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显斌

初见

有一个世界，一片明亮，闪闪发光。

这话，张大豆过去不信，可是，自从遇见那个小女生后，张大豆就相信了。

小女生穿着白上衣蓝裙子，裙子蓝得水一样。小女生的一张脸儿如瓷娃娃一样。眼睛很大，一眨一眨的。遇见张大豆时，张大豆正在呱唧呱唧地吃东西。小女生嘴唇抿抿，吞了一口口水，咕叽一响。

张大豆想，哇，还是一个大馋虫。

他又继续呱唧呱唧地吃起来。旁边的小女生又咕叽吞一口口水，张大豆就吃不下去了，抬起头问：“你……你想吃哇？”

小女生点点头，又吞了一口口水。

张大豆很大方地把手里的面包递过去说：“给，吃吧！”

小女生一把接过面包，毫不客气，呱唧呱唧几口，就吃完了手里的面包，还伸着脖子，打了个嗝。

张大豆可是很有爱心的，忙问：“吃饱了吗？”

小女生舔舔嘴唇，摇了摇头。

张大豆认为，一个小女生没吃饱，作为男生，就应当再买面包，送给小女生。于是，他带着小女生来到面包店，一连买了六个面包，小女生都一口气吃了，才鼓着腮帮子摇着头，表示吃饱了。

张大豆看着小女生，眼珠都快凸出来了。

小女生吞下嘴里的东西，伸着拇指夸奖张大豆：“你是一个真正的侠士！”

张大豆一听，什么？自己是侠士？看来，这个小女生也喜欢看武侠书啊。张大豆在学校喜欢看武侠书，爱聊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棍法。可是，整个五年一班，竟然没有一个人爱谈这些的，张大豆很失落。现在竟然有一个小女生也爱谈这些，张大豆当然很兴奋。

他满脸阳光地问：“你……你也爱武侠啊？”

小女生大大的眼睛眨巴着，不解地望着他。张大豆看她那样子，就照着电影里的动作，比画了两下。

小女生见了，脸顿时白了，惊诧地问：“你……你和黑条是一伙儿的？”

张大豆一愣：“黑条？黑条是谁啊？”

小女生说：“你……你怎么也会他的动作？”刚说到这儿，忙用手捂住嘴，呼一下钻到旁边的桌子底下。桌子上有块桌布，将女孩罩得严严实实的，不见了影儿。桌布下传来小女生胆战心惊的声音：“有人问你，就说没看见我啊。”

张大豆张着嘴，点着头，刚刚转过身，一个人快步走过来，穿着一身黑衣，个子如竹竿一样，细高细高的。

黑高个看见张大豆，问道：“小男生，看见过一个小女生吗？”

张大豆忙摇着头，表示没有。那人嘎嘎笑着说：“我还没说是什么样的小女生呢，你摇什么头？”

张大豆愣了一下，忙回答：“我从没看见过小女生，当然摇头！”

黑高个“哦”了一声，笑着点点头，快步走了，不一会儿消失在人群里，不见了影子。

守护

张大豆长长嘘了一口气，心仍咚咚地跳。身边桌上的桌布一掀，小女生钻了出来，笑了，露出两个大大的酒窝，对张大豆说：“哇，你真聪明，竟然骗过了黑条。”

张大豆很得意，点着头说：“当然，在学校，连我老爸都夸我智商高呢。”说到这儿，他想起一件事，黑条，谁是黑条啊？小女生告诉他，刚才那个穿着黑衣的人就是黑条。黑条坏死了，去瓷城抓她，她为了躲避黑条，就跑到了这儿。谁知，黑条竟然一路追来，刚才要不是自己发现得快，就可能被黑条抓住。

张大豆更是不解，那个黑条为什么要抓一个小女生啊？那人不会是个人贩子吧？另外，瓷城在哪儿啊？怎么从没听说过？

小女生睁大眼问：“瓷城啊，你不知道？”

张大豆摇摇头，很惭愧地低下了头。

小女生一把拉住他的手，要带着他去看瓷城。张大豆摇着头，他还要上学呢。小女生急了，拉着他的手求着：“请你送我一趟吧，好吗？我怕遇见黑条。”

张大豆这才明白，小女生怕再次撞到黑条，讓自己保护她啊！张大豆马上气昂昂地点点头，行侠仗义，是大侠应该做的，这可是自己老爸经常说的。张大豆于是很威武地挥了一下手，用了一句江湖上常用的话道：“好的，请前头带路。”

小女生嘎嘎一乐，抬腿就走。

张大豆双手叉腰，在后面跟着。

小女生叫唐小瓷，住在瓷城。瓷城很安静，一片白润的光，清亮亮的。城里的每一个人都文质彬彬的，很讲礼貌。瓷城从来没有打闹，没有争吵，城门一关，和外面的世界从不来往。

可是，有一天，城门“哐”的一声被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高个子，凶巴巴地冲入瓷城，仗着武功高超，在瓷城打砸抢劫起来，将瓷城搞得一片乌烟瘴气。

然后，黑条就看见了唐小瓷。 他睁大了眼，大叫：“终于找着你了，小女孩。”说着，伸手去抓唐小瓷。

唐小瓷在爹娘的保护下，逃出了瓷城。身后，黑条紧追不舍，也追出了瓷城。好几次，黑条都险些抓住了唐小瓷，幸亏唐小瓷聪明，躲了起来。

唐小瓷说着，眼泪流了出来，挂在睫毛上，一闪一闪的，晶莹发光。

张大豆听了，气呼呼地说：“这个黑条，真坏，等我撞着了他……”话还没有说完，前面的树林里，一个人哼哼一笑，如猫头鹰一样说：“小男生，撞着我了又怎么样？”随着声音，一个黑影一晃而出，正是黑条。

原来，黑条刚才在询问张大豆时，就发现了破绽。他想，这个小男孩一定扯谎了。于是，他假装相信张大豆的样子，走了，进入人群后，一转身，走到一处墙拐角处，又悄悄折回来，暗暗跟着，一路跟到这儿。他瞪着张大豆，“嗖”的一声，抽出一把匕首，吼道：“滚开，臭小子，我只要抓唐小瓷那个小女孩，和你无关。”

张大豆很害怕，不过仍挡在唐小瓷面前道：“不……我才不听你的。”

黑条恶狠狠道：“找死！”

张大豆回头对唐小瓷喊：“快跑，我……我来挡住他。”可是，唐小瓷就是不跑。

张大豆指着一边喊：“老爸，快揍他。”黑条吓了一跳，忙回头去看。趁这个功夫，张大豆一把拉了唐小瓷就跑，跑了几步，他被一个石头一绊，跌倒在地。黑条见了，哈哈一笑，扑了过来。张大豆一下坐起来，将手里抓着的土扬到了黑条的脸上。黑条大叫一声，捂住双眼。唐小瓷一把攥着张大豆的手道：“快，跟着我跑。”两人呼呼的，脚下生风，不一会儿工夫，就跑到一片林子里。张大豆突然脚下一空，“啊”的一声大叫，掉了下去。endprint

他吓得紧紧地闭上了眼。

秘境

过了一会儿，身边的唐小瓷轻轻地喊：“没事，睁开眼吧！”

张大豆慢慢睁开眼，顿时张大嘴呆住了。他的眼前是一片白润的天空，白润的空气，甚至连花儿都映射着淡淡的光泽。远处，平静的湖面上，更是白光泛动，一波一波地扩展着。

张大豆结结巴巴道：“好美啊！这……这是哪儿啊？”

唐小瓷得意地告诉他，这就是自己说的瓷城。

张大豆简直看傻了，轻轻赞叹道：“哇，瓷城真美啊！”

唐小瓷微笑着，拉了他的手，在街道上走着。街道是石板铺的，石板也泛着白润的光。街道的两边都是古代建筑，屋檐高翘，雕花镂纹。街上行走的人，像电影里的古代人一样，男的穿着长袍，摇着折扇。女孩都穿着长裙，戴着手镯。大家见面，脸上都带着微微的笑容，相互问好。

那边草地上，一个个小孩在放着风筝，叽叽嘎嘎地笑着，相互追逐着。

张大豆再次张大嘴，问唐小瓷：“这……这是古代的啊！”

唐小瓷点着头，嘴角仍微微地带着笑，阳光一样白净，告诉他，这里是唐代，。刚才那几个人是在吟诗。张大豆听了，想起才背诵的诗歌，就拉长声音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唐小瓷睁大眼睛夸道：“张大豆，你真棒哎！”

张大豆得意地道：“当然，我是学霸啊！”

唐小瓷不知道什么是学霸。张大豆摇头晃脑地告诉他，学霸，就是学习最认真的人。而且，他还得意地告诉唐小瓷，自己可是班级里前十名的学生，很牛气的。

唐小瓷听了，很佩服地看着他，弯弯的睫毛一眨一眨的。

唐小瓷的家住在街的西头，正十字路口的地方。唐小瓷的爹娘看他安然无恙地回来，都很高兴地迎出来。他们也穿着长袍，唐小瓷的娘脸上还有一道伤口，听唐小瓷说，是保护自己的时候，被黑条打伤的。张大豆气呼呼地道：“这个黑条，我一定饒不了他。”

唐小瓷娘问张大豆是谁，当听说是唐小瓷的恩人时，两人都忙请张大豆进屋，请他留下来吃晚饭。天晚了，张大豆赶不回去，就在唐小瓷家歇着。

半夜，隔壁房间传来唐小瓷的一声尖叫。张大豆听了，跳下床，和唐小瓷爹娘一起跑到唐小瓷的房中，唐小瓷却不见了。他四处望着，只见白瓷色的夜光中，一个黑影一闪离开了。

这人，正是黑条。

秘密

张大豆急了，大叫道：“黑条，放下唐小瓷。”他一边喊着，一边飞快地追了上去。黑条腋下夹着唐小瓷，当然跑不快。不一会儿，张大豆追上了黑条，拦在他前边。黑条哼哼一笑，将唐小瓷放下。唐小瓷直直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张大豆问道：“你……你把唐小瓷怎么了？”

黑条得意地道：“当然捆住了。”

说罢，黑条用手在唐小瓷肩上轻轻一敲，叮当一响，声音十分清亮。张大豆一愣，唐小瓷的肩膀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黑条告诉他，在遥远的唐朝，有一个宦官，精通烧制瓷器，他私下里烧制了很多精美的瓷人。怕别人发现这些瓷人，被毁坏或者被偷，他就悄悄在地下挖了个地道，修筑了一个地下城堡，取名瓷城，将瓷城修建得如生活里的城市一样，将这些瓷人放在里面。这些瓷人中，最美的一尊是个女孩，宦官给它取名唐小瓷。

这些瓷器，一千多年来，吸收着天地精华，终于有了人的感觉、人的思想，和真人一样，在这座地下瓷城里自由自在地生活着。

这个秘密被那个宦官记在日记里。临死，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将日记带入墓中。前不久，黑条盗墓，挖开了这个宦官的墓，发现了这本笔记。他翻开来，细细一读，十分高兴，就按照笔记里的记载，到处寻找瓷城，最终找到并炸开城门，冲了进去。

他到处乱翻乱找，希望找到唐小瓷，将她作为一件绝世古董卖掉，那样，他就可以一夜暴富。

张大豆大惊道：“她……是人，不是古董！”

黑条哈哈一笑，告诉他，自己在日记里还读到一个方法，这些瓷器，如果变成了人，要还原成瓷器，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到河水结冰时，将这些瓷人放到水里，结成冰人，再捞起来就成了瓷人了。

唐小瓷听了，吓得脸色煞白，惊叫道：“不要啊，我不要变回瓷人！”

黑条嘿嘿一笑，根本不理睬唐小瓷，回头告诉张大豆，如果他不和自己过不去，自己将唐小瓷变回古董卖了，得到的钱，自己得三分之二，张大豆得三分之一。黑条充满诱惑地说：“小男生，这样一来，我成了天下第一大富豪，你就成了天下第二大富豪啊。”

张大豆抿了一下嘴唇，轻声道：“真……的？”

黑条点着头：“当然。”

张大豆低着头想了许久，慢慢抬起头道：“我……要一半钱。”

黑条愣了一下，嘎嘎笑了：“好，给你一半。”

唐小瓷听了，眼中泪珠一颗颗落了下来。

告别

张大豆和黑条带着唐小瓷，悄悄出了瓷城，回到城里时，天已经亮了。

张大豆肚子饿了，咕咕地叫着，他捂着肚子，对黑条说：“大叔，去买点东西吃吧，我饿得受不了了！”

黑条摇着头，不相信地望着张大豆。

唐小瓷被绑着，坐在旁边，低着头抽噎着。

张大豆眼睛一亮，指着唐小瓷说：“这个小女生也饿了，如果饿死了，损失就大了。”

黑条一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是，他又不放心把张大豆和唐小瓷放在这儿。想了一会儿，他对张大豆说：“你去买食物。”

张大豆摇着头，自己跑累了，让黑条去。黑条说：“我要看住人，你去。”

张大豆无奈地点点头，伸出手。黑条找了钱，交给张大豆。张大豆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拿了很多面包，还有三袋豆浆。

唐小瓷不吃，只是流着泪。

黑条显然饿极了，拿了面包就吃，呱唧呱唧，一口气吃了四个，又喝了一袋豆浆。看唐小瓷不喝，他又把另一袋豆浆也喝了，不一会儿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倒下去睡了。

原来，张大豆刚才去买豆浆时，也悄悄买了安眠药，放进豆浆中。

唐小瓷睁大眼睛，手腕上的绳子被解开，一把抱住张大豆，喊道：“张大豆，你真聪明。”然后呜呜哭了，显然吓得不轻。

张大豆的脸红了，女生拥抱男生，让同学们看着会笑话的。不过，唐小瓷说他聪明，他还是很高兴的。他拿了那根绳子，把黑条捆了，给当警察的老爸打了电话，说这儿有一个盗墓贼，被自己抓住了，名叫黑条。

老爸在电话中喊道：“黑条？你说你捉住了黑条？”

张大豆一挺胸，得意地回答：“当然。”

然后，他在黑条身上找到了宦官的那本笔记，拉着唐小瓷就跑。唐小瓷不解地问：“去哪儿？”

他说：“瓷城！”

到了那处树林，唐小瓷一指：“到了。”

张大豆将那本笔记拿出来，递给唐小瓷道：“你……回去吧！”

唐小瓷睁着大眼问：“你呢？”

张大豆告诉她，自己要回去读书啊，自己再不回去，就迟到了。

唐小瓷望着他，眼圈慢慢红了，她扑过来再次拥抱着他说：“张大豆，你真好，我舍不得你。”

张大豆也舍不得唐小瓷，他多想唐小瓷是自己的同学啊，那样多好。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他站在那儿，看着唐小瓷流着泪，一步一步消失在暮霭中，最后不见了。他扯着嗓门儿大喊：“唐小瓷，藏好笔记，就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你们了，这样就没有盗贼了。”

阳光下，远山在回应着：“盗贼了，盗贼了……”

他的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回到学校，上历史课时，老班将唐代的瓷器照片打在大屏幕上。张大豆顿时瞪大了眼，其中有一个瓷器是个小女孩，不正是唐小瓷吗？她正在屏幕上对着自己笑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