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松林++季世成

高敏大学毕业已有半年，却一直没有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她和男友徐明租住在江城。徐明是水果电视台的记者。

“想想办法找找领导，让我也进你们电视台吧。”高敏又一次求职碰壁后，向徐明开口道。徐明摇摇头：“电视台不是那么好进的。”

高敏有点灰心，打开自己的求职贴吧，看了会儿，忽然想到水果台，她不自觉地点了水果台的贴吧。这个贴吧还是几年前同学白春艳创建的。高敏知道白春艳注册的账号和密码。

水果台主题帖有好多页，高敏看了几页，忽然捂嘴乐了。原来水果台一年前推出的“为音乐狂”节目，正是贴吧里水军狂喷的对象。

水果台的“为音乐狂”节目，高敏也看过几期，没想到这个在她看来还不错的节目，居然被喷得一文不值。出于对男友徐明的爱，高敏登录了白春艳的账号，她准备把几个骂得特别厉害的帖给删了。

一登录，高敏的笔记本电脑就嘀嘀响个不停，账号里出现了十多条私信，发私信的落款，署名水果台栏目导演。

高敏点了最上面一封，只见上面写道：尊敬的管理员，不知道我们是否有此荣幸，邀请您为我们电视台工作？

高敏的心怦怦狂跳起来。她又点了一封，还是同样的内容。最近的一则私信，居然是昨晚发来的。信里面还有联系电话，落款为黄导。

忽然，高敏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把登录密码给改了。这样，白春艳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晚饭时，高敏装作随意地向徐明问道：“你们那个什么栏目，黄导是不是在选秀呀？”

“黄导？”徐明愣了愣，随即“哦”了一声，“你说的是‘为音乐狂啊。那档节目是在选秀，不过，”徐明朝高敏看了看，“这和你没关系呀，你五音不全啊。”

高敏差点连饭带碗盖在徐明的脑袋上。哼，会有你好看的。

第二天早上，徐明刚离开住所，高敏就拨通了黄导的电话。黄导听她自我介绍说是贴吧管理员，非常高兴，立即说道：“那您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高敏含蓄地说道：“现在正想跳槽呢。”黄导乐了：“太好了，那您赶紧过来，我们面谈。周副台长也在这里等着您。”

高敏好不激动，化了妆，随即就出门打车，直奔水果台而来。

会客室里坐着三个人，梳着辫子留着大胡子的中年人，不说高敏也能猜到是黄导。果然，那中年人朝着推门进来的高敏迎了过来：“您好，您就是高敏吧。我来给您介绍，这位是我们周斌副台长。”

西装男矜持地站了起来，握住了高敏递过来的手，说了声好。

“这位是郜严老师。如果您愿意加盟我们栏目……”黄导还没说完，就被那个高高大大的郜严接话了，“那我们几个人就是黄金搭档了。”郜严说着，眼里满是笑意。

周斌指了指座位，示意高敏坐下来，然后说：“如果高女士愿意到我们台来，我们将把你当作人才引进，给编制，安排两室一厅的过渡性住房。”

“不知道我过来，会从事什么样的工作？”高敏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小心翼翼地问道。

“进了台里，我们就是黄金搭档，专门负责‘为音乐狂栏目。”黄导插话道。

很快，高敏就和他们签订了入职合同。

“你刚入职，就由郜老师带你。栏目组的其他人，等会儿也由郜老师介绍给你认识。”黄导说完，便离开了。

“我把你的工作定位和你大致说一下。两个任务：一是管理粉丝，二是抹黑对手。”直到郜严带着高敏在台里转了一圈，高敏还在回想着这两个工作任务。

高敏的工作从当天就开始了，郜严先是让她把贴吧里抹黑“为音乐狂”的主题帖全部删除，再将夸奖的帖子加上精华并且置顶。

“就这些？”高敏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心怀忐忑。

“不，呆会儿还有粉丝聚会，你要管理一批粉丝，告诉他们如何宣传，你就是他们的信息源。”郜严解释着。

高敏逐渐清楚了自己的工作内容。原来“为音乐狂”有一批忠实的粉丝，栏目组把这些粉丝进行分类：对节目忠贞不二，从来没有半句微词的被称为金粉；追逐栏目，为节目呐喊助威，却有时也会说些客观意见的，被称为银粉；其他的，则叫铁粉。被栏目组邀请来开会的，全是金粉。郜严把金粉聚会安排在一家电影院里。下午2点，高敏和郜严准时出席金粉聚会。

“为什么不把他们叫到电视台来？”高敏纳闷地问道。

郜严叹了口气：“我们和熊猫台是竞争对手。我们这两家电视台的金牌栏目，我们叫‘为音乐狂，他们叫‘草根乐坛，我们两家一直明争暗斗，尤其是这两个栏目。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这档节目，收视率和人家旗鼓相当。我们邀请粉丝进电视台开会，他们肯定会知道，会嘲笑我们的。”

电影院里，早有栏目组事先安排好的工作人员。高敏和郜严到的时候，工作人员正在给金粉们派发红包。现场的金粉有一百来号人。红包一派发完，郜严就提要求了。

“我們这次和熊猫台是背水一战。谁败了，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我要求你们，要源源不断地刷微博，刷微信，刷各大论坛，把熊猫台的气焰彻底打下去。你们的信息源，就是我们的高老师。高老师派发给你们的信息，你们要不间断刷屏，不能给熊猫台一点点喘息的机会。大家说，有没有决心？”

“有！”拿了红包的金粉们齐声叫喊。

回到台里，郜严让高敏发一条信息给金粉们：“告诉他们，我们这次父亲节档期的节目，请了一位神秘嘉宾。”

高敏照做了。5分钟后，郜严让她刷各大门户网站的论坛。只见各大论坛上，全都出现了“惊爆水果台！父亲节作客的神秘嘉宾究竟何许人也？”的主题帖，下面是一片呐喊叫好的声音。微博的评论数每隔两分钟，就呈几何级数增长。

“郜老师，这一百来人，能量太大了。”高敏吃惊地说道。

“每个金粉后面，都有成百上千的外围粉丝。”郜严神秘笑道。

“她曾拿过上百个奖项，其中还有国际大奖哦。”高敏这个信号源继续发布着信息。

“她将踏浪而来，为你献歌，亲爱的你，还在犹豫什么呢？快为她欢呼吧，快为她惊叫吧。”

郜严也在刷着屏，他不时地微笑，不时地来到高敏的格子间夸她：“有了你这位外围策划，我感觉自己是如虎添翼。”

“郜老师，您是负责哪一块的？”高敏忍不住问。郜严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摇了摇：“现在不可说。我们的关键一战，就是五天后和熊猫台的决战。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高敏正要说什么，已经有金粉打来电话：“高老师，我扛不住啦。外围的粉丝非要问清这位神秘嘉宾是谁，你就告诉我吧。”这也是郜严早已预料到的，他告诉高敏，要把欲擒故纵、欲说还休、犹抱琵琶半遮面玩到极致。

高敏这边不停和金粉们沟通，郜严那边也是电话不断。终于到了下班时间，高敏长嘘了一口气。

“你怎么到我们台了？”徐明下班回来，开门见山地问。高敏正要解释，那边手机又响了。

“你看看你，快赶得上我们台长了，不，我们台长也没你这么多电话。”徐明说着，抢过高敏的手机，正要摁关机键。高敏一把扑了过去：“别动，千万别动。”她向徐明赔着笑脸，一边又在电话里给金粉们发指示。

晚饭时间，高敏的手机终于消停了，不再有电话进来。徐明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没想到吧，我这个五音不全的丫头，也进了你们难进的电视台。”高敏得意地晃着脑袋，“还是你想不到的栏目组—— ‘为音乐狂。”徐明却一脸凝重：“那个栏目？那个栏目的压力太大了吧。”徐明说着，告诉了高敏一个惊人的消息。

原来“为音乐狂”这个栏目的收视率最近两期远远落后于熊猫台的“草根乐坛”，台长大发雷霆，责令负责“为音乐狂”的副台长周斌签下了军令状，再不打一个翻身仗，周斌主动辞职，“为音乐狂”栏目就地解散。

“我告诉你，这次冠名栏目的广告标的只有3000万，还没到位。而熊猫台的那个栏目，人家可是拿到了30个亿。”徐明说到这里，目光变得有些忧郁。

高敏听罢，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她随即释然了，笑道：“管他呢。那是上面领导的事。我进了电视台，也就是一个小卒子。别的不说，七千块的月薪，两室一厅的过渡房可是到手了。我们明天抽个空，搬到那边，每个月也省了两千块的房租。”徐明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总觉得，你进电视台没那么简单。”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搬家的事，等我出了这趟差回来再搬。就算走，也得和房东说一声。对了，我这趟差可是要去熊猫台所在的省会，要不要我替你打听些内幕呀？”

“少来。你说这个，我怀疑郜严就是做这个的，我做正面引导，他在幕后侦察。”高敏猜测道。

“女福尔摩斯。”徐明向她竖起拇指。高敏正要自夸，手机又响了，这回是郜严：“快，给金粉们布置任务，让他们火速把熊猫台的帖拉到底。”

“熊猫台？熊猫台出猛料啦？”高敏下意识地问道。

“自己上网看。”郜严答道。

网上，正流传着熊猫台的一段视频。先是音乐响起，跟着是一段煽情的话：“甜不甜，家乡水；亲不亲，家乡人。父亲节前，从我们家乡走出的一位大明星，又要回到家乡来。他要用他的歌喉，向我们家乡父老，送上最美的父亲节祝福。”一位歌星走了出来，唱着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曲。

“顾小东。天哪，真是顾小东。”高敏惊呆了。顾小东在国内红透之后，又进军国外，目前已是炙手可热的演视歌三栖国际明星了。

各家论坛上一下子被顾小东刷屏了。高敏这一天和金粉们所做的工作，被熊猫台一下子瓦解了。那位被高敏大肆渲染的神秘嘉宾，在顾小东面前，仿佛就是一个笑料。

“快，用我们的神秘嘉宾，来把顾小东拉下首页。”高敏急切地向金粉们发着指令。

“别，别想着八卦顾小东，更别炒人家的什么猛料，你这个时候越炒，他不是越火吗？”

“早点休息吧。”徐明对高敏说道。高敏紧盯着电脑屏幕：“你别管我。我正忙着呢。”徐明叹了口气，向房间走去，想想又回头说了句：“顾小东前段时间就回来了。我这趟差，正是要去他家乡那边。”高敏就像没听到一般，还在不停地刷着屏幕。

一直忙到了午夜，熊猫台发布的这段视频终于被成功地打压到各个论坛的底部。高敏松了口气，伸了个懒腰，正要去休息，那边周斌又来了电话。

高敏一个激灵，忙接了起来，叫了声周台长好。周斌的语气很冷：“各家门户网站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把顾小东要来熊猫台的事当成了新闻来写。我们和各家门户网站沟通了很久，他们这才把新闻撤下了。你还要辛苦一下，发动粉丝们去论坛质问，问问到底熊猫台和各家门户网站有什么猫腻。”

“是，周台长。”高敏又一次坐了下来，开始在手机上撰写信息，她要清楚地表达刚才周副台长的指示。写好了，她群发给那些参加过培训的金粉们。

接下来，又是一次刷屏，一次又一次地刷微博和微信。也不知道何时，高敏终于昏沉沉地睡着了。

清晨時分，徐明起床准备出差，他叫醒了睡在办公桌上的高敏，心疼地说道：“其实这份工作，我们还是可以再考虑的。”

他还没说完，高敏已双手捂住了耳朵：“我不听。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徐明没再说什么，只是告诉她有什么困难，要第一时间和他联系。

“我会的。”高敏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高敏去电视台上班后，见到了郜严。

“昨晚辛苦了。”郜严也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有个大新闻，网上处处是声讨门户网站发顾小东新闻稿的帖子，据说昨晚有粉丝还围堵了熊猫台的大门，说他们搞不公平竞争。”郜严似乎是不经意地说着。

高敏一脸困惑，那些粉丝们，他们就不睡觉，不休息吗？

“只要策划得好，什么都有可能。”郜严有些得意了。

粉丝围堵熊猫台，肯定是郜严策划的。高敏这么想着。

周斌上班后，把栏目组成员召集在一起，表扬了郜严和高敏，说他们应对及时，成功地阻击了熊猫台的攻势。

“希望大家再接再厉，在父亲节那天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到时候，我再为大家庆功。”周斌勉勵道。

周斌的话，验证了高敏的猜测。散了会，高敏向郜严问道：“郜老师，熊猫台，他们也有类似于我和您这样的工作岗位吗？”

郜严认真地看了看高敏，点了点头：“当然有。竞争就是打仗，我们就身处战场。也许，我们的对手还是我们的熟人呢！”

高敏又问道：“那我的对手，会是什么样的人呢？也许我能请他喝点咖啡，聊聊天，探听到更多的消息呢。”郜严的回答让高敏大吃一惊：“也许真能如你所愿。台里请你也有这个意思。熊猫台‘草根乐坛栏目策划人中，有个叫白春艳的，你们应该是同学？”

高敏背后有些发凉，她发现自己突如其来地被水果台聘请，是有着很多外在因素的。台里甚至连她的男友徐明都考虑在内了。

熊猫台自从发布了一段关于顾小东的视频之后，再无消息。

高敏急着要拿到熊猫台的内幕，她已筹划好了，如何和白春艳取得联系。高敏拨通了白春艳的电话。那头的白春艳很欣喜，连忙问高敏最近怎么样。

“还能怎样，靠男友吃饭呗。你呢？”高敏绝口不提自己已在水果台。

“我呀，你看电视没？我在熊猫台‘草根乐坛担纲外围策划。”白春艳有些自得。“草根乐坛”这个栏目在全国都打响了名头。哼，你还是那么肤浅。高敏心里想着，嘴里却在不停地恭维着白春艳：“老同学，可真有你的。没想到我们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毕业，你都辉煌成这样了。对了，我听说这次顾小东到你们台去了？”

“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的？”白春艳有些警惕。

“各家门户网站都是顾小东的新闻，我想不知道都难。再说了，我在家里做主妇，难免会看看电视，说嘛，顾小东准备在你们台怎么玩？老同学？”高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怎么玩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一些内幕，唉，一言难尽。”白春艳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哦？什么样的内幕？是你们台，还是顾小东自己呀？”高敏追问道。

“这个，还是不说了吧。毕竟是人家的隐私。对了，你在江城，什么时候到我们这里来玩，我陪你吃喝玩乐，尽地主之谊。”白春艳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

高敏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了，再问，就要露馅了。

“一言为定，到时你可别说自己很忙哦。”放下电话，高敏皱了皱眉。听白春艳的意思，有内幕的是顾小东。因为她提到了隐私。怎么找到顾小东的隐私呢？对，徐明，只有徐明能帮自己。他正好在那边采访。

徐明接到了高敏的电话，闷闷地答道：“好吧，我尽力吧。”

“不是尽力，是一定。你一定要挖出大新闻来，还要快。要不然，你就等着我从此不理你吧。”高敏发出了威胁。

高敏没有把这事告诉郜严。她想成为水果台举足轻重的人物，就必须尽快地熟悉业务，尽快上位。

父亲节终于到了，水果台“为音乐狂”栏目在黄导的执导下，连续彩排了三次，台长和副台长都点头认可了，又确定了进场的粉丝，这才正式拉开了帷幕。

“为音乐狂”是歌唱比赛节目，谁入围谁被淘汰，既要现场的评委打分，又要由场外的短信投票计分。这次是最后的五名选手晋级前三名。五名选手发挥超常，评委一时间难以取舍，场内的粉丝失声惊叫，呼喊着一个又一个选手的名字。场外热心观众的短信不时进来，忙得负责声讯这一块的工作人员满头大汗。

台长和副台长都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时听取着监测人员关于收视率的汇报。

“收看电视的观众有三万户。”“十万户。”“七十万户。”“一百万户。”“六百万户。”

等监测人员再次进来汇报，说此时人气达到了更高值，目前收看“为音乐狂”栏目的观众，至少有一个亿之多。因为各家有线电视数据汇总后，户数已有三千多万户。

台长和周斌相视一笑。这一仗，看上去他们成功了。因为熊猫台同期的“草根乐坛”明显没有这么多观众。

神秘嘉宾终于在大幕后现身了，随着主持人一声欢叫：“看，谁来了，哇，她真的来了。”台下的粉丝们也跟着叫了起来。

神秘嘉宾徐徐地唱起了歌。高敏随意地看着屏幕，这时，高敏的手机突然响了：“快，看看熊猫台，出事了。”高敏悄悄地退到了场外，她用手机看起了熊猫台。屏幕上，主持人正用哀痛的声音讲述着：“他的突然离去，对我们热爱他的粉丝来说，是一个不可磨灭的损失。他这次来现场，就是要告诉我们，他也是一位草根，怀揣着梦想，在酒吧，在夜场，慢慢地红了。他告诉我们，只要怀揣着梦想，一切都能够实现。这次他来之前，他说了，要给天下所有的父亲最美好的祝福。让我们所有的粉丝，再看他最后一面，看他用生命诠释的梦想吧。”

只见镜头内，顾小东驾着一辆敞篷车，行经一条山道，一边唱着他成名的歌曲。时速最多不超过60迈，然而，车突然抖动了一下，跟着方向跑偏，车摔落山崖。顾小东当然死亡。

“为了悼念他，为了他的父母不再伤心难过，我们节目组提议，今晚节目到此结束。”熊猫台的主持人说着，点着了一根蜡烛。台下的观众们也纷纷点燃了蜡烛，高敏意识到不妙了，她赶紧跑进直播室，想让黄导暂停录制，此时，微博上、论坛上，已是满屏的蜡烛。

黄导听完高敏的讲述，不为所动，继续想要把节目拍完。然而，周斌突然打来电话，让他们取消演出，因为熊猫台的粉丝已经打爆了水果台的电话，骂水果台没人性，这个时候还继续娱乐节目。本地的熊猫台粉丝开始围堵水果台大门。

“怎么办？”一向镇静自若的郜严也慌了，他知道这次他们水果台不但败了，而且是惨败。

高敏看着脸色铁青赶来的周副台长，看着如同热窝上的蚂蚁一般的黄导，早已乱了分寸。

高敏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话的是她的男朋友徐明。高敏忙不迭地接了电话，徐明说：“这次熊猫台请草根明星顾小东，幕后有见不得光的事。我已经采访到了。你联系台长，让他拍板，马上播出，估计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原来顾小东得了不治之症，经医院诊断，他最多只有半年好活。这事在海外的娱乐圈内已不是秘密，熊猫台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请他？

接受采访的，有顾小东在本地医院的主治医师，有顧小东的家人，甚至顾小东的父亲都承认知道儿子得了重病。采访虽然没有做出什么样的结论，但这段采访播出后，对于熊猫台的打击是毫无疑问的。因为熊猫台这次请生命垂危的草根明星顾小东，无疑有着猫腻。

周斌第一时间请示台长后，把这段采访播了出去。半个小时后，满屏的蜡烛没有了。熊猫台也处在风口浪尖之上，打入熊猫台粉丝团内部的人员给郜严打来电话，说熊猫台台长家都被砸了，连防暴警察都出动了。熊猫台这次是永世不能翻身了。高敏得意地想，徐明功不可没，这次等徐明回家，要第一时间告诉他，她想马上和他结婚。

然而，凌晨时分，熊猫台也播出了一段视频，是那位草根明星顾小东生前录制的，他表示：“我患了重病。这次接受熊猫台演出邀请，我没有拒绝。因为熊猫台一直是我喜欢的电视台，我和他们有太多次的合作。这次的收入，我个人分文不取，全部捐给慈善机构，祝天下的父亲永远健康快乐。”

舆论的枪口再次掉转，既然草根明星如此善良，那么水果台播放的那段采访就是别有用心了。

水果台一大早门口就站满了抗议的人群，人们指责水果台昧了良心，胡乱猜测，完全没有职业操守。

“这次不能善后，只怕我们电视台都办不下去了。”台长冷冷地瞪了一眼周斌，随即拂袖而去。

周斌、黄导、郜严和高敏留下来继续开会。“只能找个人出来顶缸。”周斌说完，朝高敏看了过去。黄导、郜严也都看向高敏。

“你赶紧联系粉丝团的几个头，说你因为把关不慎，导致捅了大娄子，决定以死谢罪。黄导，你安排摄影师，跟在她后面拍摄。”周斌冷冷地说道。

“我，死？”高敏突然站起来，“我做错了什么，居然要以死来谢罪？”

“不是要你真的去死。我们会提前安排救生人员在水下，你一旦落水之后，救生人员第一时间就会把你捞上来，送到附近的船上。”周斌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你不这么做，粉丝也饶不了你。你的手机号，你的名字，哪一桩哪一件粉丝们不知道？你还打算过太平安稳的日子吗？”

“你们，你们蓄谋已久！”高敏激动地吼了起来，“从招聘我开始，就打算让我来顶缸，是吧？”

周斌看都没看她一眼，甩手走了。黄导默默地看着高敏，不置一词。唯独郜严安慰她：“其实周副台长的办法，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你不会真死，台里也能得到安宁。你以后的生活，也一样有着保障。这时得罪领导，是最不值的。要是周副台长不闻不问这件事，你还想着有人来帮你吗？联系粉丝的是你，采访拍摄顾小东家人的，是你的男朋友。”

高敏绝望地看着黄导，又看向郜严。“我同意周副台长的意见，”高敏最后说道。她仿佛丧失了灵魂，呆呆地坐进了电视台安排的一辆出租车里，黄导和郜严坐着另一辆车，紧随其后准备拍摄。

高敏来到江城的那条江边。她茫然地看着滔滔江水，忽然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从江堤上一跃而下，然而意外发生了，高敏并没有落入江中，而是坠到江堤下的大石块上，人当场死亡。

水果台被上级严厉批评，勒令整改。台长和副台长周斌都受到处分，“为音乐狂”栏目取消。

这件事并没有完，那是因为徐明拿到高敏的遗物时，意外地发现高敏的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短信是白春艳发来的。徐明打开一看，瞬间崩溃。短信上写道：高敏，还记得我们一同创建的水果台贴吧吗？水果台和熊猫台竞争激烈，我作为熊猫台栏目的外围策划，想取得彻底的成功，只有一个办法，一是打入水果台的内部，二是安排一个角色进入水果台充当蒋干的角色。这个角色必须要认识我，还得想从我这里打听到内幕消息。郜严是我男友，他成功地进入了水果台。水果台要是败了，他也不能脱身，所以，你自然就成了扮演蒋干的最佳人选。既能被我瞒住，又能在最后替郜严顶缸。如果没有你，郜严也脱不了身。聪明的你，想通了没？别想着告我，因为这一切都不算是错。如果是错，你想从我这里得到顾小东的内幕，那又算什么呢？

（责编：任飞 wfjgcq@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