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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史豪碑》考

2017-08-22刘良超王丽霞

关键词:魏书济州北齐

□刘良超 王丽霞

北齐《史豪碑》考

□刘良超 王丽霞

一、《史豪碑》概况

北齐 《史豪碑》,1982年夏出土于河南省荥阳县(今荥阳市)城关乡东史村。碑宽35厘米,高29厘米。碑文共16行,满行12字,共191字,有2×2厘米的界格。字魏体,异写字多达75字,颇难辨认。第八行和第九行上部共六个字的位置,刻有一尖首佛龛,龛宽4厘米,高6厘米,龛内有造像,像已残缺(图一)。现将碑文正字断句如下:

图一 北齐《史豪碑》拓片

魏征虏将军、洛阳太守、后迁济∕州刺史。史豪,字黄眉,济北人也。∕平康谨躬以礼,远见三空,惧坠∕二九。佛,崇虚玄,识相靡。有愿造∕福,其功未就。奄钟往昔,息新洛,∕求真佛,追父愿。磐竭家资,访得∕良匠,在舍西南一里,圆丘四绝∕之上,左右恩泉殊过,弥∕山显造天宫。新奇耀绝,∕雀离声容壮,丽峰高入天,行旅∕遥覩,世帝之未有也。其词曰:∕

玉海瑶波,金山琼岫,涤荡玄原,∕光隆独秀。愿亡父母,託生西方∕妙乐国土,生世值佛闻法,令眷∕属大小,神慧体朗,仕官增迁。∕

大齐天(保)五年岁次甲戌三月丁亥朔十日丙申造。∕

碑文中主语都被省略,可能是史豪自己撰书。第一部分(第一、第二行)记史豪的姓名、字、籍贯、官职等。第二部分(第三行至第十一行)记述史豪为“追父愿”,“磐竭家资”兴建佛寺的情况。第三部分(第十二行至第十五行)是颂文和愿望要求。第四部分(第十六行)是年代,年号缺字,补为“天保”。北齐有天保、天统两个带有“天”字的年号,天保五年(公元554年)是甲戌年,同本碑合,据此而补。至于“保”字为什么会被漏掉,是一时疏忽还是另有其他原因,值得探究。

二、碑文考释

魏征虏将军,洛阳太守,后迁济州刺史史豪,字黄眉,济北人也。

史豪,史书无记载。据碑文,他字黄眉,是魏征虏将军、洛阳太守、济州刺史。史豪碑刊刻于北齐天保五年(公元554年),此时距离北齐代东魏仅仅5年,距离北魏分裂为东魏和西魏也不过21年,因此史豪自称魏征虏将军,难以考证出他到底仕于北魏还是仕于东魏。

东魏的官制和州郡制沿袭北魏。征虏将军,北魏时重要的统兵将领之一,北魏初为第三品上的官职。“太和二十三年,高祖(魏孝文帝元宏)复次职令,及帝崩,世宗(魏宣武帝元恪)初班行之,以为永制。”[1]北魏宣武帝即位后,将征虏将军的品秩定为从第三品。洛阳,即洛阳郡,北魏属洛州,治所在今洛阳市。《魏书·地形志中》:“洛州,太宗(魏明元帝拓拔嗣)置,太和十七年改为司州,天平初复。领郡六,县十二。……洛阳郡,天平初置。领县二。户三千六百五十九,口一万五千七十二。”[2]济州,今山东聊城一带,《魏书·地形志中》:“济州,治济北碻磝城。泰常八年置。领郡五,县十五。户五万三千二百一十四,口一十四万五千二百八十四。”[3]太守是一郡的长官,刺史是一州的长官。宣武帝规定,上州刺史为第三品,中州刺史为从第三品,下州刺史为第四品;上郡太守的品秩为第四品,中郡太守为第五品,下郡太守为第六品[4]。但史豪所任洛阳郡、济州是何级别,《魏书》没有记载。据《魏书·官氏志》,洛阳县令的品秩是从第五品,洛阳郡太守的级别肯定要高于洛阳令,因此其级别至少是第五品。史豪碑开头自序身份时,将征虏将军放在首位,表明征虏将军的身份要贵于济州刺史,因此推测济州刺史为从三品或者第四品。

平康谨躬以礼,远见三空,惧坠二九。佛,崇虚玄,识相靡。

史豪居官理民都谨遵国家的法则。三空即三界,佛言欲界、色界、无色界为三界。佛教认为,一切事物的现象,都有它各自的因和缘。事物本身并不具有常住不变的个体,也不是独立存在的实体,故称之为“空”。二九为十八,指的是十八层地狱。史豪所处时代人多信佛,希望死后超生三界,害怕堕入地狱。佛教把一切事物外观的形象状态称之为相。“靡”通“魔”,佛教把一切烦恼、疑惑、迷恋等妨碍修行的心理活动称为魔。

有愿造福,其功未就。奄钟往昔,息新洛,求真佛,追父愿。

史豪有心愿建造佛寺,但未能完成。“奄”同“遽”,遽犹遂也。钟,注意的意思。往昔,古昔之意。息新洛,止留新建的洛阳。史豪前往新建的洛阳城求真佛,以圆父亲的愿望。

磐竭家资,访得良匠,在舍西南一里,圆丘四绝之上,左右恩泉殊过,弥山显造天宫。

史豪竭尽家财,寻访良匠,在其房舍西南一里之处,一个四绝突出、左右有泉水流过的圆丘之上,建造了辉煌盛大的寺院。

新奇耀绝,雀离声容壮,丽峰高入天,行旅遥覩,世帝之未有也。

“雀”即“爵”,《三国志》记曹植有《铜爵台赋》,当时的人都称“铜爵台”,或“爵台”[5]。“離”即“螭”,《后汉书·班彪列传》:“虎离其师。 ”注引《音义》曰:“离与螭同。”[6]爵就是爵头,螭就是螭吻,均是殿上华饰。此句意即新造寺院的形制非常华丽壮观,殿宇的尖脊插入云天。行人遥观,世所未有。

三、余论

《史豪碑》印证了北魏后期佛教兴盛的史实。佛教自东汉初年进入洛阳后,逐渐在中国传播,但发展并不快。进入南北乱世,战事频仍,民不聊生,人们笃信佛教,以此求得心灵上的寄托,佛教开始飞速发展。“景明初,世宗诏大长秋卿白整准代京灵严寺石窟,于洛南伊阙山……营石窟二所……永平中,中尹刘腾奏为世宗复造石窟一,凡为三所……肃宗熙平中,于城内太社西,起永宁寺。灵太后亲率百僚,表基立刹。佛图九层,高四十余丈,其诸费用,不可胜计。景明寺佛图,亦其亚也。至于官私寺塔,其数甚众。”[7]北魏中后期,上自帝王,下至黎庶,纷纷建造寺庙佛塔,其费资无法计算。甚至在东魏兴和二年春,朝廷还下诏“以邺城旧宫为天平寺”[8],据《魏书·释老志》统计,整个国家“其寺三万有余”[9],较杜牧形容的“南朝四百八十寺”有过之而无不及。作为朝廷的从三品大吏,史豪应该是颇有财力的,他费尽家资建造一座寺庙,且自言此庙“世帝之未有”,其规模可想而知,北魏后期佛教之盛可见一斑。

《史豪碑》一方面显示了佛门弟子对佛的虔诚,他们“磐竭家资”开窟建寺,且勒碑记功,自鸣得意。另一方面也显示了佛门弟子的贪欲无厌——“愿亡父母,託生西方妙乐国土,生世值佛闻法”,一要保佑他们死去的父母,升入九天诸佛之所,托生妙乐国土,自在之处;“令眷属大小,神慧体朗”。二要保佑他们的眷属聪明健康,永绝苦困。三要“仕官增迁”,保护他们官运亨通,饶是史豪官居从三品,仍祈求升迁,可谓官欲无止境。

史豪自称济北人,济北是济州治下的郡。《魏书·地形志》中:“济北郡,汉和帝置,领县三。”[10]但《史豪碑》出现在东史村,且碑文说他的住宅就在此地,很有可能其祖上是济北人,后迁荥阳东史村,并在此繁衍生息。这或许解释了东史村村名的来历,而东史村建村时间也可追溯到北齐初年。根据碑文的描写,1400多年前,东史村一带有“圆丘四绝”的高地,有“左右恩泉”流过,并不是现在的平原沃野。沧海桑田,变化殊大,令人嗟叹。

此外,《史豪碑》字体端秀,笔力刚劲,可称书法佳品,对研究书法和文字的演变,具有一定的实物价值。

(碑文为已故荥阳文史专家张明申先生所录,笔者有幸得先生遗稿而成此拙文,谨向先生表示敬意!)

[1][4](北齐)魏收:《魏书》卷一百一十三《官氏志》,中华书局,1974年。

[2][3][10]《魏书》卷一百六中《地形志中》。

[5][8][9](晋)陈寿:《三国志》卷十九《魏书·任城陈萧王传》,中华书局香港分局,1971年。

[6](宋)范晔(撰),(唐)李贤等(注):《后汉书》卷四十下《班彪列传》,中华书局,1965年。

[7]《魏书》卷一百一十四《释老志》。

(作者单位 荥阳市博物馆)

[责任编辑 荆学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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