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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地山小说中女性形象的宗教化倾向

2017-07-12许任雪辽宁大学文学院沈阳110136

名作欣赏 2017年23期
关键词:许地山精神生命

⊙许任雪[辽宁大学文学院, 沈阳 110136]

许地山小说中女性形象的宗教化倾向

⊙许任雪[辽宁大学文学院, 沈阳 110136]

“五四”时期是一个觉醒的时代,女性被发现,并成为文学作品的重点表现对象,但是与同时期描写女性的作家作品相比,许地山笔端的女性熔铸了作者的宗教情怀。许地山从1921年开始相继创造了敏明、惜官、尚洁、春桃等女性形象,这些女性都是挣扎在社会底层的普通人。她们应时代而生,寄寓了作者的社会理想。在这样一个苦难的时代里,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作者旨在塑造这些女性形象给苦难的大众以一定的人生指导。这些女性形象与实际生活是有一定距离感的,她们在宗教的影响下,形成了独属于自己的人生哲学,这体现在女性身上便是神性和人性的结合。

宗教精神 圣女形象 内化倾向

许地山十分钟爱女性,认为女性是智慧的象征,这样的女性崇拜便凝结为文学作品中一个又一个的女性形象,也代表了先生的审美理想。先生通过异域的笔调建构了一个彼岸世界,在这里,女性人物也笼罩着宗教的面纱,她们以宗教式的精神坚强地生活着,这种出世精神与用世意识的结合便是作者理想人格的完美诠释。

一、“圣女”形象的塑造

许地山早期作品中的女性人物多是披着宗教的外衣,宗教精神在她们的人格里是显性存在的。佛教认为人与一切有情的众生都是物质与精神因缘和合而成,并无实体,但世人无名而对人生自体产生执着欲望,从而导致无尽烦恼。因此,面对苦难与虚无的人生,佛教宣扬以“顺”的策略、“忍”的姿态、“坚”的品格,乐天知命,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积极应对人生的风风雨雨。

《命命鸟》中的敏明是仰光这个宗教国度里的一名歌女,她有着这个民族虔诚的宗教信仰传统。这一点,小说是以敏明神游幻境一节加以升华和点明的,因而,敏明的人生很具有宗教意味。封建家庭和民族传统已将她的命运安排,面对已然可以看到尽头的生命,在宗教的点拨之下,敏明选择皈依佛教,与不公的世俗生命进行抗争,显出生命的坚毅与果断。

在许地山的作品当中,更具人格典范的其实是《商人妇》中的惜官与《缀网劳蛛》中的尚洁,她们深知佛教义理,以出世精神静观人生的苦难与波折,又有积极的用世意识,在一定程度上努力经营着自己的生活。尚洁的一番话形象地概括了她们的精神世界:“水是一样的,牛喝了便成乳汁,蛇喝了便成毒汁,只能保管我所得能化为乳汁,哪能干涉人家所得的变成毒汁呢?”遇事忍耐,顺从命运的安排,但却从不消极地对待生命,把握生命之能掌握的部分,静待岁月给出答案,这种看透人生谜团的悟性,从容不迫的姿态,也正是尚洁的“蜘蛛哲学”。人生若是残破的网,就需织好这张网,人生若没有网,那就得织一张完整的网。人与蜘蛛一样,共同面对着人生这张大网,谁都不知道能否织好一张完整的网,就如同变幻莫测的生命,谁都不知能否有一个完美的人生。

尚洁的人生选择践行了她的人生哲学。童养媳的出身、丈夫的误会、被丈夫刺伤、教会禁令、流言蜚语的中伤、不幸的婚姻,等等,生命给了她太多难题,人生的期待也太多难以达到。面对千疮百孔的生命之网,尚洁采取了顺而不避,顺应难以把握的人生,克服对自己的执念,而不是在遭受挫折之后,迎接宗教的庇护。尚洁是实实在在的“人生派”,她没有多余的人生期待,没有多彩的人生预设。生命给予她什么,她就接受什么,苦难也好,幸福也罢,于她而言都是生活。这在有些人看来或许是消极的人生观,但笔者认为这是生命的坚韧,就如尚洁自己所言:“我的行为本不求人知道,也不是为得到大家的怜悯和赞美;人家怎样待我,我就怎样接受,从来是不计较的。”

与此相反,《换巢鸾凤》中的女主人公则是对生命颇多执念。和鸾大胆地爱着祖凤,并且突破重重阻碍,勇敢地去追求这份不为世俗所容的爱情,但是她的追求以失败告终,祖凤没能如她的期待考取功名,反而沦为土匪,和鸾本人也在官兵的追捕中跳崖身亡。许地山认为,“理想是毒花”,对理想的执着一般都是以悲剧告终,所以,要破除“我执”,顺应命运。

这些女性综合了多种精神品质,既有似水的温柔,又有钢铁般的坚毅,还有让人为之动容的宽容,她们将生命看得如此透彻,似乎知道生命的答案,但似乎又并不痴迷于结果。她们能够顺应生命,在生命的长河中又能够有自己的作为。在她们身上,我们看不到人的欲望和执着,她们似乎并不存在于人间,倒像是“圣女”的化身,她们身上凝结了作者的宗教期待。

二、对现世的执着与宗教精神的内化

如果说许地山前期小说披上了一层宗教外衣的话,那么他后期小说的宗教精神已经深入骨髓,形成内化的趋势。小说中的女性人物依然善良、真挚,虽然她们更多的关注现实问题,但是,她们仍然用坚定的宗教信念支撑着自己的生命,只不过这些宗教精神隐藏在现实生活之下。许地山曾说过:“创作者的生活和经验既是人间的,所以他的作品需含有人生的因素……即使他是一位神秘派、象征派,或唯美派的作家,他也需将所描那些虚无缥缈的,或超越人间生活的事情化为人间的,使之和现实或理想的道德生活相表里。”故许地山后期的作品将宗教信仰和小说人物的表现结合得更加紧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最能代表其后期创作风格的是小说《春桃》,女主人公春桃勇于挑起生活的重担,遇到困难也不退缩。她以平视的视角对待眼下的艰辛,没有退缩,也没有逃避,而就那样静静地安详地平行前进。坚定和坚贞构筑了春桃的人格魅力,也是其宗教精神的内化。

春桃在小说里表现得异常主动和坚定,她生活的目标是:化干戈为玉帛,化悲为喜,化冲突为和谐。正如一位学者所言,这种东方式的“如雷般的沉默”“不是落入永恒冷漠的虚无深远的‘沉默’,而是化动为静的虎虎有生气的‘沉默’”。春桃以她的勃勃生机捍卫着自己的生活权利,这打破了许地山以往的“圣女”形象类型,从而更加贴近生活,使女性形象有了人间的气息。春桃敢于反抗世俗的偏见,过上了“一女二夫”的严重违反伦理道德的同居生活。在这一点上,春桃比向高和李茂都更加勇敢和坚强。向高觉得自己夺走了他人的妻子,天理不容,所以离家出走了;李茂自惭形秽,认为自己没有办法给春桃幸福,不想妨碍他们的生活,所以尝试自杀。本该坚强和有所担当的男人,在礼教的束缚之下,纷纷退缩,虚伪地选择给他人幸福。与之相比,春桃毅然选择三人同居,一是仁义,二是博爱。作者在这里道来:“中国女人好像只理会生活,而不理会爱情,生活的发展是她所注意的,爱情的发展只在盲闷的心境中沸动而已。”春桃对自己的生活是如此的坚定不移,即使是几千年留下来的封建礼俗的阻挠也不为所动;她对爱情是如此的坚贞,不愿抛弃自己残疾的丈夫,也不愿丢下感情深厚的合作伙伴。这样宗教式的精诚同样也在《女儿心》中加以表现。正如茅盾在《落华生论》中所言:“《女儿心》是那个女儿,在江湖上流浪了十年,从十一岁的小孩子变成了大姑娘,然而找父亲的念头始终不忘,这难道不是宗教徒‘圣地进香’那股精诚吗?”

佛教是以积极的怀疑否定精神为基础的,从这种精神出发,佛教看到了人生的不完整性,如许地山所言:“人生是残缺的,你想‘完全’真能在人间找得出来的么?就是遍游亿万尘沙世界,经过庄严劫、贤劫、星宿劫,也找不着。”许地山以佛教积极的怀疑否定精神支撑起女性人物的心灵世界。这些“圣女”般的女性人物成为作者理想人格的象征,她们担负着时代的责任,是这个残缺世界的向导。她们有智者的洞察力,有能者的毅力。不管生活怎样的波折动荡,前方又如何危机四伏,她们总是云淡风轻,漠视生活的苦难,领悟人生的虚无,成为拨弄苦难的勇者。

①②许地山:《中国现代作家选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130页,第134页。

③许地山:《创作底三宝和鉴赏底四依》,见周俟松:《许地山研究集》,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64页。

④茅盾:《落华生论》,见周俟松:《许地山研究集》,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88页。

⑤张静河:《从〈空山灵雨〉看许地山所受佛教的影响》,见周俟松:《许地山研究集》,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311页。

[1]宋益乔.追求终极的灵魂.许地山传[M].福州:海峡文艺出版社,1998.

[2]许地山.中国现代作家选集.许地山[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

[3]周俟松.许地山研究集[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89.

作 者:许任雪,文学硕士,辽宁大学文学院文艺学专业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古代文论。

编 辑:康慧 E-mail:kanghuixx@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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