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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背景下的人性探讨
——论苏童《三盏灯》

2017-07-12刘乐琴广东技术师范学院广州510665

名作欣赏 2017年23期
关键词:盏灯苏童傻子

⊙刘乐琴[广东技术师范学院, 广州 510665]

战争背景下的人性探讨

——论苏童《三盏灯》

⊙刘乐琴[广东技术师范学院, 广州 510665]

《三盏灯》是苏童的代表作,以战争为背景,意在探讨人性。小说是关于战争的异质性书写,既没有展开战争的意图,也没有描写战争的场景。作者设置扁金这一“傻子”人物,目的是对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雀庄人进行嘲讽。小碗象征纯真、善良,小碗的死去意味着人文主义理想的消失。

苏童 《三盏灯》 扁金 小碗

苏童曾说:“写作当然是以人为本。任何优秀的小说都是关注人的问题。”在苏童的小说世界里人始终居于首位,无论是“枫杨树”系列,还是“新历史”系列,或是现实题材系列,都是以人为中心。值得注意的是,苏童是一个不“安分”的作家,他的创作风格在不停地发生变化,最初以先锋小说家的姿态登上文坛,由《妻妾成群》开始回归传统小说,再到《蛇为什么会飞》转向关注当下社会现实和社会心理。尽管他的创作风格在不停地发生变化,但是书写人性却是他永恒的追求。

一、战争的异质性书写

《三盏灯》以“平原上的战争像一只巨大的火球”开端。通读全文,却发现文本中关于战争的描写极少,更多的是描写人在战争面前所表现出的状态。正如苏童所说:“在我所有的小说中,具体的历史事件在小说中是看不见的,是零碎,只是布景。”在小说中,战争是一个被虚化的背景,作者的本意并非在于描写战争本身,而是把人置于生死攸关的战争面前,最大限度地放大人性,从而更好地窥探人性中的善与恶。

《三盏灯》以战争为背景,描写战争中的人,然而苏童没有塑造为战争全力以赴的“高大全”式英雄人物,也没有描写在战争中受苦受难的百姓,而是把目光放在一个“傻子”身上。在小说中战争被弱化,作者更多的是关注生命个体经验和注重历史中的个人经历,“个人从历史宏大的视野中走出,以个人的自在性抵抗历史的束缚;甚至,个人不再是历史的同路人,而是历史的陌路者”。

《三盏灯》以小人物扁金为叙述对象,而扁金是众人眼中的“傻子”。雀庄的村民们在战争来之前各自忙着搬运自己的东西,为躲避战争而逃离村庄,而扁金不怕打仗,“他一定要找到他的鸭子”,为了鸭子不顾个人安危。于是扁金不自觉地卷入战争的全过程,而他自己从头到尾并没有主动参与过战争。苏童选了在别人眼中近乎“傻子”的扁金作为文本的主要人物,正如他所说“小人物之所以‘小’,是他的存在和命运体与社会变迁结合敏感,而且体现出对强权和外力的弱势”。

综上所述,《三盏灯》虽以战争为故事背景,却有别于其他作家小说中的战争描写。小说没有对战争的意图展开讨论,也没有对战争的场景进行渲染,更没有塑造“高大全”式战争英雄,战争在小说中是一个被虚化的背景,所以说《三盏灯》是关于战争的异质性书写。

二、复杂人性的写意

康德认为:“即使我们不能直接感知一个桌面的两个侧面,我们也能确定肯定桌面有两个侧面,因为一个侧面这个概念本身就要至少另一个侧面与之相伴。”人性也是如此,有真善美的一面,自然就有假恶丑的另一面。《三盏灯》从不同的角度描写人性,不仅描写人性之善,也揭露人性之恶。

《三盏灯》中雀庄的村民都在战争来之前忙着转运自己的东西,“女人们抱着盐罐爬上车,突然又想起来带着腌菜坛子”,雀庄人临走前就连盐罐子都不忘带上,却完全忘记扁金的存在,这也就体现出这些人的自私、冷漠。盐罐子、菜坛子都是他们自家的,扁金只是他们生命中的路人,故扁金的生死对他们来说毫不重要。“扁金沿途拍打着各家各户的门窗,手都拍痛才想起来村里人都跑光了,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傻子”扁金在生死面前没有独善其身,而是冒着生命危险沿途通知村人。“扁金想村长家没有人,村里没有人,他理应把那些偷贼撵出雀庄。”扁金躲在村主任家里,误以为村主任家进了贼,便自觉地承担起保卫村主任家的责任,这说明扁金有责任意识。雀庄人和扁金之间形成鲜明的对比,雀庄人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而扁金虽是“傻子”,在危机来临时却不忘提醒村人。不难理解,苏童设置扁金这个“傻子”角色,是对精致利己主义者的嘲讽。

村主任是扁金在雀庄最信任的人。扁金在战争发生时第一个想到的是村主任家,在扁金眼中村主任家是最安全的。村主任说:“扁金没爹没娘的,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人还不是说我这个村长吗?”显而易见,村主任关心扁金,只是出于村主任这一身份,而非真正关心扁金的安危。“娄祥想扁金看来真的是个傻子,扁金若是为了只鸭子挨了子弹,那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啦。”在村主任看来,“傻子”扁金为寻找鸭子死了,那是他咎由自取。扁金信赖、尊重村主任是发自内心的,而村主任“关心”扁金,只是怕扁金出事后自己受到责备,当他发现自己不用为一个傻子的死负责时,便完全不顾扁金的生死。

扁金不但重情重义,而且有爱心,尊重生命。扁金没有和雀庄人一起离开雀庄,是因为他有三只鸭子没有找到,而不是不怕打仗,不怕死。扁金口口声声说“不怕打仗”,可是,当战争来临时,“扁金吓坏了,他从娄守义家的房顶摔到猪厩棚上,又从猪厩棚上滚到地上”。扁金也怕死,却没有在危机来临时弃鸭而去。“扁金的心都碎了,他觉得自己脖颈也被几只手扭过来扭过去,扭成了一个麻花。”扁金看到他的鸭子遭到蹂躏,感同身受,心如刀绞。

扁金虽是雀庄人眼中的“傻子”,身上却散发着人性善的光芒,无论是对雀庄人,还是对他的鸭子,扁金都给予最大的善意。危难来临之时,他不顾生命危险沿途通知村人;为寻找鸭子,战争来临前随雀庄人逃离村庄。雀庄人都自认为比扁金聪明,可是他们却自私、贪婪。

三、人文主义理想的消失

扁金在战后离开了雀庄,娄祥和娄守义都收到扁金送的棉鞋和棉帽。娄守义家偷吃了扁金的三只鸭子,扁金一气之下砸掉他家所有的坛坛罐罐。在战争期间,扁金在村主任家避难,睡在村主任老母亲的棺材里,吃棺材里的红薯,并且用村主任家的灯油。扁金对自己的做法深感歉意,棉鞋和棉帽是扁金赎罪的一份礼物。

“娄祥想起扁金以前也做过不少让人痛恨的事……以前他从来不害怕从来没跑过,这一次怎么怕成这样”,战争前后扁金发生了巨大变化,与其说是战争改变了扁金,不如说是扁金在战争期间遇到的人改变了扁金。没有人知道扁金为什么要离开雀庄,也没有人理解扁金内心的痛苦。“想起女孩小碗,扁金就难过,有一些看不见的子弹在他体内疯狂地爆响了”,扁金感觉全身都在痛,可是他却找不到伤口。扁金扯着嗓子呐喊“你们一百个人也顶不上小碗一个人”。扁金找不到人倾诉内心的痛苦,只能用呐喊的方式宣泄内心的疼痛。然而,呐喊也无法消解扁金内心的那份痛苦,于是他离开雀庄沿河寻找渔船,以求得内心的安宁。

“十三旅在哪儿打仗,我们的船就往哪儿去。”雀庄人为了远离战火都逃离家乡,小碗和母亲为了与亲人相见,追随十三旅,每每出现在最危险的战场。“没有三盏灯,爹就找不到我们的船了,爹这次再找不到我们的船,娘就会死。”小碗母亲身染重病,危在旦夕,一家人团聚是小碗母亲活下去的动力。“再找不到”说明小碗和父亲失联已久,尽管她们四处追随十三旅,却未能与父亲相见。三盏灯象征一家三口团聚,是温暖的亲情和生存的希望。小碗为了点亮三盏灯,在战火中穿行,到村主任家换灯油。当扁金说:“我就把三盏灯摘下来,我就把灯油倒回村长家的油桶。”“女孩慌了,女孩几乎是扑上来抱住扁金的胳膊”,这说明,小碗对亲情的重视。“你一挥白布,他们就知道你没有枪,你是老百姓,他们就不会朝你开枪了。”小碗是一个天真的女孩,挥白布士兵就不会开枪,在战火中谁能看见她挥白布呢?这纯粹是她个人的想象。

扁金被小碗的纯真、善良和坚毅所感动。当扁金看到死去的小碗,“突然觉得眼角那里冰凉冰凉的,是一滴泪,他流泪了。扁金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扁金在雀庄所接触的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而小碗纯真、善良,在无形之中触动扁金的心弦,刺激扁金对纯真与善良的渴望。扁金沿河寻找渔船是在寻找他所向往充满爱的人性。

小碗象征纯真、善良、坚毅的理想人格,扁金找寻小碗,其实就是找寻失落的人文主义理想。“这其实是一条异常险恶的行走路线,我们知道平原上的战争是一只巨大的火球,它可以朝四面八方滚动。”这也就暗示着扁金的寻找注定是失败的,意味着人文主义理想的消失。

①③⑥周新民、苏童:《打开人性的皱折——苏童访谈录》,《小说评论》2004年第3期。

②⑤⑧⑨⑩⑪⑫⑬⑭⑮⑯⑰⑱⑲⑳㉑㉒㉓㉔㉕苏童:《三盏灯》,新华出版社2010年版,第179页,第181页,第179页,第190页,第 193页,第181页,第 181页,第181页,第190页,第 197页,第217页,第 212页,第216页,第201页,第 199页,第198页,第 198页,第199页,第209页,第218页。

④周新民:《生命意识的逃逸——苏童小说中历史与个人关系》,《小说评论》2004年第3期。

⑦〔美〕海登怀特:《话语的转义——文化批评文集》,董立河译,大象出版社2011年版,第92页。

作 者:刘乐琴,广东技术师范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 辑:李珂 E-mail:mzxslk@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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