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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梅 高腔入云霄

2018-01-30帅丹

优雅 2018年1期
关键词:梅花奖川剧

帅丹

从“疯丫头”到名角

四川泸州的水稻研究所曾经有一片厂区,傍着沱江倚着山岗,那是王玉梅幼时成长的地方。微微风过,稻浪似汪洋,稻花也时时吹入附近的鱼塘。除了水稻,这个研究所还养植着荔枝、桂圆等许多果树,树上常有小孩子顽皮攀爬的身影,王玉梅也是其中之一。这片山清水秀的地方,给了王玉梅挥洒童年的广袤天地。

彼时的她还像一个疯丫头,漫山遍野地奔跑,肆无忌惮地玩耍。“我小时候还不会游泳,但却爱到水里玩,还差点淹死在鱼塘里、沱江里。”说起童年,王玉梅忍俊不禁地开怀大笑起来,“以前母亲在蚕房工作,我去爬架子把养蚕的柜子跟多米诺骨牌似的打倒了,结果被压在下面砸得满头都是包。”人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依山傍水植被满园的地方,给了王玉梅浑然天成的灵性、一双澄澈传神的眼睛,以及她那响彻云霄的好嗓子。

忽有一日,这个欢天喜地的“疯丫头”竟也渐渐安分了下来,不再吵吵闹闹大大咧咧。因为她的天赋被发掘,新世界的大门也就此敞开了。1988年,不满13岁的王玉梅报名参加了四川省川剧学校泸州点的招生考试,高亢入云的嗓音霎时惊煞了所有人,包括初次听她唱歌的父亲。王玉梅很顺利地通过了初试。

一个人能不能唱川剧,适合唱什么角色,需要很多年慢慢观察。这一行,成角儿太难,即便你天资过人勤奋非常,你也得过“换嗓”这一关。进入换声期,嗓音条件就会发生大波折。也许你自幼學戏,可是如果换声期之后换嗓不成功,可能就再与此前学的角色无缘了。由于复试和初试时间隔得比较久,王玉梅进入了换声期。复试时她演唱的《黄土高坡》和《信天游》在高音部分始终上不去,导致她没有通过,王玉梅伤心地哭了。然而,当时的几位老师有惜才爱才之心,几经周折找到自贡川剧团,领导答应让王玉梅“试读一年”。

即便入了川剧这个门,将来能不能吃上这碗饭,还得另说。挑嗓子、挑个头、挑模样、挑身段、挑悟性……挑来挑去,可能学了许久,老师大手一挥告诉你:“孩子你不适合干这个,改行吧!”王玉梅正式开始学戏不久,便遇到了这样的事。一次声腔课上,老师建议王玉梅说:“你个头儿那么矮,要不趁着现在年龄不大嗓子还行,改行学帮腔吧。”这意味着,王玉梅将从台前走向幕后。王玉梅不得不接受学校的安排,第二天便拿着本子和笔来到谢永芳老师面前,准备跟随她学帮腔。但谢老师却慧眼识英,此前她看过王玉梅在练功房的表演,认为王玉梅灵气与悟性已然崭露头角,是个可造之才,便找到学校领导,力谏让她继续留在表演系。

她由此更加珍惜这失而复得的舞台表演的机会,更加勤奋地学习与练功。别的同学一有时间就出去玩,她却仍在宿舍没日没夜的练着,如同她小时候在泸州老家那样乐此不疲。寒暑不辍也不足以形容她那个时候的刻苦,那时的王玉梅几乎未尝虚掷一日。很庆幸的是,王玉梅很快便“换嗓”成功了。而她的性子,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沉静下来。

王玉梅从来不偏科,戏路也很宽,唱念坐打样样在行,花旦、闺门旦、奴旦、刀马旦门门兼修,文武全能。她天赋异禀的高亢嗓音,还有经过刻苦练习无可挑剔的身段,都在升华着她的舞台生涯。

那些年,那些戏

王玉梅打心底里热爱川剧,她对表演的热忱不仅仅在舞台上。从很早的时候起,她就开始自己买戏服买头面了,即便剧团有,但她仍希望自己拥有更精致的行头,以最完美的姿态去诠释每一个角色。王玉梅演的角色大多命途多舛,结局悲怆,即便是平常的排练她也是全情投入,经常唱得泪流满面。她与她表演的人物,有许多重合的瞬间,她也很享受这种与人物融为一体的感觉。“人家唱是一个样子,你唱的时候又是另一个样子。即便编曲的老师写得很动情,你想要通过自己的处理去塑造整个人物的话,还得下很多工夫。”

她对自己表演的节目和人物如数家珍,自然也忘不了自己生命中那些举重若轻的戏码。

《杨八姐盗刀》是王玉梅第一次正式面向观众的演出,那时的她还是戏校的学生。她清楚地记得,当时穿上戏服化上妆在锦江剧场附近的一个照相馆里和老师一起合影,那也是她第一次有了自己正规的剧照。除了这样的新鲜感之外,其余的便是疼痛了。那时戏曲演员的装扮手法还很传统,她扮演的剧中人物包头用的头盔叫“猫猫盔”,为了防止表演过程中头盔脱落,这盔边做得很硬而且包得也紧。上场之前,王玉梅就已经被勒得头疼不已,转而发麻又头晕目眩甚至想吐,但她还是咬着牙演完了全场。等到谢幕之后她到后台卸妆,才发觉自己的头皮已经被勒得麻木了,连用指尖去戳都没感觉。

吃苦,是每一个川剧演员必过的坎。吃不下苦,别说成角儿了,连登台挑大梁的机会都没有。但王玉梅真就一点点把这么多年的苦难熬下来了,不积跬步,何以致千里。

拿梅花奖一直以来都是王玉梅的心愿,在戏校的时候她就有心为夺梅花奖而下工夫。在北京凭借《中国公主杜兰朵》名声大震的时候她也报名了,但当时要求参赛者既要准备一个大戏,还要准备一出折子戏,而王玉梅只有一个大戏,只能“望奖兴叹”了。

时光辗转到2010年,这些年王玉梅总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与梅花奖失之交臂,她甚至都有些灰心了,于是出去拍了几年电视剧。但又觉得离开了舞台的自己,实在不擅长与人应酬。即便剧组的导演很喜欢她,她也觉得在那样的环境和氛围下,总归不如演戏般纯粹。2010年,她争取到梅花奖的申报,排了一出《燕燕》,而燕燕一角也正是王玉梅表现得最传神的角色。那一年的梅花奖评选在成都举办,也算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在众多参赛者中第一个出场的她便顺利拿下了梅花奖。拿了奖之后,她并没有自己预先料想的那种兴奋感,反而是如释重负。“对自己来说,拿到了梅花奖算是艺术生涯的一个高峰了。可再往上看,还有‘二度梅和‘大梅花,看了其他演员的演出,以及他们对自己艺术生涯的体会和总结,我才深深地体味到什么叫艺海无涯。”王玉梅如是说。

提及自己演得最痛快的一出戏川剧《岁岁重阳》,王玉梅很是愉快。也正是在这部戏里,她将自己的表演水平酣畅淋漓地展现出来。在剧中她一人分饰两角,扮演性格迥异的姐妹俩。她对情感的拿捏恰到好处,在两个人物之间表演得游刃有余。生活中她亦是一个两面性格的人:可以一声不吭地安安静静呆在家,也可以在朋友之中成为活跃气氛的“话痨”。

为川剧做点事

虽然是四川的地方戏,但比起京剧、昆曲这样的国戏,川剧的声腔更为复杂,对唱的人要求也更为严苛。京剧、越剧、豫剧、黄梅戏等剧种,至少还有普通大众能唱上两段的,而到目前为止,川剧的五种声腔还没有哪一段是观众或普通票友可以轻松上口的。这也成为了王玉梅不断思考的一件事,因为复杂就意味着很难推广和传唱,这对川剧的传承和弘扬都是不利的。于是她想,能不能给川剧做一些入门的歌曲,把声腔简化一些,或者跟流行音乐结合起来。京剧也有这样的做法,可以尝试借鉴。王玉梅这个想法是大胆且具有颠覆意义的,意味着向传统的挑战和革新。

但比起这些革新和推广的点子,眼下的王玉梅一直做着“更重要的事”。

王玉梅平日里一直都很忙,很多时候给她打电话,她可能都在车上,往来于各个地方。她对事一向非常执著,不论是唱戏,还是现在剧团的工作,都很上心。在梅拿了梅花奖之后,川剧院召开了一个关于川剧后续发展问题的会议,王玉梅在会上特别提出了一条意见:关于川剧后备人才培养。

之所以提及这个问题,是因为王玉梅这些年来的艺术经历让她看清了川剧的现状。四川泸州、宜宾等很多地方都曾“借”她去表演,很多地方上的川剧院团不光是缺演员,甚至连乐队都凑不齐人。王玉梅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川剧的形势确实很危急,说什么传承、弘扬和发展,其实,现在得用抢救的字眼了。”毕竟时代发展的过程中,某些时候我们搁置了这样优秀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导致师资力量在不断被削弱,演员的水平也因此下滑,重拾起来自然困难重重。

事实上,很多剧种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真正能身体力行去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并不多。“之前我们剧院接到的从戏校毕业的学生,水平真的很成问题。拿过来也不能直接用,必须得跟炒回锅肉似的,对他们重新进行纠正和指导。其实大家都知道,宁肯换一张白纸,也不愿意去改一幅画。”为了改变川剧教学的窘迫之境,此后的四年时间,王玉梅一直在从事川剧演员的教学工作。从开始招生、课程设置、师资配备包括授课,全是她一个人亲力亲为。在院校里勤勤懇恳地工作了四年,她同时还要兼顾剧院的排戏和演出。“那四年我真的很累。不过好在最初招进来的学生已经毕业一年半了,有十个已经正式进入剧院编制了。”王玉梅感到很欣慰,“相比其他院团,我们也算是走在前面了。”

经过几年的调整,王玉梅的努力总算有了些许成果。此前成都市政府出资为成都市川剧院招收的一批学生,毕业演出演了两天,个个都在剧里担纲要角。很多业内业外的川剧观众,看得热泪盈眶——有人在继承他们热爱的事业,有人实实在在地在为川剧做事,为川剧培养后备人才,这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尤其是一些川剧老前辈,看了之后特别开心、激动。

除了唱戏,王玉梅还喜欢旅游。但忙碌之余,她也再难抽出时间去享受别地风光,度一个痛快的假。也正好在岁末年关,她得了一些空,能够有机会出去转转。对话之时,她很欣喜地聊起了近日的旅行计划,如同那个重新奔向昔日泸州水稻研究所园区欢快玩耍的小女孩。

台上的王玉梅,台下的王玉梅,其实都是一个简单执著的女人,不寻常的是她愈发明朗的艺人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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