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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疼的“紧张大师”家里来了洋妞妞

见6岁的女儿皮皮在画画，李春利走近一看，画上的女人暴怒无比，头发像火苗般燃烧着，眼睛里蹿着火，嘴巴里还飞出子弹，画旁边写着4个字：“紧张大师”。

李春利惊讶地问：“这画的是谁呀？这么丑！”皮皮头也不抬，“你呗。”

李春利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从小痴迷文学，17岁时逃课写剧本，创作了电影文学剧本《眼镜里的海》，当时的珠江电影制片厂将它搬上了荧幕。

修改剧本的时候，压力特别大，李春利累得病倒了，母亲不吃不睡地照顾她。一天晚上停电，烛光中，她看到母亲的眼里布满血丝，头顶已经生出了白发，歌词像水一样在她心里流淌：“妈妈，我想对你说，话到嘴边又咽下……”她以自己和母亲为原型，创作了歌曲《烛光里的妈妈》。这首歌唱了31年，久唱不衰。

2007年，李春利有了女儿皮皮，大名陈一诺。就像母亲盼她有出息一样，李春利也急切地望女成凤。

她心情急迫，又过分保护孩子。怕皮皮吃鱼被卡，她买了一堆一次性手套，一点点给女儿剔鱼刺。皮皮不会系鞋带，喝水都要妈妈托着杯子，自己却不会握一下杯把。为了让皮皮把口算速度提上去，李春利总在一旁举着计时器吼叫着“快快快！”女儿跳绳、跑步时，她就攥着秒表，“快快快！100个人都超过你了！”

李春利还给女儿请了钢琴老师，皮皮只要一听說老师要来，就迅速藏起来，每次都被她从床下、窗帘后、钢琴底下拽出来。练琴成了一场持久的攻心战，当妈的肺都要气炸了。

在妈妈的紧逼之下，皮皮病倒了。医生说，孩子鼻子堵、嗓子疼、动不动就便秘，主要是压力太大了。与此同时，李春利也更加紧张，苦无良策……

2012年，皮皮4岁半的时候，李春利和丈夫商量，决定请国际互惠生进家，一来训练孩子的英语口语，二来借鉴一下国外的教育理念。其实，李春利自己也在反省，教育方式是不是不够合理。

来自哥伦比亚的卡罗琳娜，是住进李春利家的临时互惠生。7月的一天，李春利带5岁的皮皮、7岁的小外甥和卡罗琳娜去游泳。游泳池内人很多，漂亮性感的卡罗琳娜穿着一身比基尼，胴体黝黑发亮、凸凹有致，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卡罗琳娜对瞪着她的皮皮说：“女性优美的曲线是美好的，值得骄傲的，但别人不能碰。”听到卡罗琳娜这样说，李春利顿时紧张起来，她觉得说这些太早了。平时，她对女儿的性教育仅限于不许人掀裙子，不许脱肩带，不许触碰身体。卡罗琳娜认真地说：“这样的地方才能看到人性中的欣赏、贪婪、羡慕和嫉妒。性教育，要趁早！”但李春利听不进去，那天游泳，早早收兵了。

在家里，卡罗琳娜就像热带风暴，总是穿着吊带和短裤，带着皮皮楼上楼下的疯跑。虽然李春利觉得卡罗琳娜的性安全观有可取之处，但小女孩还是不能过早地展示性感。

一个月后，卡罗琳娜走了，李春利紧张的心才放了下来。皮皮用洋姐姐留下的半瓶香水把房间喷了个遍，熟悉的味道让她很留恋。

2012年底，科瑞娜成了李春利家第一位正式互惠生，她来自德国慕尼黑，金发碧眼、身材修长，甜美中带一丝羞涩，皮皮喜欢喊她“仙度瑞拉” （动画片《灰姑娘》中的主人公）。李春利心想，有了这个文静些的洋姐姐，皮皮的野性可以收敛些了。

科瑞娜带来的不仅仅是英语的交流，还有她的价值观。两个姑娘一遍遍地看《灰姑娘》，皮皮当灰姑娘，科瑞娜演后妈，皮皮还和妈妈探讨这样的问题：“灰姑娘有美丽的衣裙和闪亮的水晶鞋，才吸引了王子，如果她在灶台边，还能赢得王子的喜欢吗？”李春利回答不出来，但为她独立思考的能力而暗暗感到欣喜。

陌生的世界有更多的见识

科瑞娜攒了两年零花钱，才赚够从德国飞往北京的机票钱，她在饭馆端盘子，在酒店当门童，在游泳池做救生员，在修车厂当修理工。她对皮皮说：“在德国，超过18岁，就不可以向父母再伸手要钱了。”向妈妈伸手要惯钱的皮皮，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一次外出游玩时，李春利的车子爆胎，科瑞娜娴熟地替她换上了备用轮胎，皮皮对洋姐姐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时，皮皮还不会自己洗澡，不敢独自睡觉，不会整理卧室。此后，她都一个人独立搞定了。

那段时间，皮皮改变了很多，但有时还是会学习懈怠，每当这时，李春利就冲她大叫：“你这个样子将来只能捡垃圾、穿旧衣服、住烂房子！”

朱丽娅是来自芬兰的国际互惠生，是家里的新朋友，听到李春利教训皮皮，她忙说：“我妈妈是清洁工，她能把一切打理得干干净净，她健康而美丽，被许多人需要，还能把废弃的东西变成宝贝。” 面对朱丽娅纯净的眼神和平静的语气，李春利第一次在孩子面前感到羞愧。

朱丽娅教皮皮做手工，做土豆泥、沙拉等，这位清洁工的女儿身上透露出来的自信、阳光，让李春利从内心由衷地感慨。她从朱丽娅的身上学到了平等的观念，不再居高临下地教训女儿。而让她欣慰的是，皮皮从朱丽娅身上也学会了认真做事的好习惯。

这些孩子中让李春利最难忘的是来自美国的丽萨，她两个月前刚刚与皮皮分别，回国读书。丽萨有过三次脑震荡病史，可她会踢足球、滑帆板、打冰球，对冒险乐此不疲。除此之外，她还是一名环保志愿者，每天收集雾霾数据，调查煤炭排放情况，分阶段撰写分析报告。受丽萨的影响，皮皮在妈妈的手机上下载了查看天气的软件，分析空气污染指数。一个雾天，体育老师带领同学们上室外课，皮皮根据污染指数，提出要戴口罩。然而体育老师和其他学生都没当回事，那节体育课，只有皮皮一个人戴着口罩训练。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李春利又萌生了创作的想法，她和丈夫决定以女儿与互惠生的生活为内容，拍一部电影。她写剧本，丈夫担任导演，皮皮主演。在片场，皮皮非常投入地表演，爸爸也没有把皮皮当做小孩子，用起来特别狠，剧中扮演妈妈爸爸的徐帆和陈建斌都常常看不过眼。2014年8月，《洋妞到我家》在全国院线上映，皮皮出色的表演赢得了观众的认可，这部电影还获得了当年“五个一工程奖”。皮皮也在法国、英国的电影节上获得“最佳新人奖”。大学生因为喜欢她，在大学生电影节的评选中，把她和鹿晗放在一起候选最佳新人奖。

孩子的改变是令人惊喜的。上小学后，皮皮不要妈妈给她买贵衣服，在学校都只穿校服。班主任告诉李春利：“皮皮很内向、很文静、很羞涩。”李春利听了，激动地问：“这是我的女儿吗？”

然而，一回家与洋姐姐在一起，皮皮的野性就出来了。骑自行车，她非得压井盖、走路沿石，哪儿有坑钻哪儿；读书，她跟洋姐姐爬到大树上，说有诗意。

通过感知陌生的世界，皮皮有了更多的见识。

皮皮的英语最为出色，在CCTV英语之星比赛中获北京赛区金奖，多次参加央视演出，在央视六一晚会担任主唱。看着女儿的进步，李春利很欣慰。

做爸爸妈妈的感情调和剂：

这朵小花长大了

李春利做事雷厉风行，是个急性子。北京生活工作压力大，有时免不了和皮皮爸爸吵几句，最激烈的一次，她把一个瓷碗狠狠地摔在地上，瓷片飞出去，差点儿扎到了女儿。

皮皮冷静地说：“你们不要忽视我，不要把我当孩子。请你们听听我的意见。”

李春利和丈夫顿时脸上发烫。在皮皮的监督下，爸爸戴着女儿拿来的一顶礼帽，向妈妈脱帽行礼，做深刻检讨；皮皮让妈妈拿了一把雨伞，让她像英国淑女一样擎伞接受爸爸的道歉，保证不再发脾气。

皮皮俨然一位神父，向爸爸妈妈分别提问：“是你自己选择了他做丈夫吗？”“是你选择了她做老婆吗？”听到这稚气未脱的提问，李春利和老公的怒火早散了，配合着女儿演起戏来。皮皮得到了想得到的答案，“幸灾乐祸”地说：“自个儿选的，就别打了，不满意也活该！”女儿的话把李春利和丈夫都逗乐了。

2016年6月19日，父亲节到了，皮皮为了给爸爸一个大惊喜，特邀了伦敦互惠生KIKI姐姐和她的男友作为演出嘉宾，提前忙了几个晚上。

晚饭后，皮皮请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一个大鞋盒送上。鞋盒打开的一刻，李春利和丈夫被女儿的创意惊呆了，鞋盒被装饰成了魔法森林，有花草、大树，有山泉、飞鸟。皮皮和两位演出嘉宾分别操作着白雪公主、灰姑娘、美人鱼、贝儿、米奇、女巫，逐一向他们致敬。

剧情是皮皮的创意，乱炖了迪士尼动画的故事，大多与父亲有关，甚至连女巫都参与到讨论给父亲送一份什么礼物中来。女巫说：“那就搭一個舞台，给爸爸演节目，这个不需要钱，只需要一颗爱父亲的心。”皮皮在两位嘉宾的配合下，独自用不同声音塑造了所有角色，英文表达流畅，表演得活泼调皮。李春利笑得前仰后合，皮皮爸爸热泪盈眶。

2016年8月，李春利一家到夏威夷旅行。皮皮的护照在警告失效期限内（护照须在失效几个月前补办，皮皮的护照不到一个月就到期了），被海关人员拦下，他们要么飞回北京，要么支付580美元罚款。李春利不知所措，这时，皮皮成了救命稻草，她完美的英式发音和解释，逗笑了海关人员。皮皮说：“请不要让我就这么回去，我好想看看美丽的夏威夷。你们无法想象，这个假期我有多么期待，妈妈为这次旅行计划了很久，还要计算我们的花销。要知道，我们不是有钱人。”

皮皮还用英语讲起她的故事，谈起她与十几个国家的洋姐姐如何相处，还走过美国红地毯。海关人员越围越多，最后他们不但没有被罚，还被一直送到海关大门外，工作人员还纷纷跟小明星合影。

2016年底，李春利一家被全国妇联授予“最美家庭”荣誉称号。

2017年5月14日，母亲节。这天晚上，皮皮一边弹钢琴，一边深情演唱着妈妈创作的《烛光里的妈妈》。她知道外婆虽然已经走了7年，妈妈至今仍深深怀念着外婆，而她也能从妈妈的身上，感受到歌曲中那浓浓的母爱。“噢妈妈，烛光里的妈妈，您的腰身倦得不再挺拔。妈妈，烛光里的妈妈，您的眼睛为何失去了光华？妈妈呀，女儿已长大……”

听着女儿弹唱，李春利心里无法平静，走到女儿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说：“皮皮，你都把妈妈唱哭了。”皮皮站起来，搂着她说：“妈妈，我爱你。”母女俩笑得眼里闪出了泪花。

皮皮这朵小花，正在一天天长大。让李春利欣慰的是，先后来到家里的一群国际互惠生，虽然冲击了她对女儿的家庭教育理念，甚至挑战着她的价值观，和她有着强烈的思想碰撞，但这也促使她和女儿一起思索，一起讨论什么才是对的。李春利将这些写进了新书《不别离，我把世界都给你》，分享着她的困惑，以及她和女儿一起互动成长的神奇故事。

责编/樊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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