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颜

雨下过的长巷，温暖栖居

■堇颜

小时候，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江南的梅雨季，雨下得没完没了，路上的积水稍不留神就弄湿裤腿。那时，我和外婆住在护城河边的老房子里，看着青苔攀上老旧的白墙，数着门槛上又被踩了多少个泥脚印，我忍不住问外婆：“外婆，什么时候才不下雨呀？”

“囡囡乖，明天就不下了。”

然而明天又明天，那段时间在我心里被“明天”拉长到难以忍受的地步，我一边沮丧地耐着性子等待，一边偷偷地期望搬离那里，和父母住到大房子里去。可父母工作太忙，每次我问起何时能跟他们住在一起，他们给我的答案也是“明天”，所以我对这个词一直有些反感。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小时候的我才格外淘气，从不学习，整日疯玩。

但在我的印象里，外婆从没对我发过脾气。她笑眯眯地看着我疯跑，然后温柔地带我去洗澡，边洗边絮絮叨叨地告诫我要好好念书。我胡乱答应着，思绪却早已不知飞到了哪个角落。

然后就该吃晚饭了，晚饭时必然有一道菜是炖蛋。其实它不是我的最爱，只是在我偶然一次表达出对它的喜爱后，我就顿顿都能吃到它了。嫩黄色的鸡蛋盛在白色的碗里，颤颤巍巍，轻轻挖下去还能闻到些许麻油的香气，酱油淡淡地点缀着，鲜美又顺滑。

但吃得多了，我开始厌烦，一次无意中嘟囔道：“怎么又是炖蛋？吃来吃去都一样。”我不记得外婆的表情了，但她似乎局促地“啊”了一声，说：“原来你不再喜欢吃了啊。”从那以后，饭桌上再没出现过炖蛋了。

老房子外有一条长长的巷子，我看着夕阳的光线漫进来，又渐渐变得黯淡，一天就在明暗交接里结束了，日复一日，这样的日子好像总也过不完。

可哪有日子会过不完呢？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因为成绩太差，被父母接回了他们的身边亲自管教。期待中的“明天”终于到来了，我却又经历了一段难熬的适应期。

现在，我偶尔会怀念小时候的梅雨季，想念坐在板凳上吃瓜子，身旁的外婆默默地收拾我乱扔的瓜子壳的时光。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桌上总会出现那道炖蛋——老人对小孩满心宠爱却不知如何表达，只能在吃食上尽力满足，单一的重复是他们纯粹的关爱。外婆想给我全世界的好，我却没能感悟，还伤了她的心。

现在，外婆的身体已经不再硬朗了，她开始需要别人来照料日常生活，我记忆中的温馨画面也不会再有了，我伤感但也庆幸此后还有时间。也许，现在到了我陪她度过梅雨季、包容她的小脾气、猜她更喜欢吃哪道菜的时候了吧。

映梦手札

老巷的岁月在记忆里荡漾，黛色的石板路上洒满了夕阳。外婆的爱像桌上的热汤，冒着白汽熏暖了整段时光。日子过得太快，但所幸还可以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