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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二胡

2017-09-05洪诗棋

作文新天地(高中版) 2017年8期
关键词:浦江冷风剧种

洪诗棋

晨光熹微,鸟儿鸣啭。

自睡梦中醒来,我察觉到客厅已有人在走动。房间里依旧很暗,厚重的窗帘透不进清晨的阳光,只从帘缝中窥见灰灰暗暗有些苍白的天。

快要入冬了呢。还是,已经入了冬?

我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今天是周六,我们要去哪儿呢……对了,四牌楼有服装店今天开业,要去唱戏。

经过客厅时瞥见墙上挂着的日历,我便走过去细瞧——原来前些天确是已经入了冬了。

“大宝,别磨蹭,待会儿还要开开嗓——”父亲说着,在后三字里加了些唱腔。

我拿了毛巾和牙刷,放在洗漱台上,拍了拍自己的脸。

中国戏曲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剧种更是繁多,京剧、花鼓戏、黄梅戏为多数人所熟知。现如今,爱听戏的人当真是不多了,更别提我们这种地方小剧种了。

也许你听说过婺剧,但你不一定知道浦江乱弹。浦江乱弹是浙江婺剧的主要声腔之一,在我们本地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延伸发展。以前有人说浦江乱弹是真正属于农民的艺术,深深地扎根在人民群众之中,具有顽强而旺盛的生命力,但现在的浦江乱弹却是很难再有很大的发展了。

我们一家祖辈上好多代都是戏班子,我爷爷这辈的人可以说是见证了浦江乱弹走向繁荣,又逐渐跌落回原地甚至坠入低谷的历程。小时候听爷爷说,新中国成立后市里组建了浙江婺剧团,把盛行于婺州一带的戏曲剧种统称为婺剧。与此同时,各县市也纷纷成立剧团。于是以此开始,浦江乱弹成了婺剧的主要声腔之一。改革开放后,浦江县文艺宣传队改名为婺剧团,编排演出了浦江乱弹的大量传统剧目,足迹遍及浙江的大部分地区甚至省外,深受人民群众的欢迎和喜爱。浦江乱弹再次出现繁荣发展的局面大概也就是那段时期吧。

但再往后,就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也是有些无可奈何。事实上我并不喜欢这些,也并不以復兴中国戏曲文化什么的为志,我父亲也不是,家里头有这种想法的真的是只有爷爷。爷爷自己带过一个班子,虽然后来走了些人,但剩余人数也还凑得够演出。只是岁月总不饶人,尽管社会在发展,时代在更替,班子里的人早已上了年纪,却没有年轻一代的人来接替。我和父亲,还有几位退了休嗓子不错的阿姨只好偶尔来替替活儿。事实上平日里,也没啥活儿。

今儿呢,也是服装店开业,店主请咱们班子去门口唱一天的戏,早上九点到晚上七点,中午晚上也有吃个饭休息的时间。报酬不多,就三百左右的样子。

爷爷选的是几个传统剧目:《铁灵关》选段《王庆起解》、《全家福》和《鼓楼相会》。我自然不在意,唱不是我的活,我只需要在几个指定段上按节奏打大鼓就可以了。

整个班子围成半弧状,我处在中间位置,在小板凳上直起腰。我心里知道,打大鼓节奏不仅得对,力度也要控制得当,关键还得有气势。爷爷身板虽显得有些瘦弱,仍是在冷风中挺直了背,他拉了大半辈子的二胡,回回尽全力,没哪回是走神的。

爷爷那把二胡,老掉了牙。琴把熏得发黑,琴筒开裂,用麻线扎着;那支马尾弓,又细又软,好像一用力就会断掉。一般人拉起来,声音像锯木头一样难听,真如哭伤了的喉咙。但爷爷总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让悠扬的二胡声和着清风,在苍白的天空中画出一条空灵的弧线。琴锋忽然一转,如一股强劲的风吹进湖面,湖水泛起涟漪。二胡声也变得激昂起来,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般,即使再困苦也要坚持下来。可见演奏者有多投入。

可我没有那般定力。这几段戏我很熟,倒不至于出错,尽管我心里也很清楚,这样总归是缺了些什么,可还是会无意识地走神。我想,今天的风有些冷,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些无趣。比起冬天,自己更喜欢回暖的初春。

谁不是呢?

就算是再热闹的戏曲,在这样的冷风里,周围尽是些来往的人,停留片刻后继续赶路或是根本不做停留,怎么说热闹中也多少夹杂了些悲凉。二胡的音色是带了点儿悲的,爷爷也总能奏出些沧桑感来,即便时不时敲下锣打下鼓尽力营造出热闹喜庆的气氛,也终难掩其悲。

明眼人总能一眼看穿。

难道这样的戏曲不就是应该在这样的冷风里才显了它的韵味吗?有些美好的事物越是在刮风时,越是能随风越飘越远。大概会飘到春天那里吧,我真的很喜欢春天呢。

没有蔚蓝的天空,没有悠然的白云,只有远方吹来的风,和风奏起的二胡。 我敲着鼓,你也只能吹着风。那二胡,确是独特。

乐曲里有你我都看不见的狂风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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