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浩翔

胆小怕鬼，胆大鬼怕

◎丹浩翔

图/冯 乾

《子不语》中有个叫阿真的仆人，是个好酒的莽夫，随主人住在西直门附近。当时传言那儿闹鬼，寻常人都不敢在那儿住。有天晚上，阿真喝得醉醺醺地回家，撞到个吊死鬼，伸着丈把长的舌头吓唬他。哪知阿真喝高了，看不清楚，随手抓住鬼舌头，死命一拔。吊死鬼疼得大叫一声就不见了，阿真却倒头就睡。阿真第二天醒来见手里不过是一根草绳，不由得哈哈大笑，从此再没鬼来打他的主意。

除了揪鬼舌头，《子不语》中还有几种退鬼的方法也十分有趣。湖南湘潭人陈鹏年是康熙三十年（1691年）的进士，后来出任河道总督。陈鹏年发迹以前，曾在一天晚上去拜访朋友李孚，李孚虽一贫如洗，却十分热情，执意要去买些酒菜款待他。陈鹏年拗不过他，只得答应。在等李孚回来期间，陈鹏年来到书房，顺手翻看案上的诗稿，忽然外面门一动，一个身穿蓝衣的妇人推门进来，蓬头垢面，面色苍白。一见到屋里有人，那妇人赶紧退了出去。

陈鹏年初不经意，只当是李孚的家眷。过了一会儿，隐隐听得响动，他仔细一看，那妇人正鬼鬼祟祟地蹲在门槛前，似在藏什么东西。待那妇人走开，陈鹏年上前一看，是条绳子，还闻到一股血腥气。他顿时断定妇人是个吊死鬼，于是把绳子揣进靴筒里，依旧回来读书。

不一会儿，女鬼急急回转，发现绳子不见了，勃然大怒，冲到陈鹏年面前，厉声道：“把东西还我！”陈鹏年不慌不忙地问：“什么东西？”女鬼不答，阴森森地盯着他，忽然朝他脸上吹去。陈鹏年只觉面部僵住，毛发倒竖，一时竟口舌发冷。他灵机一动：“鬼能吹气伤人，难道人就不能吹气伤鬼吗？”于是运足底气，朝女鬼吹去。“呼”的一声，竟把女鬼吹了个大窟窿！女鬼顿时倒了威，拔腿想跑，陈鹏年大喜，又一口气吹向她的头部，顷刻之间，女鬼化成一缕青烟，魂飞魄散。

这时李孚买酒回来了，进屋去拿酒杯，惊觉妻子已经上吊，惶极呼救。陈鹏年跑过来笑道：“放心！女鬼的索命绳还在我靴筒里，嫂夫人没事。”于是帮着给李夫人灌了些姜汤，她果然醒过神来。他们一问才知，李夫人生气丈夫不顾家贫、一味好客讲排场，一时想不开，才会被那吊死鬼所诱、上吊自杀。上吊所用的绳子怎么也收不紧，昏沉沉的，这才没死。后来出门打听，果然，数月前邻村有个女人吊死了，想必那晚来李孚家的正是她。

看来撞鬼也不怎么可怕，人只需不怯场，放大胆子，呼的一喷，便是恶鬼也禁不起这一口正气。然而“鬼计多端”，鬼除了吹气，也常会另玩花样。不过，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据说鬼也像程咬金那样，只有“三板斧”可搬弄。

这说法源自蔡村一个姓魏的孝廉。他常常对人说，鬼不过只有三样本事：一、以媚态迷惑人；二、故布疑阵阻拦人的视线，使人误入歧途；三、变化成凶恶恐怖的模样吓唬人。这三趟把戏一耍完，人如果还没有中计，鬼也就无计可施了。

魏孝廉敢于这样说，是因为他表弟吕某曾亲身领教过鬼的“三板斧”。这位吕某是松江县的廪生（明清时生员的一种），为人豪放豁达。一天晚上，吕某途经泖湖西面乡村，遇到一个涂脂抹粉的妇人正匆匆忙忙地奔走，手里还握着条绳索。若换个轻薄的浪荡子，见到这种情形免不了上前撩拨一下，可这妇人看到一身正气的吕某，赶紧闪到树后躲避，不小心遗留下绳子。

吕某捡起来一看，这条草绳隐约透出有一股阴森的气息，他顿时明白这个妇人是个吊死鬼，于是把草绳往怀里一揣，依旧大步赶路。这妇人急忙从树后闪到他面前，左摇右挡，阻拦他的去路。吕某知道这就是所谓的“鬼打墙”，却对眼前闪动的幻影视若无睹，径直朝前冲。

女鬼没了办法，尖叫一声，化成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流血的厉鬼，伸出尺余长的舌头，在吕某面前又蹦又跳。吕某喝道：“你一迷二遮三吓的把戏耍完了，我都不怕，你还能怎么样？难道你没听过我‘豁达先生’的名头吗？”

女鬼只好变回原形，跪地哀求：“小妇人姓施，不久前和我夫君发生口角，一时想不开上吊死了。找不着替身，不能投胎。今天好不容易听说泖湖东面有个妇人也和丈夫不和，因此我想拿她当替身。不想半路被先生截住，还把我的绳子拿了。现在我已没有任何办法，先生既是明理的读书人，只求您为我超生。”

吕某心生恻隐，就问：“怎么才能超度你？”女鬼回答：“先生只需告诉我丈夫，让他请高僧做道场，多念几卷《往生咒》，我就可以安心投胎了。”吕某听了，哈哈大笑：“我就是高僧，我来给你念一段《往生咒》就可以了，你听好—”说完高唱道：“好大世界，无遮无碍。死去生来，有何替代？要走便走，岂不爽快！”女鬼得他点化，恍然大悟，伏在地上又拜了拜，转身投胎去了。据说从此以后，这地方再没有鬼怪作祟。

其实，女鬼拿吕某没办法，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女鬼段数不高，手腕不够狠辣，只会玩一些幻术障眼法之类的小把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吕某是个正人君子，即所谓“一身正气，凛然不可侵犯”。

编 辑 / 夕 颜

史上最感人的约饭

在《论语》里，孔子的弟子子路去问路，隐士荷蓧丈人“杀鸡为黍而食之”。杀鸡待客渐渐成为中国人待客的一个重要环节。

据《后汉书》记载，汉朝徐稚学问渊博，为人高雅，为世人所称道。朝廷太尉黄琼闻其贤名，推荐徐稚去当官，而徐稚无心于功名，屡次推辞，似乎完全不领略黄琼的好意。后来黄琼死了，徐稚却烤好一只鸡，不辞路远，自带干粮去黄琼的坟前祭奠，并且放声大哭。这说明徐稚不是不领情，而是心存感激，引黄琼为知己，这是成语“只鸡絮酒”的来历。

杀鸡交友的故事在同时代还有另一个版本。范式和张劭都是东汉地方小吏，两人是至交。范式有一次跟张劭说一定要到他家去拜访。张劭回答：“我一定做只鸡来招待你。”两位老友的家相隔千里，在交通条件落后的汉朝，张劭的家里人都不太相信范式的承诺，然而张劭对范式的诚信很有信心。在约定的那一天，他早早做好饭菜，果然，范式如期到来，二人把酒尽欢，良久方散。这就是史上有名的“鸡黍之交”。张劭死后，下葬时棺木下不去，直到范式赶到，以酒祭奠，棺木才下去。

冯梦龙在《喻世明言》里将这个故事改了一下。范式承诺要去张劭家吃饭，结果因为忙于生计，一时忘记，到了约定的那一天才想起来。范式听说“人不能日行千里，魂能日行千里”，于是自刎而死，阴魂赴约。张劭等到三更才见到范式前来，非常高兴，然而却发现他行动异常。张劭细问之下，才知道范式已死，面前的是他魂魄。张劭悲痛不已，赶去范式家中，替好友送葬，之后也自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