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江海

2017年7月底，白关的书《流学的一年》出版了。7年前，他骑着一辆自行车，走过30个省，写下7本日记，拍摄了4万多张照片。他认为：去哪儿、走多远、攒了多少惊险故事可以说给人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终于可以直面心中的自己，不是非得循规蹈矩地过完一生。在路上，他还遇到了一个同样热爱生活的女孩。从此，两个年轻人过起了田园生活，虽然生活并不富足，但爱情始终新鲜……

一回生，二回是朋友

内蒙古人白关曾在上海一家游戏公司做了6年原画（动画创作中一个场景动作之起始与终点的画面，以线条稿的模式画在纸上）工作，2010年，厌倦了按部就班生活的他义无反顾地辞掉工作，开始用骑行的方式走遍中国。很多人觉得这是一场孤独的旅行，但白关很享受独自面对自己的时刻，他觉得那也是静观自己的好机会。

2010年10月，白关去大嵛山岛玩，天刚擦黑的时候大风渐起，他站在高坡上，迎着疾风，身上的衣服斗篷般招展，颇有几分游侠的味道。

正在这时，白关发现一个女孩正独自在大嵛山岛上来回转圈，转了几圈之后开始往岛下走。白关冲她喊了一句：“你一个人啊！”女孩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她扭头看了看白关。

“胆儿挺大！”白关笑着说，说完从坡上一路小跑，直奔小天湖去了。女孩一看，赶紧追上去：“你等等我。”

白关扭头问：“你没去啊？”“岛上阿姨不让下湖。”对方认真地答道。白关哈哈一笑：“你也太听话了！”事后，白关总爱开玩笑说，当时他好像看见一个脖子上摇曳着红领巾、胳膊上飘荡着三道杠的标准“好学生”。

那天，两个人一起去了湖边，除了拍湖水，还给对方拍了不少照片。短暂的接触之后，两人开始交换各自的信息。黄璐璐是沈阳人，1978年出生，喜欢摄影，在北京做金融工作，趁着出差，偷偷溜出来玩。他们留下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第二天，白关和黄璐璐，一个骑着自行车，一个坐着轮船，一个往南一个朝北，各自天涯。

回到北京，黄璐璐很快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工作之余，一想起大嵛山碰到的那个年轻人，黄璐璐就心生羡慕，思绪也随着白关的滚滚车轮走出很远。

黄璐璐开始跟白关短信联系，也慢慢知道了白关的故事。他取光了6萬元住房公积金，骑着一辆二手自行车开始了“旅行大中国计划”。黄璐璐问白关“为什么骑行”，她以为白关会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样的话回复她，可白关很随意地说了句：“玩儿啊！”就是听完这句话，黄璐璐开始对白关有了兴趣，她想：这人真好玩！

黄璐璐做过背包客，也零零星星去过不少地方。所以，在白关去福州的时候，黄璐璐作为资深吃货给他分享了不少美食。这些美食有的在装修精致的饭店里，有的在犄角旮旯的小店里。接受了黄璐璐的建议，导致白关原本设定好的路线，逐渐演变成一条“求吃”之路。

慢慢地，两个人的互动越来越多。有时候，白关在某地休整一段时间，黄璐璐就给他寄点儿吃的。白关也不白吃，把路上看到的风景随便拍上一张照片，再配上自己画的漫画、添上充满童趣的几句话发给黄璐璐，还有比这更有意思的礼物吗？

一来一往间，两个人交往逐渐频繁，从天南地北聊到街头小吃，从黑泽明聊到左小祖咒，相同的兴趣爱好让两人越发亲近。不知道是受白关的影响，还是突然想忠于内心，黄璐璐辞掉了那份一直让自己纠结的工作，开始了自由职业。

平淡的日子也五彩斑斓

2013年7月，黄璐璐约白关一起去阿里转山。白关正好在西藏，要去拉萨。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

黄璐璐跟三四个女孩临时组队去冈仁波齐，这是她跟白关第三次见面。那天，白关带着几个女生从海拔4600米的塔尔钦出发。黄璐璐走得很慢，却一直没停。白关看黄璐璐那么认真又虔诚的样子，心里感到很佩服。

第二天傍晚7点，总算到了卓玛拉山口——可以看神山的地方。一行几人渐渐停下来，静候阳光照耀到神山。但黄璐璐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向更高的山坡走去。独自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流下了眼泪。白关在山脚下看着黄璐璐，金色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有点像自由女神。

转山结束，白关依旧蹬着自己吱呀作响的自行车浪迹天涯。而黄璐璐回到北京做她热爱了10年的摄影工作。回去之后，黄璐璐时不时地就想起白关，她知道自己喜欢上了白关。

2013年9月，黄璐璐用邮件向白关表白：“年底骑完车，你要不要来北京，我们一起租个院子。”直到第三天，她才收到白关的邮件：“人家女生表白都含情脉脉，你倒好，就是要找个种地的嘛，这样的成功率可是会大大降低啊。好在呢，我也不是一般人。”黄璐璐看着邮件乐个不停，但她对于白关考虑了3天才答应自己表示很不满。其实，白关当天就回复了，只是因为信号不好，邮件3天后才发出去。而她向白关表白，只是希望两个人谈恋爱，可白关却已经做好了跟她结婚的准备。他说，既然认准了，直接结婚多好。

2013年12月21日，白关结束了长达3年的全国旅行，回到内蒙老家，开始筹备创作自己的骑行漫画。趁着空闲，黄璐璐和白关见了彼此的家长。在得到家人同意之后，俩人去了北京。在环境和经济的权衡下，最后在顺义区的一个农村寻到一个满意的院子。

院子分东西院，西院有几间房子，主要用来住；东院是黄璐璐和白关的最爱，很诗意，黄泥小屋半亩田。在半亩田里，黄璐璐和白关计划要种上各种各样的农作物。他们装修了厨房和卧室，很多家具都是白关自己做的。

院子收拾好之后，白关的爸妈要来北京，白关就张罗着让父亲教他们种地。白关的父亲年轻时从天津下放到内蒙，专门从事农技推广。

“这边种茄子，那边西红柿，还要搭个黄瓜架。”黄璐璐喜欢的向日葵要种在向阳的地方，白关心爱的莲花要放到水缸里。两人一边商量，一边比划，心里勾画着一派生机勃勃的田园景象。

2014年7月，两个人领了结婚证，开启了小日子模式。

夫妻相处忠于内心

此后在乡下生活的小3年里，黄璐璐和白关也历经了重重磨难，最先难住他们的就是经济問题。白关骑行3年多时间，身无长物。黄璐璐的积蓄只够付半年的房租。但半年很快就过去了，白关一心想要出版的骑行漫画，仍然无人问津，黄璐璐的工作也不稳定。不得已，两个人忍痛退了用来居住的西院，另外租了一个一居室。虽然经济困顿，可小两口每天在住处和田地间来回穿梭，倒也乐此不疲。

盛夏，田间骄阳似火，能把人晒掉一层皮。黄璐璐的好友去乡下避暑，远远望见她正在半米深的野草里埋头苦干。走到跟前，好友发现黄璐璐的脸被晒得红紫，身上的素布麻衣裹着泥点。“璐璐，为了这样的生活值吗？”好友眼眶泛红。

黄璐璐擦了擦下巴上正要滴落的汗珠，将几个新鲜的西红柿和黄瓜递给好友，笑着说：“你不知道呢，这样可减肥了，马上我就能拥有梦寐以求的大长腿了！”不远处，正在浇水的白关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一阵失落从心底蔓延到全身。

“我想去上班。”白关语气坚定不容商量。黄璐璐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白关的意思，“没事的，老白。我喜欢现在的你和我，你不用为了我改变什么。”白关轻抚着黄璐璐的脑袋：“我想让你生活得更好。”可黄璐璐知道，那不是自己想要的。

白关很快进入一家外企，为了尽快改善经济状况，他加班、应酬，因为上班距离太远，最后一个人搬到单位附近住下来。从前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如今连见面都成难题。

因为是太急于让黄璐璐过上好日子了，白关在很短的时间里，竟做出了一番不小的成就，经济不再成为困扰小夫妻的难题。可黄璐璐并没有像白关所期待的那样“过得更好”。黄璐璐要的是那个用柚子皮画画的白关，那个和自己一起浇水施肥抓虫子的白关。可如今的白关却让她感到很陌生，她决定先和他分开一段时间。

黄璐璐的提议让白关突然冷静下来，他开始思考：自己内心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从辞掉工作去骑行，遇见志同道合的伴侣黄璐璐，到现在自己又回到这加班、应酬的工作中，他又开始慢慢丢掉一些珍贵的东西。“是啊，这样的白关连自己都不喜欢，更何况是爱人呢？”白关终于想明白了，他再次辞掉工作，和黄璐璐回归田园。也许贫穷艰难，但至少活得真实、自我。

白关用工作攒下的钱把西院租了回来，日子又像往常一样有滋有味。当然，两个人也有矛盾，家务活儿是两个人闹别扭最多的地方。

白关受母亲的影响很大。白关的母亲特别爱整洁，但白关的父亲比较随性。每次，母亲都是一边收拾，一边训斥父亲，搞得白关手足无措很紧张。后来，只要母亲拿起拖把，白关就反应迅速地去干点别的家务活儿。

而黄璐璐对于田里的活儿绝对是充满热情，可一到家就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家里灰尘落好几层，白关每次收拾过后，就忍不住要说她两句，黄璐璐要么气呼呼地去打扫，要么就彻底不干，两个人为此闹得很不愉快。几次争执之后，白关突然意识到，为了这点小事两个人闹矛盾不值得。

那天，白关跟自己的内心进行了一次对话：我是真的发自内心喜欢整洁吗，还是因为小时候迫于母亲的压力？如果璐璐并不觉得家里乱有什么不自在、不舒服，是不是也可以让她遵从自己的内心？那天，白关也找到了内心的答案：家里乱一点儿似乎也没关系。慢慢地，他和黄璐璐一样，能够心安理得翘着二郎腿看尘起尘落了。

因为白关善于自我反省，所以两个人的生活多半都是和和美美的。而黄璐璐的“不安分”也给日子增加了不少色彩，她今天学咏春、明天学书法、隔天又要学瑜伽，总能给白关带来很多新鲜的信息。生活中的那些小乐趣，被两个人像小蚂蚁一样，一点点搬回家、塞满整间屋子。

有人说，等两个人有了孩子，也许就不会那么随心自在了。买房子、找学区，谁还有心情诗情画意。这事儿白关和黄璐璐认真想过，在他们看来，孩子上什么学校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培养孩子的独立性。至于费用，乡下花钱的地方并不多，加上他们在菜园里种植了无公害蔬菜，也会带来一些收益。黄璐璐因为擅长摄影，会去帮人拍些照片。同时，白关也一直在整理他的骑行漫画，准备出书。2017年7月，白关的漫画《流学的一年》终于出版了。

2017年9月，《流学的一年》已发行两月有余，销售量仍然只升不降。白关一边筹备下一本漫画，一边开始全国各地跑见面会。不管在骑行中还是画画时，白关常常一天说不了一句话。而这几天，他几乎把几年的话都说完了。喧嚣热闹过后，白关急切地往回赶。回到家，院里的瓜果蔬菜仍在繁茂生长，黄璐璐像从前那样到处追着人拍照。白关的心一下踏实、温暖起来。

对于物质，白关和黄璐璐的需求并不高。把爱好变成职业，并能果腹，这就够了。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更愿意遵从内心，用自己的方式过好每一天。

（文中当事人为真名。未经作者同意，本文禁止转载、上网。）

责编/毕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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