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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之湄

2017-10-21文丨

遵义 2017年19期
关键词:湄潭浙大红军

文丨 全媒体记者 谭 冰

在水之湄

文丨 全媒体记者 谭 冰

湄潭贵州茶工业博物馆(卢现艺/摄)

钟灵毓秀

黔北的山水特别眷顾湄潭这片土地。

时至今日,很多人都知道,数百年前黔北大地历史上最大的那场悲壮战事,改变了遵义的命运,但很少有人清楚,刀光剑影之后,却无心插柳般地成就了一个美丽的县城——湄潭。

据清康熙《湄潭县志》记载:“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平播建县,卜治苦竹坝而城之……湄环围山也,水三面焉。惟东有江水流转至县之主脉玉屏山北,经绕县城,转至西南,有湄水桥之水,颠倒流合,汇为深渊,弯环如眉,故曰湄潭。”

湄江,一条支流的支流,一汪平淡无奇的河水,到了这里,有了环绕、有了颠倒、有了流合,也有了湄潭。

有了通道,就有了人的流通与交流,为湄潭带来了生命、带来了富饶,也带了灿烂的文明与文化。

时间倒回到明洪武四年至十四年(1371—1381年),曹孟德恐怕也不会想到,自己发明的“屯田制”,会在千年之后,深深影响这座西南小县城的发展。

如日中天的明王朝征服川黔之后,借平定云南之机,在贵州建省划区,设官定制,驻守军队,推行“三分戍定,七分屯种;有事则战,无事屯田,以兵养兵”之屯田制,“广设卫所,大兴屯田,广修驿道,兴办学校以启民智”。同时,全面推行移民“就宽乡”政策。

将屯田制与大规模政策移民并用,一方面,帮助明王朝巩固了西南势力,另一方面也开了西部开发的先河,为开发贵州发挥了巨大的历史作用。

原本在战争中被大伤元气的湄潭土著苗民,随着四方汉人的逐渐填实与融合,使得偏居西南的小县城就此打开大门,兼容并包、不疾不徐地书写了一段又一段不平凡的历史。

经过两百多年的农耕开发,作为进入贵州腹地的重要节点,湄潭具备了开埠的条件。湖广的客商、江西的老表、重庆的二哥将马桑坪接近原始川谷地貌中的一块地辟为商埠之地,为当时“不产方物”的贵州建立了“物流”中心。

南来北往的人聚于一地,修房造屋建街道,开市兴场,并将马桑坪更名为永兴场,从此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揭开了湄潭商业文化新的历史篇章。

人文与自然的交织,也让湄潭更加灵动,更具魅力,自古以来就获得了不少文人墨客的赞许。

站立湄江畔,阅尽贵州名山大川的明代贵州巡抚郭子璋也忍不住抚须笑叹:“湄潭湄畔水如眉,九曲纵横似武夷。练练江流来绝域,潇潇雨雾上高枝……”寥寥数语道尽湄江之奇秀,景色之秀美。

湄潭建县五十余年后,不愿归降的明末大臣钱邦芑剃度出家,移居湄水河畔的朝阳寺并为其更名“西来庵”。

在湄潭,钱邦芑坎坷颠沛的一生算是有了短暂的休憩,他结交了许多南明到此隐居的官员以及湄水河畔本地的有道名仕,时常与他们游历湄潭那些隽险奇秀的山水。

“得山水琴书,啸傲天地”,湄潭的美景、明月、甚至烈女墓都可以成为这位大才子睹物抒情、借物言志的创作素材,留下了不朽的传奇与诗篇。

到了清代,青年诗人郑珍也写下了自己对湄潭风光的称赞:“偻行三日到湄潭,几处晴光映翠岚。几处青枫几茅屋,萧疏风景似江南。”自此,人们常把湄潭盛赞为“小江南”,预示湄潭像江南地区一样富庶物丰、商贸繁荣。

文军长征

说起湄潭,总离不开一个字“茶”。

1940年前后的中国正陷入日寇入侵的危局里,枪炮声声、水深火热。

但对于西迁到湄潭的人来说,那是一段记忆深刻、最为珍贵和愉快的日子;对于西南县城湄潭来说,正经历着开辟鸿蒙、改天换地的辉煌岁月;对于贵州茶产业来说,国家级实验茶场的建立,拉开了中国现代茶叶发展的帷幕。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七七事变”之后,日寇的枪炮阻断了作为中国传统出口商品茶叶的海上出口之路,引起了国民政府高度重视。

顺着国民政府的西迁思路,国民政府决心把茶叶带到祖国的大西南。在抗战大后方的西南山区重建茶叶生产出口和茶学研究基地,并欲由云南南下打通海运出口和云川北上连结西亚、中东、苏联原丝茶之路的陆路出口通道,以茶换回抗战急需物资。

湄潭,是久负盛名的“贵州茶乡”,也是中国最古老的茶区之一,其茶文化历史悠久,加之南来北往的人在湄潭这块土地上聚集,不仅带来了人力、财力,也带来了适度开化的社会风气和相对先进的思想意识。

1939年,有着广阔的酸性丘陵地带,丰富的茶叶加工原材料竹木资源,加上与遵义、重庆毗邻,又是中国古老产茶区古夷州所在地的湄潭,成功PK掉了安顺、平坝、贵阳、惠水、瓮安等多地,国民政府中央实验茶场最终落址湄江河畔,象山脚下。

与此同时,西迁路上饱受战乱、疾病折磨的浙大学子们收到了远从湄潭写来的邀请信。湄潭县县长严溥泉在信中表示,湄潭可以让出文庙、民教馆、救济院等办公场所,协调腾出财神庙、双修寺、禹王宫以及家族宗祠等10余处,并建设200亩实验茶场。

校长竺可桢拿信的手微微颤抖,随后,这位面容清瘦的学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心中有了决定。

1940年,浙江大学师生带着几千箱图书、仪器辗转多地后投奔遵义、投奔湄潭。

当年湄潭县城仅有1000多户人家,湄潭的老百姓则宁可自己多人挤住一屋,也要腾出200多间房屋给浙大师生生活和学习。

尽管有“小江南”之称,但要接受浙大这样的国内知名院校,要养活数以千计的师生和家眷,还有国民政府第十七临教院、国民政府实验茶场以及从沦陷区逃难来的数千人,的确不是一件轻松事。当时湄潭人满为患,物资紧缺,“鱼米之乡”史无前例地出现物价暴涨,生活极端困难。尽管如此,浙大的师生还是得到了湄潭人民的热情支持。

苏步青教授曾回忆说:“50年前浙大师生历尽艰辛到遵义、湄潭、永兴办学,这一壮举载入了浙大史册,在湄潭留下了宝贵的篇章。没有这里得天独厚的地势、物华和纯朴的人民,就没有浙大的今天,更谈不上‘东方剑桥’的名声了。”

延伸阅读

红军在湄潭

1935年1月,红军长征入黔。5日,中央红军右路军一、九军团由余庆方向推进攻取湄潭,九军团留驻湄潭县城和牛场一线,以保卫举世闻名的“遵义会议”召开。军团司令罗炳辉、政委蔡树藩(后何长工)、政治部主任黄火青住在县城天主堂,这一时期到过湄潭的还有聂荣臻元帅和杨得志将军。

7日,红军在县府衙门口召开2000多人群众大会,成立了“中华苏维埃湄潭抗捐委员会”,随后全县相继成立了12个抗捐委员会分会。

19日,在湄潭驻扎了14天的红九军团离开湄潭。红军走后,留下红九军团地方工作部部长王友发为政委、周凤山为队长、陈南忠为特派员组建“黔北游击队”。王友发领导游击队在遵、湄、绥一带活动,后牺牲于团林南截坝,其忠骨现葬于鱼泉烈士陵园。

红军在沿江渡强渡乌江,送给当地农民石扬光一把七星刀,被湄潭县作者改编成连环画“一把七星刀的故事”,曾在全国公开发行。以红军故事编排的花灯“红军灯”“红军送我一把壶”在遵义、湄潭一带广泛传唱,红军留下的文物现展于中国军事博物馆。

红军在湄潭虽然仅有短短的14天,却留下了光辉的“长征文化”。天主堂及周围建筑是清光绪年间所建的欧式教堂,红军在这里留下22条红军标语,是全国一栋建筑物内留下红军标语最多的地方之一,现天主堂已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是湄潭青少年革命传统教育的基地。

一面临山,三面环水的湄潭县,为西迁的师生们避开战乱、潜心向学,开辟了一个“世外桃源”。正是在这桃源中,浙大创造了前所未有的骄人科研成就,在国内外发表的论文超过当时所有的中国大学。中国的物理学年会连续4次在湄潭召开。英国《自然》周刊、美国《物理评论》经常收到来自“中国湄潭”的论文,其中仅用“湄潭”两字冠题的就达25篇。

湄潭浙大旧址(胡志刚/摄)

汇集了竺可桢、苏步青、王淦昌、贝时璋、谈家桢、陈建功、卢鹤绂等数十位后来成为中国科学院院士的专家学者,他们的主要论文很多是在湄潭、永兴成稿。

据不完全统计,在中国科学院和中国工程院两院院士中,有近50名浙大师生曾在遵义、湄潭工作和生活过。其中,诺贝尔奖获得者李政道就是曾在湄潭浙大学习。他在回忆这段历史时说:“我在浙江大学学习时间不长,但是我对浙大是很有感情的,因为在束星北、王淦昌先生的启迪下,开始了我的学术生涯。”

大师,不会只留下背影!

怀揣清华、美国俄亥俄农工大学、哈佛三个名牌学位的刘淦芝,受命出任中央实验茶场第一任场长,同时兼任浙大农学院病虫系教授。浙江大学还与中央实验茶场共同组建贵州省立实用职业学校,为贵州培养了上百名茶叶和蚕桑实用技术人才,之后从湄潭发端的“茶叶密植免耕技术”,获得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新发明奖。

湄潭的传统茶文化与现代科学技术结合后,碰撞出的是名扬四方的新品种湄潭茶。

在刘淦芝的主持下,改进了湄潭本地茶的品质,“湄红”新茶就是这一时期当地开发的茶叶新品种。同时,还引进了异地优质茶种和杭州“龙井茶”的生产技术,培育出龙井茶、绿茶和红茶。即使在最艰难的抗战时期,湄潭的著名茶叶品种已达8个,推开了中国现当代茶业发展的第一扇大门。

取一瓢湄江水,泡一杯清茶,品茶谈诗,恐怕是当时这批中国科学文化精英在湄潭生活中最有滋味的事情。

尽管物质上清苦,精神上却充实而奋发,他们散发的人文光芒,不仅照耀了当时偏僻的山城,也成为后来中国科学、教育史上一段熠熠闪光的传奇。

风云再起

如果说明代的屯兵和永兴场的开埠使得湄潭从蒙昧到适度开化,那抗日战争时期浙大西迁、国民政府中央实验茶厂的建立,以及后来的红军长征,历史给了东西部文化深度交融的机会,更让湄潭的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产生了裂变效应,对后世影响深远。

“来则文化,去留精神。”

抗日战争时期,湄潭创建的国家级实验茶场,将湄潭茶叶一家一户作坊式的种植加工,发展到规范化、规模化、市场化生产,具有了现代生产要素,也为国民政府换回了大批军需物资,奠定了近代湄潭和贵州茶业发展的基础及科技支撑,为湄潭人民铸就了一个可持续的“绿色饭碗”,更为今天湄潭现代茶产业的发展,留下了一笔丰厚的物质财富。

而浙大西迁湄潭,则让东部沿海发达地区高校对中国文化以新的认识,也给了西部相对落后地区一种文化冲击,并培养了大批人才,留下了“求是”的精神财富。

和遵义白酒文化的浓洌酱香不同,湄潭的茶文化、西迁文化显得清淡许多。它润物细无声般地浸润着这片土地的人,铸就了湄潭人恬淡闲适、兼容并包的气质与性格,更形成了湄潭人的文化自觉与较强的文物保护意识。

如今,湄潭,有一大批本土文化研究者,既能研究,又能保护。

县城里,至今保留着浙大西迁湄潭时的九处文化遗迹,保留着中国近现代史上体量最大、保存完备的茶文化遗产体现,并准备申报世界重要农业文化遗产。这样的文物保护意识和保护力度,在遵义在贵州都很少见。

而浙大西迁陈列馆、茶文化生态博物馆、以及筹备中的中国现代气象博物馆,同时汇集一座小城,为小镇留下了宝贵而丰富的文化基因库。

所谓湄潭文化,只要你细心观察,她就在那,可以触摸,亦可察觉。

文军西征的文庙,红九军团司令部旧址的教堂,伟岸独尊的天下茶壶,精心打造的博物馆……

这些具象的文化载体,让今天的人们依然感恩,没有当年的那段往事就没有今天的湄潭,不断地提醒着后来人那是湄潭的灵魂和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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