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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钓鱼台隐士寻踪

2017-11-09冯伟山

齐鲁周刊 2017年43期
关键词:仰天严子陵钓鱼台

冯伟山

青州西南方的王坟镇,有一个钓鱼台村,据传因东汉时期的严子陵在此垂钓而得名。及至明代,青州人钟羽正亦曾在此隐居。山水形胜,寺庵掩映,自然赋予文化以灵性,文化增添了景致的内涵。

严子陵“着羊裘”齐地垂钓

严子陵本姓庄,因避东汉明帝刘庄讳而改姓严,名严光,又名遵,字子陵,会稽余姚人。他和刘秀同游学,后来又帮着他起兵谋事,刘秀建立政权时,他早就回到老家的富春山隐居。朝读暮钓,听松风过耳,看江水泛波,一副远离尘世的淡泊情怀。

从众多史料看,严子陵应该是那个时代文人雅士的典范,清高和寡,一腔坦荡荡的君子之风。

建武元年,即公元25年,已是皇帝的刘秀突然想起他的好,想召他入宫为官,却不知所踪,只好画像到处张贴找寻。后来,有人在齐地发现了一个披着羊皮在水边垂钓的人,疑是严子陵,就上报给刘秀。果不其然,是严子陵,但他的架子却很足,备车三聘才把他请到了京都洛阳。也许一个谏议大夫的官职太小,也许他本就无心做官,数日后便离开洛阳,回到富春山继续隐居。后来刘秀再次请他任官,依然不允,直至老死。

时光滑过千年,北宋政治家范仲淹感动于他的淡泊,重修桐庐富春江畔严子陵祠堂,并撰写《严先生祠堂记》,内有“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的赞语,遂使严子陵以高风亮节闻名于天下,也成就了他“一代隐士”的千载青名。

当时的青州属于齐地,史料记载的那个“着羊裘”者在齐地垂钓的地方,应该就是今天青州的钓鱼台村。但,那时还不叫钓鱼台,有没有立村也待考证。那年,严子陵应该66岁,他是怎么从遥远的浙江来到山东青州的呢?他来干什么?难道也学姜子牙直钩垂钓等着那寻贤的贵人?姜子牙和他都等到了要等的人,但结果却大不相同。姜尚等来了一个太师的封赏,而他却是一个四品之职的谏议大夫。后来的后来,很多人都为他拒官隐居的行为大声叫好,就连范仲淹、梅尧臣、杨万里、徐渭、李光地等高官名流也纷纷挥毫泼墨,赋诗称颂。然而,宋人的一首“一着羊裘便有心,虚名留得到如今。当时若着蓑衣去,烟水茫茫何处寻。”虽有调侃之意,却不难看出,严子陵当时是有为官之意的。他拒官隐居的真正原因是嫌官小还是为了离君避祸,我们不得而知,但他曾在齐地的青州垂钓,应是不争的事实。

钓鱼台村四面环山,有一种原始的美。一块石,一棵树,就连地上吃草的羊儿和天上飞过的鸟儿都分外朴实。蓝的云,柔的风,村人干净的眼神,都给这座村子赋予了诸多灵性。

当年,严子陵为何非要跑到一个山沟里垂钓呢?是图清静还是景美?非也。他垂钓的地方就在路边,是一个形似抽屉匣子的河湾,水不大,有不少裸露的巨石,后来人称匣子湾。匣子湾旁边是从青州府去仰天山的必经之路,仰天山峰险林密,景色宜人,前去登山赏游之人络绎不绝。所以,严子陵在匣子湾垂钓,又披着羊皮,是极易引起人们注意的。据说,他垂钓时湾里蛙声不断,旁边的蚊子也嗡嗡直叫,他忍不住大声喊叫:不要叫了!不要叫了!说来也怪,后来这匣子湾里的蛤蟆和蚊子就再没叫过。

看来,严子陵的青州垂钓应该是有备而来的,从着装到地点,都那么招人眼球。这些真假难辨,只是传说和推断而已。

村前东南方有一山,名富春山,山下一祠,曰严子祠。人们为了纪念严子陵当年在齐地的点滴过往,和他真正隐居杭州城外的山川、建筑取了一樣的名字。后来,元代画家黄公望的一幅绝代山水长卷《富春山居图》,让杭州的富春山声名远播,并赋予了无尽的文人情怀。然而,青州钓鱼台的富春山却深锁闺中,依然春绿秋黄,默默地品咂着两千年前严子陵遗留下的点滴文气和傲气。

上世纪70年代,为了蓄水灌溉农田,村前建起了一座水库,叫钓鱼台水库。那些在传说中活了两千余年的钓鱼台、匣子湾等历史遗存全部被水淹没,富春山下的严子祠也毁于那个特殊的年代。自此,对严子陵的缅怀再无实物可凭吊,只能从老人的脑海中抽丝般一点点拽出来。遥想两千年前,如画的匣子湾旁,绿柳摇曳,一着羊裘的老者垂钓于此,扶杆凝神的淡定,让多少路人驻足。岁月蹉跎,那情那景竟一下定格到了今天,引人遐思。

一代名士的后花园

因了严子陵的垂钓,才有了钓鱼台村,这个无需置疑,但何时立的村,汉?齐?隋?宋?还是明?却不明了。但离严子陵1500年后,这里又来了一位名噪京师的大人物,并且住了下来,此人就是青州钟氏的钟羽正。1592年,钟羽正因劝谏惹得龙颜大怒,被削职为民。他返回故乡青州后,某年某月某一天来到了钓鱼台,也许是专为严子陵的青名而来,也许是去仰天山游玩途经至此,反正他是被钓鱼台这块宝地吸引了。买地建院,植松种花,此地便成了这位当年“万历重臣”的后花园,没事他就从青州的钟家庄过来休闲小憩,品茗侍菊,诵读诗书。

1620年,光宗即位,钟羽正重被重用,先是太仆少卿,后来拜工部尚书,虽然时间很短,但达到了他仕途的巅峰。也许就是那个时候,钟羽正渐渐远离了寄情于此二十八年之久的钓鱼台村。可惜,光宗是个短命的皇帝,死时年仅38岁,在位也只有一个月,令人嗟叹。此后,钟羽正又被对立的同僚诬陷,生生卷入一场大的冤案中,再次被贬回乡,直到崇祯初年才平冤复官。但那时他已经是73岁的老人了。仕途颠沛,岁月蒙尘,钟家院里的人气日渐萎靡,钓鱼台的后花园也逐渐荒废了,唯有院里的苍松,竟开枝扩叶,茁壮成长起来。

钟家后花园遗址的前面曾建有一寺一庵,寺前庵后,名曰青莲寺、水月庵。当时,从青州府西南的王坟山区到仰天山,一路上有三座寺庙,王坟的夹峪寺、钓鱼台的青莲寺,还有仰天山上的仰天寺。从南往北,三座寺依次称为上寺、中寺、下寺,钓鱼台的青莲寺在中间,为中寺。因了严子陵和钟羽正的缘故,前来青莲寺祭拜的人很多,香火盛极一时。从寺和庵的名字看,当年的钓鱼台村应该是极富诗情画意的。青莲,水月,竟柔美的让人垂泪。匣子湾里碧荷田田,风吹荷叶舞翩跹,荷花绽放,无数蜻蜓嬉戏于此,流连忘返。夜幕低垂,一轮皎月斜挂,远处有笛声飘来,拂的水面微漾,那月影也跟着动起来……

两块碑里的岁月钩沉

时过境迁,可惜有如此绝美意境的寺和庵都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毁于一旦。一些碑刻也在盖房时做了石基,好在有几块碑文朝外,用清水擦拭后还能依稀辨识上面的字迹。其中,一块房屋基石上就有“水月庵”三字,字虽被器物破坏过,但从字形上不难辨认。每个字有二十厘米大小,貌似是水月庵门口的匾额。用手小心触摸,用心细细体味,时空好像又回到了数百年前,亲切中带着陌生,遥想当年寂寞长夜中的盏盏青灯,不禁悲从中来。

碑文不是很清楚,读起来断断续续的,好在网上有热爱文史的人费心摘录了两块。

其中一块碑是顺治十二年立的,大致意思是:青州府学有个叫钟谠的生员,以书帖的形式告知水月庵的住持僧人,说在钓鱼台有自己的宅院一位,里面有亭子一座,花园六所,还有两块土地,是当年自己的先人游仰天山时在那里小住歇息的地方。因前朝(明)灭亡匪人横行,宅院已经被焚毁的差不多了,幸亏兄长陈若水给重新修整看护,但此院离青州钟家庄自己的老宅太远,很难照管,特将此房产送与水月庵住持作外馆,让那些前来休闲寻幽的人士住宿用。希望住持不要推辞,钟家的后人也不能以各种理由来刁难水月庵,以后的僧人也不能把此宅院变卖了。

又一碑文是记录重修水月庵正殿的事儿,落款是一个叫陈善识的居士,也就是他起草的碑文并立的碑。我大致译了一下,有些地方衔接不上,有些词语也弄不明白啥意思,肯定不准,就说大体意思吧:

水月庵的正殿原来在南岸松林的前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建的。钟羽正重修时买过居民赵玄的二亩地作胆庙用,也就是原来南岸的那个地方,至今也四十多年了,官署民房什么的都坍塌了,每次想修都没修成。甲辰秋本县的谢翁去祭祀逄山时到这里游览风景和了解当地的风俗,给了三千文钱让我(陈善识)重修。于是,召集了杨馨等人商议。因担心再在南岸修建,看守此庙的人不给力,让砍柴的人或者乞丐们当了睡觉休息的地方,就迁到了北岸。开了父子殿后面的石头,用了一半旧明时的木头,又添了些砖头,没有石灰和铁钉,修建的人(或者是烧窑的人)就捐助了些。所卖钱有五十余千,合粮食二十余石。工匠用了三百余个工,此次修建正殿的人员有七百余人,共用了三年多的时间。只有我操的心没法计算,刻在石上以表自己的忠心不变,特寄希望于后来道德品行好的人再和自己一样。立碑时间是康熙六年(1667年)三月初一日的清晨。镌刻人宋秉忠。

碑文中“土尹宗堯云明熹宗元年郡城大司空” 这句感觉没头没尾,从字面看,好像是说一个叫宗尧云的是明熹宗元年郡城的大司空,但他怎么了?没有解释,这句话就显得很突兀。如果和下文连接上,也显然不对。因为明熹宗元年(1620年)钟羽正还在工部尚书任上或者刚刚被贬,是和郡城大司空丝毫不沾边的。也许后面漏了文字,让前后意思无法衔接,这个是极有可能的。但不管怎样,从碑文中不难看出,原来的水月庵正殿是在河的南岸,这次重修后才迁到北岸的。但南岸北岸中间的这条河是什么河呢?从重修正殿到今天已经350年了,昔日的河流也许由于很多人为的原因改道了,但从今天的地形地貌来看,这条河应该是很窄的一条小河,部分河道也许就是现在钓鱼台水库的库底,从钓鱼台村前面的南方或者西南方流来,然后向东拐了一个弯,不到一百米的样子,然后再拐向北方,一直向王坟方向而去。如果不拐这个东西方向的弯,它就不可能有南岸北岸一说。

这两块碑所立时间相隔11年,不长,却跨了顺治、康熙两朝。刻碑人都是宋秉忠,肯定是当地的一位刻碑高手,虽不知他的其他情况,但能历经两朝风雨的普通百姓,本身就是幸运的。当然,自己的名字能随着石碑留存近400年,还让今人有几多猜想,算是幸运中的幸运了。

从碑文中还可以推定,水月庵的建造时间应该是明朝,且和钟羽正差不多是一个时期的产物,最晚也在清朝顺治十二年之前,并且钟羽正曾经出资重修过。在近400年的风雨侵蚀中,青莲寺和水月庵也一天天老朽下去,多亏有钟羽正、陈善识等诸多热心人士捐钱捐物奉献时间修建,才得以延续下来。

随着钟家后人将昔日的后花园捐赠给水月庵,钟羽正留在钓鱼台村繁杂的脚印也渐渐模糊了。唯有院里的几棵苍松,依然不离不弃,收捡着他遗留在角落里的一缕愁思。时光更迭,几人合围的苍松终抵不过今人的锯斧,匍匐在地,以嘴对嘴的形式,与这片土地作了彻底的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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