位置，而那些有能力的小弟，也总是时刻觊觎着老大的地位。这就是我和科比经历的事情。”“在当时的湖人队中，我是老大，科比是二当家，有一天，他不想当二当家了，他想当老大，于是逼迫球队做出选择，他们选了他。如此而已，当然，我也不会留在湖人，承认科比的老大地位。”奥尼尔对于他们的矛盾看得异常透彻，“我们队中有卡尔·马龙、加里·佩顿，他们都是伟大的球员，可还是没能拿到总冠军，因为我们没有底特律团结。科比的经纪人想让管理层在我和他之间做出选择，他们不想失去这个小男孩，我接受这一切。”

沙克的遗憾和遗产

电视里的比赛结束了，奥尼尔的心情看起来格外地好。工作人员问他，作为一名球员，希望被人以什么样的方式铭记。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谈起了自己在职业生涯中的遗憾。“我有时候会为自己糟糕的罚球命中率感到遗憾，也会对自己在波士顿的伤病感到难过，这让我失去了很多得分，不然我就有可能超越威尔特·张伯伦了。”事实上，他和张伯伦之间还差着几千分呢！奥尼尔职业生涯总得分28596，排名历史第八，而张伯伦则以31419分排名历史第五。奥尼尔本来想让人们在提起他的名字时，能够把比尔·拉塞尔、贾巴尔和张伯伦都排在后面。

“我想让人们承认我是历史第一中锋，”奥尼尔有点沮丧，“可我没能做到。”

他本有机会做到的。奥尼尔职业生涯的罚球命中率是52%，在罚球线前面，他投丢了5317次罚球。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奥尼尔一共因为伤病缺席了269场比赛，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在乎的可能是“篮球巨星”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声望。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有一部分时间都用来跨界玩票了，他涉足的领域包括电影、电视、音乐专辑、商业广告，当然，还有各式各样的派对狂欢。

如果从这些领域的成就来看，奥尼尔其实已经超越了拉塞尔和张伯伦。而且，在对于篮球运动的影响力方面，奥尼尔的贡献也丝毫不比他的前辈们小。尤其是当我们想到他在全明星赛上贡献的那些娱乐时刻——后场胯下运球一条龙的控卫动作，扣篮后亲吻麦迪的额头。这才是独一无二的“大鲨鱼”，我可以肯定地说，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球员出现了。

在湖人队夺冠期间，奥尼尔一直把科比当成自己的小弟。当他和科比之间爆发矛盾，而湖人队选择站在科比一边的时候，奥尼尔才愤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