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东

绥芬河是一座名副其实的边陲小城。

你走到这儿了，就是走到祖国的最东边了。边界是主权的象征，在这里摸一摸国界的碑，沿着边境线走一走，会免去隐藏在你心中的不少念想。

当然，也有把欲望延伸过去的，翘首向着隔离带的那边张望，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俄罗斯的小木屋，屋顶飘动着白、蓝、红相间的泛斯拉夫颜色的俄罗斯国旗。

深呼吸，你或许能隐隐地嗅到风里裹夹着一丝丝潮湿的气味儿，小城的空气微微地有些湿润，就像刚刚下过雨一样，甚至能感觉到有一股温润清透的海风，轻柔地拂过你的脸颊，但是你环顾四周，只会看到连绵起伏的山峦，被郁郁葱葱莽莽榛榛的植被覆盖着，却怎么也寻不到心里和眼中渴望的那片海域。因为金角湾、阿穆尔湾、乌苏里湾都被隔在山的那一边了。湛蓝的海水、细软的沙滩、热情的海浪也都在山的那一边。海风是隔着绵延跌宕的山峦一波三折地荡过来的。在山城里感受一下海风的余味，也是一件很新鲜的事儿。

小城的道路随坡就势，街巷交错，起伏有致，城市的空间依地势自由地发展和延伸下去，颇有港澳那种狭小、紧凑而繁华的意味，且充满了浓郁的异国情调。这里有建于上世纪初的欧式风格的火车站、大白楼、人头楼、尼古拉教堂、俄国领事馆，还有俄罗斯风格的三套车风情园……這些有着厚重历史遗迹的建筑，像是一幢幢神秘而庄严的城堡，入眼的拱窗、拱廊、拱门、圆柱和转角的石砌，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尽显欧式建筑的雍容华贵。漫步在小城的街头，时不时会有金发碧眼的俄罗斯人在你眼前走过，会让你一阵恍惚，仿佛身在异国他乡。

绥芬河，是一座自由之城。它开放、包容、无拘无束、风情万种、别有洞天。边境贸易曾经在这里做得如火如荼。如今，小城又变成了“俄货”的集散地和观光购物者的天堂。来小城，你可以买到纯正的俄罗斯豆油、面粉、奶粉、糖果、巧克力、酒类、冰鲜海产品……

小城人杰地灵，物阜民丰，素有“北方深圳”的美誉。可是，它和深圳这样的经济特区还有其它沿海开放的都市又不太一样。如果你到过北、上、广、深这样的一线大都市就会发现，有好多早起赶时间的人会挤在地铁里吃早餐，一边匆匆赶路一边扎领带……快节奏的工作和生活裹挟着他们，让人很难喘过一口气来，精神层面的缺失，让活在大都市里的人们的灵魂渐行渐远……

绥芬河是一座不同流俗、与众不同的小城。它既有国境商业都市的繁华，又有田园牧歌式的恬淡。小城依山傍水，很方便就能来到郊外，你可仰望禅静的天空，悠悠的白云，感受凉爽的微风的吹拂。这里的夏季凉爽宜人，即使待在房间里，也不用开空调，推开窗，吹进来的都是自然风，非常舒服。小城是避暑消夏的好地方，你会在这里感受到无限的惬意与清凉。在绿荫婆娑的大自然里，你可以尽情地呼吸新鲜的空气，空气里的负离子浓度特别高，是天然的大氧吧。

小城里多是生意人，个个知道赚钱。小城人的生活是富裕的。但是你却看不到小城人为了生活有多么地拼，他们看起来活得都很滋润，很闲适，很淡泊。小城人懂得享受生活里的慢时光。信步在小城的街巷上，无论你看到的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他们有的在遛狗，有的手里提着酒瓶，有的在抽烟，有的在浪荡地闲逛……

他们的慢，不是懒散，不是拖延，不是碌碌无为，不是没有理想，也不是没有追求，而是在快节奏的生活里寻找着人生的平衡点。你可以说他是小富即安，也可以说他是知足者常乐。小城人的心不贪，日子过得幸福快乐。小城人的心不躁，日子过得水静无波。小城人的心不乱，日子过得有板有眼。小城人的心不冷，日子过得和睦融洽。

我听说在墨西哥，有一个这样的寓言：一群人急匆匆地赶路，突然，有一个人停了下来。旁边的人很奇怪，就问他，你为什么不走了？停下的那个人笑了笑说，走得太快，灵魂落在了后面，我要等等它……

白落梅在《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里写，“……在流年里等待花开，处繁华中守住真淳，于纷芜中静养心性，即可见佛……”

小城人不负时光，享受生命里的慢节奏。如果你细心留意，可能还会发现，在小城某处不起眼的街巷角落里，也会隐藏着一些规模不大，却很有文艺情调的小店：咖啡厅、小酒吧、小茶馆、小书店……浸泡在小城美丽夜色里的年轻人，温润慵懒，沉醉在慢格调里，开启一段慢时光的旅程，轻松悠然地品咂慢生活的味道！

如果你招待远方来的客人，觉得在小店里显不出北方人的豪气，你可以带上你的朋友去一个很有排场的地方，就是马克西姆西餐厅。和你的朋友一边吃地道的俄式西餐，一边聆听着古朴的俄罗斯手风琴舒缓、悠扬的经典旋律：《喀秋莎》《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山楂树》……韵律起伏间，荡漾着浓郁的俄罗斯风情，你能感觉到每一条声线都仿佛在宁静的空气里飘动着，每一个音符里，溢出来的都是涓涓流水般的慢时光……

国门刚刚被打开的那些年，绥芬河的步子迈得太快了。时光流转，小城曾经的热闹，在不经意间散落下来，沉淀下来。

小城如今不再浮躁，不再急功近利。在这个什么都追求快，追求效率的社会里，小城人开始学会了关照自己的内心世界，慢一点，再慢一点。慢时光成为小城人心灵的栖息角落，悠悠然然地散发出温暖的微光来。慢时光，是小城的精髓，慢时光，是正常的生活节奏。

绥芬河，就是这样一个宁静的、恬美的，徜徉在慢时光里的小城。

责任编辑 付德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