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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泰的角落

2017-08-18于广皓

焦点 2017年8期
关键词:喀纳斯木村阿勒泰

于广皓

飞机颠簸著降落在了机场,阿勒泰7月份的夜晚多少还是有些凉的,即使机场停机坪上打满了暖洋洋的灯光。透过背光一侧舷窗,依稀还能看到头顶闪着寒凉光芒的夏季大三角,不过银河现在肯定是看不到了。

阿勒泰是第二次来了,于我而言,新疆实在是个特别的地方。5年前我20岁,拥有一个黄金年代年轻人该有的胆大、好奇和穷。那年和家里赌气,揣了200块钱从北京出门,卖萌打滚一路西行,愣是好吃好喝地横穿整个北方走到了阿勒泰,26天回家一数,还剩下97元——不过这主要是由于新疆同胞实在心肠太好,“跟看见自己孩子一样心疼”一个吐鲁番一面之缘的阿姨临别前如是对我说。她给了我100块钱,两斤提子和三张烤馕,我一直背到克拉玛依才吃完。

机场休整一夜,第二天是个阴沉的早晨,我们打算拼车直接去60公里外的禾木村。阿勒泰整体海拔不高,喀纳斯大概也只有1300米左右,可这里就像大多数高原城市,有着变化无常的小气候。厚重的阴云盘旋在头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西北方向推过去,遥远的天边,波涛汹涌起伏,压得人喘不过气。

暴雨夹杂着冰雹呼啸而来,雨水浇在挡风玻璃上,疯狂的雨刷像一个绝望的中年女人,机械而歇斯底里。雾气跟着雨水涌上来,让禾木村本就蜿蜒曲折的山路更加举步维艰。还好暴雨来得猛烈,去的也随意,不出20分钟,雨居然散了,阳光斜斜地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来,渐渐连成片,最后索性猛烈地照耀。

季风带来的丰沛雨水,让7月的牧草裹上了油亮的嫩绿色。雨后的空气甚至闻起来都是甜的,山川河流都被调高了饱和:覆盖在广袤原野上的,是一大片一大片墨绿色的针叶林,深邃得发亮,仿佛刚修过的草坪上的冬青;喀纳斯河的河水如同晕染进了一块绿松石,散发着靛蓝色的细润的光泽。

禾木村不大,绕一圈下来也不过1小时。村子藏在森林与山谷间,喀纳斯河从村子南侧轻快地淌过。我一如既往地没订住的地方,于是同行的朋友给了我一家客栈的电话,并特别嘱咐我别提他介绍的,我困惑地答应了。

客栈老板是个听起来有点狂躁的大叔,电话是以一句“老实待着别动我接你”作为结尾挂断的。5分钟后他如约来了,脸上线条硬朗,皮肤黝黑,汉语讲得有些许生硬,一看便知是个哈萨克,何况名字还是个特别哈萨克的赛尔江。赛尔江一把揽过我30斤的背包,载着我回了客栈,他问我怎么知道他电话的,我说朋友推荐,没说哪个朋友。

赛尔江一路脸色很难看,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便主动开始吐槽。才知道给我电话那哥们订这里订了2天,却一直因为种种原因没来,好容易到了,却又被同伴拉去了别处,难怪一脸不悦。“现在是旺季,我为了给他留房没让别人住,连续两天都这样,你说他们福建人咋这样!我是没抓住他,抓住他非得带他去派出所理论理论!”赛尔江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一副要动私刑的气势。我想了想,忍住了没告诉他那哥们的普通话很标准,一听就是客居福建的北方人。但我就不解释了,大福建这次就躺个枪吧,老躺枪也习惯了。

不怪赛尔江反应过激。我印象中,哈萨克人淳朴,热情,出了名的守信用。李娟在《阿勒泰的角落》中写过一个有趣的事,阿勒泰的牧民们总在她的店里冬天赊账秋天还,数年从未坏账,她也便放心大胆地借钱,直到有个潦草的名字欠了80元数年未还。一日她让路过的哈族人辨别名字,路人一脸困惑地告诉老板娘这是他的笔迹。原来几年来他把此事忘得干干净净。时值隆冬青黄不接,此君身无分文,虽然全然想不起来,但既然有签字,那哥们也还是羞愧难当,硬着头皮分了3天4次把借钱还清了。

哈族人是突厥的后裔,可惜祖先的荣耀在15世纪就被用完了,因为哈萨克是“避难者”的意思。几百年来整个民族颠沛流离,赶着牛羊,带着毡房逐草而居,过的却也是田园牧歌式的生活,现在生活方式变了,留在骨子里的游牧民族的魂还在,豪爽且热情,诚实而重义。

客栈离河边不远,甚至能感受到湿润的风吹过耳朵。喀纳斯河带来的除了雨和风,还有雾。每到晴朗的清晨,总会有一片雾气从河中慢慢升上来,氤氲在禾木村的上空,如梦如幻,久久不散。

穿过村庄,跨过喀纳斯河再往南,是一个处在半山腰的观景平台,总有看似专业的摄影爱好者们扛着长枪短炮上山,架好机位等着太阳出来咔嚓一下,不过对飞手来说,观景台似乎没什么用,于是我取出了大疆“御”Mavic Pro。

手里的“御”Mavic Pro轻巧地起飞,直冲破天空,卷起了一片雾花。屏幕里,禾木村的雾气轻盈得如同幻觉,清晨的阳光从河东岸透了一些过来,柔软而慵懒,像极了刚起床的姑娘身上的白色蕾丝花边。电机声掠过我的头顶,“御”Mavic Pro从西向东穿过禾木村,向美丽峰飞去。

去往贾登峪方向,有一条一天地穿越路线,美丽峰便是其必经之处。飞越过草甸、村庄、河流,一片极好的高山草甸出现在了镜头里,7月的美丽峰开满了紫荆科的野花,一大片一大片的洒落在草原上,几头牛悠闲的啃食着青草,而远处的山峰宁静空寂,山顶的雪已化成了溪流,轻快而澄澈。

7月的阿勒泰,凉爽而富有生机,美丽峰的草甸上,蛱蝶、眼蝶、灰蝶穿行其间,偶尔一两只绢斑蝶扑楞着翅膀飞过,让人恍然以为是只有高山才有的绢蝶,激动半天。但说真的,如果你想来,我还是建议你9月下旬或者冬天过来。

阿勒泰盛产黄金,这点从阿勒泰的秋天都能看出来。上次来这里是9月,在3个月凉爽的夏季过去之后,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金灿灿的光芒里,不过这金黄色的秋天绚烂而短暂,因为9月底第一场雪就会如期而至,直到次年的四五月,雪才会渐渐化开。

哈萨克人的夏天,时钟是被拨慢了的,无论是牛羊,还是哈族的牧人,一个个都是懒洋洋,慢悠悠的,而每到冬天,这里的时间就静止了。阿勒泰的冬季长达半年,彼时大雪封山,漫山银白,与世隔绝,似乎人们想着急,也急不起来,忽然想起上次来的时候碰到了一个部队的小哥,提到自己每到冬天就喜欢搬个椅子坐在门口,戴上墨镜晒一下午太阳。小哥是山西人,在阿勒泰的部队呆了4年了。

“冬天那么长,你们每天都看雪晒太阳呀?”

“对呀”

“太无聊了吧”

小哥笑了笑没说话,10秒后,他突然侧过头来,笑着反问我。

“你们每天这么忙,不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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