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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诗学”分析下的《普罗弗洛克和其他观察》

2017-11-24◎张

唐山文学 2017年8期
关键词:普罗艾略特情歌

◎张 驰

“本文诗学”分析下的《普罗弗洛克和其他观察》

◎张 驰

本文运用“本文诗学”的方式,对现代诗歌巨擘T·S·艾略特的首部诗集《普罗弗洛克和其他观察》进行详细分析,在总结其创作理论的实践上,挖掘出更多T·S·艾略特早期潜在的诗歌创作技巧,对于中国现代诗歌创作有一定借鉴意义。

2012年,首套中文版T•S艾略特文集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这在中国出版界和诗歌界应算得上是件大事。T•S艾略特(1888-1965)1888年出生于美国密苏里州圣路易斯,曾在哈佛大学读哲学。1914年前往伦敦,在那里结识了诗坛风云人物埃兹拉•庞德,并且在他的帮助下于1917年发表了第一部诗集《普罗弗洛克和其他观察》。

艾略特研究一直以来存在两种相左的诗歌分析方法,有研究者运用一种“原因论批评”,他们认为与其去探索艾略特的诗歌文本的意义,不如去直接查明为什么这样表达。在这种批评中,诗歌本身所指让位于指向作者,结果导致诗歌并不是表现了什么,而是诗人此时此刻表现出的某些症状。另一种则属于“理性诗学”,批评家从一个先在的理论入手,“从理论中推演”,仅仅从理论入手使得理论凌驾一切,甚至超越了作品和作者本身。因此,我们需要通过对诗学原初形态的考察,建构一种立足于作家创作的诗学形态——本文诗学。本文诗学从本文出发,回到本文,发现本文,提升本文,以达成具有普遍性诗学思想的发现。

《普罗弗洛克和其他观察》中最引人瞩目无异于《J•阿尔弗雷德•普罗弗洛克的情歌》,当时有英国评论家认为这是“唯一值得考虑的美国诗歌”,但是不少评论家还怀疑这些“观察”是不是诗。请看《情歌》的前几句:

“让我们去吧,我和你

趁黄昏正铺展在天际

像个上了麻醉的病人躺在手术台上”

如果把它和传统的抒情诗作比较,就发现它开头用了一个离奇而骇人的明喻,第三句结尾“table”打破前两句结尾“I”和“sky”的韵律,音韵突兀,使原本温柔的抒情语调变得古怪起来。同样,《一位夫人的画像》前三行塑造了一个约会的浪漫环境(十二月的一个下午),可是第六行用一个隐喻(一片朱丽叶坟墓的阴森气氛),再次逆转气氛,我把这种开头方式称作“艾略特式开头”,这是艾略特早期诗歌的一大特色,《荒原》那著名的开头也是如此,即一种主观抒情引发的怪诞甚至恐惧的联想。在艾略特式开头中,往往塑造了一个全诗的“框架”,接下来的全诗都是在这个框架之中。就像《情歌》的开头展现了一个有关“病态的世界”的框架,《情歌》在第一段还有以下几句:

“让咱们去吧,穿过几条行人稀少的大街小巷

到那临时过夜的廉价小客店

到满地是锯屑和牡蛎壳的饭店

……

街巷接着街巷像一场用心诡诈冗长乏味的辩论

要把你引向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

以上数个并列的次要意象出现,艾略特深受意象派创始人庞德的影响,他在1929年的《但丁》一文中提到,意象是一种“具有极大优点的写作技巧”。其实意象分为主次,相比于《情歌》的前三句,这里的五句是次要意象。次要意象的目的是将主要意象具体化,这在诗人晚期的大作《四个四重奏》里体现得淋漓尽致。而这里在连续的意象陈列后,出现了本诗的关键“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情歌》里没有回答,实际上,这个问题从20世纪开始到现在,它是一个资本时代带来的某种丧失,是一个“生存还是毁灭”的抉择。国内有学者用“创伤理论”来解释《情歌》,他们认为,诗中的“你”是创伤主体的倾听人,因为主体受到了强大的创伤,自己选择逃避,于是用了一个这样的“见证者”。这种说法没有做到对作者的足够重视,艾略特喜欢用拜伦的话来说明自己的早期作品:“我当然不敢号称我十分懂得/当我想露一手时我的用意”,事实上,1919年艾略特在《传统与个人才能》中提到:

“于是他就得随时不断发现自己,归附更有价值的东西,一个艺术家的前进是不断牺牲自己,不断消灭自己的个性。”

因此艾略特的早期作品并非以一个诗人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剧作者,将自己隐匿在背后。这是因为他在哈佛时期学习的“新人文主义”(他的老师欧文•白璧德对张扬自我的浪漫主义十分不满)。也与他出生在一个信教的家庭有关。这样看来,《情歌》的“你”,只不过是充满“戏剧性质”的标志,充其量算得上是“非个人化”思想的反应,跟“创伤理论”实在关系不大。也正因为艾略特有“非个人化”的倾向,他在1919年的论文《哈姆雷特》中就提到:

“用艺术形式表现情感的唯一方法是寻找一个“客观对应物”;换句话说,是用一系列实物、场景、一连串事件来表现某种特殊的情感;要做到最终形式必然是感觉经验的外部事实一旦出现,便能立刻唤起那种情感。”

艾略特早期深受法国象征主义诗人朱尔•拉弗格影响,他对拉弗格的“反抒情”诗歌极为推崇,甚至《情歌》里面的普罗弗洛克就是一个拉弗格式的小丑形象。为了达到“非个人”的反抒情目的,艾略特认为要有一个“客观对应物”。这一理论是对波德莱尔的“应和论”升级,波德莱尔强调自然与感官、自然与自然存在某种神秘的对应关系,艾略特则把它上升到具体自然与抽象思维对应的高度。陆建德在《荒原》的导言里用桑塔亚那评论卢克来修的话来阐释客观对应物:

“我们读得不像是一位诗人写的关于事物的诗,而是事物之诗本身”

这段话更像是威廉斯的“客体主义”诗歌,或者说更像庞德对于意象派的定义,来解释“客观对应物”可能存在问题。“事物之诗本身”关注点在“事物”,而事物本身具有无数种可能性,但是“客观对应物”的关注点在“对应”,按照艾略特的说法,是作为某种特定情感的对应,这与事物本身就相距甚远了,“客观对应物”是19世纪某种源自于波德莱尔的文学传统的改良。

《普罗弗洛克和其他观察》这个题目也有译本作《普罗弗洛克和其他观察到的事物》,Observations翻译为其他观察到的事物也许更为通顺,可是这样丧失了原题左拉式“自然主义”修饰法的魅力,将普罗弗洛克伪装成一个“观察”,这是艾略特“非个人”的原则,是现代主义诗歌“反浪漫”,追求“冷静客观”,“按照如你所见呈现事物”的表现,也是现代人自我怀疑、生活无目的的真实写照。

《情歌》全诗的结尾是一个走向意识死亡的过程,整首《情歌》洋溢着一种无力、犹豫和畏惧感。这是普罗弗洛克,也是艾略特,也是现代社会的所有人。

反讽是艾略特另一个重要的理论,艾略特倡导精英文化,他把报纸作为庸俗的象征,《波士顿晚报》便是一处泰然自若的反讽式对比。艾略特的反讽观来自于但恩和拉弗格,瑞恰慈这样评述过“反讽性观照”:“互相干扰、冲突、排斥、抵消的方面在诗人手中结合成一个稳定的平衡状态”,反讽的作用和想象与直觉一样,成为了对立不和谐性质的调和,艾略特提倡的“幽默感”(因此他厌恶托马斯•哈代)和“戏剧性”也与反讽关系甚密。《观察》中的《南希表妹》《海伦姑姑》,也和《波士顿晚报》一样,用一种反讽的语调构建全诗的框架。

《观察》中最为独特的也许是《序曲》:

“冬天的傍晚来临

走廊里一股炸牛排的气味

六点钟

烟蒙蒙的白天燃尽的烟蒂”

《序曲》开头塑造了一个场景,一系列意象在这个场景中“同时共在”,使用纯粹的“意象叠加”,正是“想象的逻辑”,在这首诗的开头,表面上是画面一般的描写,实际上是一种意识在“冬日傍晚”这个框架中的流动,不断加以隐匿(带着面具说话),富有“非个人化”的色彩,变得更普遍性。这是艾略特另外一篇论文《玄学派诗人》当中要求的:“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诗人,要做到情感与思想的统一,情感与语言的统一。”善于使用“奇想”的约翰•但恩那种意象突兀怪异的诗风就深受艾略特推崇。

“还有那个时刻重新上演的

其他的化装舞会

于是人们想起那在无数间

摆满家具的房间里

拉起灰暗的窗帘的手。”

在第一章描述破败街道的景象之后,第二章转入了对现代人心灵空虚的现实生活的细节展示。最后三句是基于所有心灵空虚的人们的“回忆”。根据《传统与个人才能》一文中,“历史的意识又含有一种领悟,不但要理解过去的过去性,还要理解过去的现在性……我们所意识到的现在是对于过去的一种认识”,艾略特在诗歌中用“回忆”的形式,通过“回忆”将过去与当下并置。在《观察》当中还属于一种技巧,但在《荒原》中成为了一种结构形式。从《序曲》的第一章到第四章,艾略特的意象总是高度“视觉化”的,这一点是从但丁那里学来的,艾略特在《但丁》一文中表示,他“非常钦佩”但丁总能在诗歌中保持“视觉化”,他认为这是因为但丁生活在一个“可以看到幻觉”的时代,可以理解为一种“神性”,因为在但丁的时代,科学发展还远远不能解释一切。而艾略特则是通过想象和直觉来保持“视觉化”的,这也是一种对立不和谐性质的调和。

《观察》里还有展现现代人无力与恐惧的《大风夜狂想曲》、运用小说形式排列意象的《窗前晨景》短小而想象奇崛,描述对于女性的恐惧的《歇斯底里》、人称混乱的戏剧诗《给一个哭泣的年轻姑娘》……这些都是具有“固定的框架”的作品,《阿波利纳克斯先生》是唯一没有这样处理的诗歌。我们可以发现这首时事讽刺诗背后运用了一种新方法,即想象之后的扩充,我认为这是《尤利西斯》里出现的“意识流写法”的雏形,它没有一个固定的框架,它是一个场结构下意识的自由发挥,而且这种发挥恰到好处,和作为“时事讽喻”的目的相互对应。我将它称之为“动态框架”或者“扩充框架”。值得一提的是,在这种自由发挥的场结构中,还不失时机的运用大量神话,比如《阿波利纳克斯先生》提到的“普里阿普斯”,这和乔伊斯对于神话的偏好多么相似。

总之,《普罗弗洛克和其他观察》这本薄薄的诗集,展现出T•S•艾略特早期天才般的文学功底与精湛技巧,他对于当今二三流口语诗和浪漫抒情诗泛滥的中国新诗仍有调节和指向作用。

作者单位:南京市第十三中学 21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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