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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江龙:紫砂壶里寻诗意

2017-08-08刘海军

中华手工 2017年7期
关键词:江龙顾景舟制壶

刘海军

一团泥,一杯茶,一席话,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伴着日出的希望和日落的平静,朱江龙在自建的柴窑旁把生活过成了诗意。

制壶、做茶、书画、阅读……每个怀有文艺情怀的人都希望过这种简单而不单调的生活,可在陶艺大师朱江龙看来,这不是生活,而是一种修炼。

紫砂壶里的春夏秋冬

“这个地方不好找吧。”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朱江龙站在一栋颇有些江南风情的三层小楼前,“这个地方就是偏僻了点,但是好在清静。”

两年前,因为受不了城市里的喧嚣,朱江龙将工作室从南京城搬到这个美丽的小镇—宜兴丁蜀镇。这里吸引他的不仅是一片尽收眼底的茶园,更重要的是丁蜀镇是宜兴紫砂的发源地,这里有最适合制作紫砂的土壤、水源和经受上千年熏陶的紫砂文化。

每日清晨,朱江龙与妻子高英姿一起出门。高英姿是爱茶之人,不但喜欢研究茶文化,自己也种茶、制茶。朱江龙在妻子的影响下,也成了茶艺专家。他们走进深山,闻着茶叶的香味,感受着大地的灵气,在重复的劳动中享受内心的安稳和沉静,正如做壶。

在沉静中,朱江龙找到初心,开始寻找紫砂泥片法起源的源头—慢轮拍打成型法。在这种古老的方法中,朱江龙体悟到紫砂泥的活力,塑造形体的张驰节奏。“其实紫砂壶就是‘打出来的,通过拍打,让紫砂泥的分子结构呈网状一层层排列,呈现外紧内松的理想状态。而且,拍打时人的精神和情绪是集中在器型上的,一张一弛的线条和形体随着心跳一起呼吸而成长。但是现在一些年轻陶艺师只注重器型和设计,却忽略手工艺本身的韵律节奏。”

为了掌握这种节奏,朱江龙一直进行绘画练习。在他的三楼绘画室里,随时摆放着完成和未完成的作品,上面全是由细小的线条构成,每根线条的粗细和线条之间的间距都有着清晰的韵律和节奏,需要精准地把握,“其实这些作品与做壶是一脉相承的,因为创作这类作品手要非常平稳,并且心如止水。”这些看似平实的线条,包含着朱江龙对点线面的理解,而他将这种理解融入制壶的各个细节,从而形成了极其个人设计风格的作品。

“画画,就是与线条的对话;而做壶,就是与水、火、土之间的沟通,并把自己的故事装进壶里。”为了这些故事,朱江龙准备了7年。这7年来,他把更多时间花在书画、制茶、访古窑、阅读上,并且把这份沉静搬进了他的院子。在院子里种豆采瓜,通过劳动让内心更靠近古代制壶大师,追寻传统制壶技艺的原点。

2015年,朱江龙开始关注柴窑紫砂,并在工作室亲手建了一座柴窑。“柴窑紫砂就是艺术家运用火为工具,在窑炉空间中进行的艺术创作。明代紫砂诞生,工匠用匣钵装紫砂壶,让它避免灰和火的侵扰;而今天,将柴窑陶艺运用于紫砂,和古老的慢轮拍打法一样,追溯到紫砂烧制的原点,让古老的紫砂泥与火焰亲密接触,使得泥性展露无遗。种种偶发的效果,激荡出令人惊叹的心跳和力量。也许这就是原点带来的生命力吧!”

有人说,学习制壶,模型的只要三两天,手工的需两三年。可是,作为陶艺大师,朱江龙能有如今的手上功夫,他已经努力了整整25年。

紫砂壶里的技艺和记忆

1992年,刚从南京艺术学院毕业不久的朱江龙被分配到江苏陶瓷进出口公司做瓷土贸易。一次偶然机会,他到福建建阳考察矿土,当他坐着拖拉机冒雨赶到建阳的古窑遗址,看着窑址上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黑色闪亮的建盏残片,小时候家门口的龙窑渐渐浮现在眼前:龙窑里通红通红的火光、窑工挑着松枝飘来的香味、窑工们有节奏的吆喝……童年的记忆如潮水奔涌,记忆渐渐清晰了,眼睛却不觉地模糊了,一时竟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与伤怀。他这才发现,原来陶瓷在他心里早已根深蒂固,成了埋在内心深处的痛。

回到南京,朱江龙立即申请了留职停薪,现在回想起年轻时的冲动还有种悲壮的感动。离开单位,他安静地回到家乡宜兴。

在宜兴的家里,第一个教他制陶的是父亲朱正山。父亲是大新陶瓷厂的大师傅,做了几十年的陶,虽说不上名师大家,但是几十年的技艺和经验,教一个初学者还是绰绰有余。在父亲的教授下,朱江龙学会了宜兴传统陶缸、陶罐、陶壁画等陶艺制作的基本工艺技法。虽然技艺还远未到家,但工艺美术系的专业知识没有白学,这使他在器型设计绘图、塑型和对陶器立体感等方面把握得非常到位。父亲发现朱江龙“是块制壶的料”,于是让他拜在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周桂珍门下。

周桂珍是名师,也是出了名的严师。周桂珍师从顾景舟大师,那个年代的名家名师对传统都特别看重,而且总是保持一种谦卑、虔诚和敬意。而艺术学院带给朱江龙随性而行的艺术家个性,让他在刚开始做壶时没少受委屈。有一次,他把脚搁在泥凳的横架上琢壶嘴壶把,被周桂珍逮个正着,劈头就是一通数落:“做壶没有做壶的样子,身子坐不正,壶就算做出来了也是‘歪壶。做壶如做人,心正才能办‘正事。”从那以后,朱江龙对制壶格外讲究起来,并将这个习惯保留至今,例如工具用过之后要立即清理干净、摆放整齐,而且一定要在心安气静的时候制壶。

严师出高徒,周桂珍的悉心指导加上工艺美术专业扎实的基础,朱江龙进步很快,通过自己的悟性,融合传统技艺法则,创作出抒发当下内心观念和情感造型形式的作品。1997年,他受邀香港参加中国十大名窑百名陶艺家特制作品迎香港回归展览,作品被组委会收藏;同年,他又在上海参加了中国首届现代陶艺展。

“要想突破自己,首先得学会仿古。”朱江龙在仿古中找到了自己的方向。20多年来,他早已记不得仿了多少壶,甚至直到今天,仍不忘仿古,“仿古也是一种传承,因为只有在仿古的一拍一揉中才能清晰地体悟到前辈们融入作品中的技艺。做传统的东西其实就是学习传统里面的法则,如造型法则、工艺法则,还有原料和工具的运用等,只有在制作的过程中才能感悟到。光看没用!而且,壶是带记忆的。”为了做到极致,他到南京博物院请出“鸣远东陵瓜”的真身,亲手感受隐藏在作品中的记忆和技艺。

通过不断地仿古,不斷探索,朱江龙渐渐形成他独具一格的风格,获得专家和爱好者的广泛认可。之后,他几乎每年都会受邀参展,如2000年清华美院邀请展、2003年日本陶艺家学术交流展览、2006年台北茶文化博览会茶壶展等,并先后获得中国工艺美术金奖、民间艺术山花奖银奖等奖项。制壶的成功和荣誉并没有让他停下脚步,反而激发了他激流勇进的激情,他开始挑战制作圣思桃杯。

“现在想来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桃杯是多大的挑战啊!但当初真没想那么多,就是看到南京博物院的圣思桃杯非常生动有韵味,就想着临摹做一个。后来不知怎么就被顾老知道了,他让我拿给他看看。我第二天还真拿了泥坯过去,他没有批评什么,倒是告诉我,制作桃叶要看起来薄,摸着有肉,粘接一定要牢。”短短的几句话,让朱江龙直叹顾老对生活的观察之细,对于手工技艺中合理性的推敲之深。直到今天,不管是仿制陈鸣远的东陵瓜壶,还是创作田园系列作品,顾老的话仍时常在耳边响起。

追“艺”壶艺泰斗顾景舟

作为出生在宜兴制陶世家的艺术家,朱江龙从小耳濡目染了许多陶艺大师的高超手工技艺和深厚的艺术修养,同时也目睹了宜兴紫砂业的各种光鲜和弊端。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大集体改制,一些陶土矿山辗转落入私人手中。这些人开始大肆挖山掘土,不但扰乱了市场,而且造成了大量矿土资源的浪费,现在想想都痛心。不过好在现在大家已经重视到这点,把矿山封存起来。”不仅朱江龙,他的妻子高英姿也见证了宜兴紫砂业一路走来的起起伏伏。

其實,近几年,朱江龙与高英姿夫妻通过参加各种研讨会、撰写书籍等方式一直在为宜兴紫砂业的健康发展而努力。2010年,他们参与合作编写了《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顾景舟》《中国紫砂》等著作,还分别以南京师范大学美术学院艺术硕士校外导师和陶瓷艺术系主任的身份在宜兴博物馆为相关政府机构文化干部讲课……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宜兴市博物馆在馆内专为顾景舟开辟了“顾景舟艺术馆”,还在2015年举办了顾景舟诞辰100周年研讨活动及展览。

“虽然,看似所有的事情都与顾景舟先生有关,但是我们希望传达更多的是顾老作为‘壶艺泰斗向世人所展示的高超制壶技艺和‘一代宗师所散发的人性光辉,这才是我们年轻一代制壶艺人应该用谦卑的心态去学习、传递的。”相比技艺,朱江龙更希望顾景舟所展现出来的匠人精神被更多手艺人所接受。

透过顾老的作品,朱江龙学到壶艺境界的高超与深厚的文化素养是分不开的,有没有文化积累,是民间艺人从艺历程中最重要的门槛,也是大家与一般匠人的重要区别之一。因此他开始沉静下来,放慢脚步,从内心提升、净化自己、回归初心。“做壶就像修炼,心无旁骛方可到达彼岸。”

如今,沉静7年之后,朱江龙希望带着7年来对紫砂和传统技艺、对于陶艺表现方式的思考登陆台湾,希望大众可以留意到他的作品与11年前第一次在台湾展出时的不一样,可以看到他正回归到原点,重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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