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栋

那一年，我们一起去三峡
——厦门大学考古学专业2000级本科生田野实习回忆

□林栋

2003年10月至12月，厦门大学历史系考古学专业2000级15名本科生和2001级3名硕士研究生，在庄景辉、蔡保全两位老师的带领下组成厦门大学三峡考古队，在重庆云阳县巴阳镇佘家嘴遗址进行了为期两个多月的田野考古实习，抢救性清理了一批汉代至魏晋时期的墓葬。

对于参加过当年那次实习的每一名厦大师生来说，那次实习是一段丰富的、难忘的大学经历和一个新的人生起点。虽然时隔多年，但那些生动感人的实习故事却仍然历历在目。

寓教于乐，在实践中成长

三峡工程举世瞩目，库区内海拔175米以下为淹没区，此范围内长江两岸台地上埋藏的大量地下文物在工程蓄水运行后面临着淹没的危险。为此，全国各地方考古机构，以及全国高校考古专业，从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就齐聚于此，展开了规模空前的“全国考古大会战”，这也给了我们一个难得的实习机会。

在“时间紧、任务重”的大背景下，我们有幸在老师的指导下，第一次接触田野考古工地，就大面积地发掘了地层堆积十分丰富的重要文化遗址。复杂的文化层堆积和遗迹埋藏现象，给了我们很好的锻炼机会，让我们能将在校学习的书本知识充分学以致用。亲手发掘出的一件件珍贵文物，不仅让我们增长了见识，也极大地提升了成就感。考古绘图、摄像、器物拼对修复等教学内容，重点考查动手能力，比书本上的理论知识更生动有趣，加之老师在现场带有趣味性的教学和不断激励，更激发了我们的学习兴趣，潜移默化中我们的田野考古技能得到了显著的提高。

通过这次实习，许多同学明确了自己的人生理想，最终成为一名考古工作者，目前正活跃在祖国各地野外考古工地的第一线，还有几位分别考取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复旦大学，以及本校考古学专业的硕士、博士研究生，正朝着考古学家的方向努力，其中两位已经博士毕业，成为新的考古教师，开始带着学生们外出实习了。我本人也是在那次实习之后，真正感受到了考古学的魅力，从此对考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毕业回到家乡的对口单位工作，走上工作岗位后又考上了吉林大学考古学硕士研究生。可见这次实习对大家人生影响之深远。

一次实习，也是一次旅行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除了考古学专业，高校中恐怕没有哪个专业能让全班同学集体远行两个多月。我们从厦门出发，乘火车经武夷山一路北上，到达宜昌，然后又行船逆流而上到达重庆，全程大约 2000公里。这一切，对于从小生长在东北的我来说是新鲜的体验。更重要的是，这一路不论是坐车还是坐船，你都不会感到孤单，我们是一个集体在行动，一路上很多好伙伴，欢声笑语，兴高采烈，游山玩水，无忧无虑，仿佛就是一个充满活力的旅行团，惹来同行的旅客们羡慕的目光。在这次实习中，我平生第一次追随古人的足迹，领略了长江三峡巍峨壮丽的风光，并参观了当时即将整体搬迁的张飞庙。很多景观在水位上涨的今天已难得一见。

如果说上述行程只是一般意义上的旅行的话，那么，我们在考古工地附近的一个小村庄进行的为期两个多月的实习，就是 “深度游”。我们不但吃住在一个老乡家里，而且自己赶集买菜，每日品尝地道的农家菜，学会了“要的”“啥子”“幺妹儿”等重庆方言。

乡情、友情和爱情

乡情是在不知不觉的朝夕相处中建立的。我们到的季节正值农闲，村里的青壮年劳力都已外出打工，留下的大多是老人和妇女，但身体都还不错，他们白天是我们的雇工，晚间下工便是好邻居、好朋友，经常互相串门唠家常，偶尔大家还切磋一下牌技。有的男同学淘气，捅了马蜂窝，脸被蜇了，肿得吓人，师生们甚是担心，打算连夜送到最近的医院。有位刚生产不久的妈妈得知，托人端来了一小碗乳汁，涂到脸上，次日即消肿，大家很是感激。在我们实习结束即将离别的时刻，乡亲们饱含热泪，提着大袋的脐橙送给我们，质朴的感情溢于言表，让我们心里很是感动，至今想起，仍然久久难以忘怀。

友情是在艰苦的环境中加深的。三峡生活虽然充实愉快，但比起在校生活，条件还是艰苦很多。地处山区，交通不便，经济相对落后，就连通信也不发达，就更别提网络了。深秋季节，山区气候阴冷潮湿，又无暖气，感冒发烧时常出现，很多同学还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现象，身上起了一些红疙瘩，也有一些同学手上生了冻疮。患难见真情，面对困难，我们没有退缩，而且互相帮助，克服困难，磨炼意志，学会了苦中作乐。面对繁重的田野发掘任务，我们早出晚归，有时夜里还要加班，唯一可以休息的日子就是雨天。得来不易的“雨休”，大家都不愿浪费，在缺少娱乐项目的条件下，我们“因地制宜”，冒雨去江边酣畅淋漓地踢一场沙滩足球，运气好的时候还会有“啦啦队”助威。老师们也十分体谅我们的难处，想出很多点子增加娱乐活动。哪位同学在实习期间过生日，我们都成了幸运者，全队改善伙食，大家一起给他庆生，房东家那台老式的卡拉OK机，成为“麦霸”们竞相争夺的对象。后来轮到某位同学生日的时候，有人提议到江边开篝火晚会，还邀请了众多老乡和孩子一起参加。大家围绕在篝火旁，边唱边跳、追逐打闹、嬉戏玩耍、手舞足蹈，喝着啤酒，吃着烧烤，心情和身体得到了彻底的放松，此时此刻，我们已不再是师生、同学、乡亲关系，而是挚友、兄弟和姐妹，大家的心灵如同热烈的火焰一样燃烧。

爱情是在友情的基础上升华的。对于我们考古专业的学生来说，好像更愿意在这考古实习的特殊时期，演绎“乡村爱情故事”。远离了城市的喧闹和繁华，离开了优越的生活环境，每日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田园生活，与淳朴的农民一起工作，似乎我们的思想也变得单纯了许多。小山村的考古工地，给我们提供了一片感情上的“净土”，能够更加真切地感悟爱情的真谛。在这三个月里，我们一同吃苦，一同学习，一同进步，一同成长。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女生总是受保护的对象，在彼此间建立了深厚友情的基础上，我们班有两对确立了恋爱关系，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多年后，当我们远在天南海北，得知他们结婚的好消息时，无不为他们由衷地感到高兴，对当年的实习生涯更是多了几分感慨。

2012年年初，一部以青春校园爱情故事为主题的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风靡全国，影片以男主人公的回忆为视角，给我们讲述了一段纯真的爱情故事。大概是男女主人公最终没有走到一起的缘故，全片在清新唯美中带有一丝淡淡的哀伤，影片最后，男主角在女主角的婚礼上强吻新郎的一幕让人记忆犹新，啼笑皆非，诙谐中表露出男主人公的不甘与遗憾，更给观众留下无尽的遐想。如果说那部电影的结局并不完美的话，那么我们的故事则要圆满得多。时光飞逝，当年一群风华正茂、二十出头的丫头小伙，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在家为人父母，在外担当重任。若干年后，等到我们慢慢老去，我们还会讲起这个有青春、有志趣、有亲情，也有爱情的故事——《那一年，我们一起去三峡》。

（作者单位 沈阳市文物考古研究所）

[责任编辑 孟昭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