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炳炎

平民大师的高贵心灵

●姜炳炎

他是如此地谦逊。有一回，几位记者称他为大师，他听了连续两夜睡不踏实。就问老友，什么叫大师。人家告诉他，在艺术史上开宗立派的不朽人物，叫大师。他忙说，那请你写篇文章告诉大家，大师不能满街走，我不是大师，只是个普通演员。

他是一位朴实的老百姓。尽管塑造的《骆驼祥子》《龙须沟》《茶馆》等艺术形象给观众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但他还是只去街边小店吃早点，去小铺子剃头。

他又是公认的艺术大师。著名戏剧家曹禺曾说：“他谦称是我的学生，其实很多方面他是我的老师，尤其是艺术和道德品质。”

他就是著名表演艺术家于是之。

1992年7月16日，话剧《茶馆》在首都剧场演出，这是第374场，系于是之的告别，也是他扮演王利发的绝唱。

那晚的首都剧场座无虚席，观众看得如痴如醉。演完谢幕时，于是之几次走向前台向不肯停止鼓掌的观众鞠躬致意。全体观众站起来，热烈鼓掌欢呼，一位观众大声喊：“于是之老师，再见了。”又有人喊：“是之，你好；是之，别走。”于是之听后，向前迈了一步，早已满眼泪水。他有些踉跄地走下台去，险些撞在门上。随后召开的座谈会上，观众请他题词，于是之写下了“感谢观众的宽容”。大伙儿感到惊讶，为什么要写这七个字？

几年后，于是之给了答案：告别演出的那晚，他思想上有了负担，特别紧张，硬撑着把这场戏演下来，但内心却痛苦极了，带着满腹歉意向观众谢幕。观众却热烈鼓掌，又献鲜花又送花篮。他在文中写道：“有人喊我名字说‘再见了’时，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由衷地感谢叫我签字的那位观众，是他给了我表达惭愧的机会。以前只知道观众对演员的爱和严格，从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宽容。因而写下了‘感谢观众的宽容’七个字。”

真正的大师，外表朴实无华，内心独有谦卑和尊严。

若子荐自《中国国门时报》2017年8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