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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轩《前方》
——大地上的异乡者

2018-01-25于幼兮

新世纪智能(高一语文) 2018年10期
关键词:离家曹文轩萧红

□ 于幼兮

《前方》是一篇情感丰沛、富有哲思的摄影散文。作者曹文轩与一张无声的照片进行灵魂的对话,诠释了家乡的意义,充满了对人生悲悯的关怀。一辆老旧又破落的汽车,一群神情憔悴,东倒西歪的乘客,他们或托腮冥想,或左顾右盼,不知将被载往何处。车厢的拥挤与不堪,人物真实的神态给人直观的视觉冲击,触发作者在文章开头就两次发问:“他们去哪儿?归家还是远行?”答案是:无论归家还是离家,他们同样都是在路上。

每年6月左右,坦桑尼亚塞伦盖蒂大草原上植被消耗,食物稀缺。为了生存,动物们会长途跋涉3000多公里,前往肯尼亚马赛马拉野生动物保护区。曹文轩首先以壮观浩大的动物大迁移为切入点,挖掘人类离家这一举动的根源。自然环境的季节性变化,以及对于生存的本能渴望,让东非大草原上的动物们不得不离家。这一路,它们不仅要跋山涉水,穿越戈壁,更要面临许多不可预期的危险。“其间,不时遭到猛兽的袭击与追捕,或摔死于山崖、淹死于激流。”即便要历经万般磨难,承受断送生命的代价,动物们也不会停下奔赴前方的脚步。这迁徙中充满着最最原始的、撼动人心的生命力。动物如此,人类的祖先亦然。原始社会中,我们的祖先过着捕捉猎物为食,以及躲避被更凶猛动物捕获的生活。“当人类还未有家的意识与家的形式之前,祖先们就是在几乎无休止的迁徙中生活的。”迁徙——这一所有动物共有的本能,已深深烙印在了人类的血脉之中。

随着历史的演进,人类掌握了更多的生存技能,学会了盖房子,学会了畜牧养殖,改四处狩猎为圈养动物,于是便有了“家”,女子在家中料理各种事务,人类的生活也终于因此“安”定下来。可即便是告别了居无定所的漂泊,即便家给人带来了再多的温馨,人类还是无法停止远行的脚步。

有时,离家可能出自一种本能的欲望。“外面有一个广大无边的世界。这个世界充满艰辛,充满危险,然后又丰富多彩,富有刺激性。外面的世界能够开阔视野,能够壮大和发展自己。”公元15至18世纪,欧洲人的船队浩浩荡荡地向海洋进发,开启了辉煌的地理大发现时代。哥伦布、达·伽马、迪亚士、麦哲伦……他们无法准确测量经度,木制船壳无法抵抗船蛆的侵蚀,储备的食物不适于长期航行,船上的卫生与生活条件也十分糟糕。然而,受经济利益与政治利益的双重驱使,这些人所进行的探索极大地扩展了已知世界的范围。在几乎同一时期的中国,明代的徐霞客少年时期即立下了“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的旅行大志。22岁时,徐霞客头戴母亲为他做的远游冠,肩挑简单的行李,终于正式出游。直到54岁逝世,徐霞客人生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旅行考察中度过的。他探寻名山大川的奥秘,尝尽旅途艰辛,最终绘天下名山胜水为通志《徐霞客游记》。有时,离家也可能是出于一种无奈。由于种族歧视和信仰冲突,犹太人经历了千年的苦难与迁徙;异族入侵,朝廷蒙辱,一代才女李清照被迫南渡,开始自己颠沛漂泊的后半生;1930年,萧红为反抗父亲包办的婚姻而离家出走,从此“半生尽遭白眼冷遇”。离家,在人类历史上书写了太多伟大的荣光,浪漫的章节。而同时,离家,也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了无数伤心、憔悴的往事。

“路,连接着家与前方。”这三者构成了人生的主旋律。与天性中自然带有流浪因子一样,乡愁也是人类与生活与生俱来的情结,永恒的烙印。中国是一个诗歌的国度,自上古以来,无数诗篇诉说着思乡的愁苦。“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日归日归,心亦忧止。”(《诗经·采薇》)“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李白《春夜洛城闻笛》)“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纳兰性德《长相思》)在人们被外面的世界所诱惑,义无反顾地踏上离家的路时,家乡又成了心中挥之不去的惦念,一份让人频频回首的牵绊。于是,人们按捺不住地选择离家,在经历了思家,归家之后,又一次踏上离家之路。人生不正是这样一个周而复始的轨迹吗?

既然思家、归家,为何又要再次离家,“家”究竟对我们这样在路上的芸芸众生意味着什么呢?文章在既谈完人类为何要离家远行之后,又更加深入地思考了路、家、前方这三者的关系,从形而上的层面阐释了路与家的含义。在文中,曹文轩所指的“路”已不仅仅是具体的路途,而是人生的苦旅,是人类那无法抗拒的、流浪一般的命运。他所指的“家”,家不再是一个由砖木或其他什么材料构成的实物,而成为一个没有形象的概念,是心灵得以安放的栖息之所,精神的家园。

我们每个人从呱呱坠地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已经踏上了只属于自己的路。这是一条短暂而又漫长的人生之路,虽然途中也不乏顺境与美好,但正如丰子恺先生在《半篇莫干山游记》中写的那样,他那老掉牙的汽车在荒郊野外的半路上抛锚了,并且总是不能修好。人生的绝大多数时候,是琐碎的,是无味的,我们时常要在不安、无奈,和焦躁不宁中度过。照片中的人,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真实写照。茫然、惶惑、疲惫、无所适从。这是人生的实质,与身份无关,与物质无关。生而为人,谁都无法幸免。

人生之苦,一路所要承受的磨难确是一方面,而曹文轩从哲学层面思考,指出人的悲剧不可避免的原因所在:“人无法归家。”更进一步说,人们“即便是还了家,依然还在无家的感觉之中”。在这里,“家”不再是一个实指的概念,而是由实到虚,转变为抽象化了的“精神家园”。从这一哲学层面上来说,仅仅能帮人遮风避雨,让人满足温饱,还不能称之为家。所谓“吾心安处是吾乡”,真正能够从心灵深处为我们抹去无家可归之感的人、事、物,或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乡。

纵观萧红的人生,寒冷与饥饿是贯穿她流亡生活的关键词。从叛离家庭的那一刻起,萧红便失去了生命的依托和生存的保障。但当弟弟劝慰萧红回家去的时候,萧红毅然拒绝了。作为一个受到新文化运动熏陶的现代青年,父权家庭的专制和亲人间情感的淡漠,是她不能够接受的。离家虽然将她置身于恶劣的生存环境,但与此同时,她却获得生命的洒脱与灵魂的自由。呼兰河的那个家园,已经成了萧红再也回不去的家。正如刘亮程在《今生今世的证据》中所说的那样:“当家园废失,我知道所有回家的脚步都已踏踏实实地迈上了虚无之途。”当精神家园无法觅得,灵魂无处安放,我们所有人都是大地上的异乡者。

《前方》揭示了人在往前走的过程中没有归属感的痛楚。对于“家”的渴望,可能我们需要像萧红一样,在流亡的道路上自己建造。葡萄牙诗人佩索阿曾说过:“To travel!Leave countries behind!Be someone else indefinitely.Having a soul without roots.Means living only to see!”然而“前方到底是家还是无边的旷野呢?”文章最后一段颇有深意,再次抛给读者一个全新的难题。曹文轩在《论近二十年文学中的“流浪情结”》中曾提到:

“人们依然居住在具体的家中,却依然有无家的感觉。那是因为,家的原始记忆,已经脱离具象的家,而成为一种形而上的经验了。人们感觉到,一个精神世界远比一个被肉眼所见的具象的世界广阔无边,从而也更难把握得多,在这个精神世界里,人永在漂浮状态中。人们带着对家的记忆,希望在这个世界里也能有个家,然而,这个家却永不能出现,永不能具体。”

我们的目的地能够到达吗?我们的精神家园能够寻回吗?面对这些无解的人生难题,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继续上路。

学法指导

1.把握文章脉络

《前方》一文围绕人类生存哲学的共同轨迹,为我们层层揭示了人生的悲剧性实质。想让读懂读透,首先要把握文章的脉络。可以通过关键词关键句的圈点勾画,如“离家”“流浪”“人生”“还家”等等,去厘清作者在全文中抛出并阐释了哪些问题。

2.体会作者情感

《前方》是一篇文质兼美的摄影散文,作者在表达人生哲思时,也通过描写、叙述、引用等方法,将人类的各种情感直观地表现给读者。在把握文章脉络的基础之上,可进一步深入体会作者的情感。例如文章第4节关于动物大迁徙的描写,画面感强,很有冲击力,展现了生命对于前方的原始渴望。文章5、6两节,将人类在两种背景下离家时的情感写得真切可感。文章倒数第二节引用了大量表现乡愁的诗歌,反复诵读,体会这一人类永恒的主题。

3.领悟人生哲思

曹文轩在《前方》中想要告诉我们两组带有悲剧性的人生状态。其一,在对前方的渴望和对家乡的留恋共同作用下的“离家——思乡——归乡——再离家”。其二,因精神家园废失而带来的无家可归之感。这两个问题对于高一学生来说比较抽象,同学们可能理解不透,可借助已学知识,利用具体作品和人物帮助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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