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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情怀,古典意蕴

2017-06-12张琴

出版广角 2017年11期
关键词:葛亮民国风筝

【摘 要】 《北鸢》出版至今,引发了媒体和学界的诸多关注,是葛亮继《朱雀》之后耗时七年写就的又一部长篇巨著。文章将从三个方面探讨其出版的价值意义:人物群相的民国寄怀、古典意象的文化喻义和儒商风范的当下启迪。

【关 键 词】《北鸢》;民国情怀;古典意蕴;儒商风范;出版;价值

【作者单位】张琴,南京师范大学,苏州科技大学。

《北鸢》自2016年10月出版至今,引发了媒体和学界的诸多关注,其在各大图书销售网站上都有很好的销量。在豆瓣网,此书的评分居高不下。这部小说曾获得豆瓣网2016 年度中国文学排行榜第一名、《当代》长篇小说年度五佳、《亚洲周刊》全球华文十大小说等诸多荣誉。《北鸢》是葛亮继《朱雀》之后耗时七年写就的又一部长篇巨著。故事起源于民国十五年,收束于20世纪中叶,卢文笙、冯仁桢为男女主角,二人人生轨迹的并行交错,贯穿起那个大时代中各色人物的悲欢。民国还是那个民国,军阀混战、抗日战争是那个时代的政治标签,当时的民国在葛亮的笔下,多了几分人情与人性,优秀传统文化点缀其中,更是令其熠熠生辉。正如陈思和所说,作者在把握一些基本的时代走向与特征的前提下,着重刻画了在新旧交替的大时代里,某种具有恒久不变价值的文化因素,展示了现代人们对“民国”的一种文化想象,尤其是对传统文化中的某些价值取向的想象。

一、民国情怀,以人为寄

小说故事主要围绕卢、冯两大家族中的人和事展开,由点到面,慢慢铺陈,将一幅冗长的民国画卷徐徐呈现在读者面前。小说核心人物是卢家的卢文笙和冯家的冯仁桢,作者对这两个人物着墨最多,关于他们的童年,关于他们的成长,关于他们的爱情,由这几个点编织出一个繁杂的人事之网。卢文笙的内敛寡言、胸怀大义,冯仁桢的聪慧大度、巾帼不让须眉,都使人敬佩。除这两个主角外,作者还刻画了许多人物,在他们的身上同样寄寓着葛亮所推崇的民国时代的种种美德。

在小说中,无论男女都从不同方面或多或少地演绎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一古训。冯仁桢的曾祖冯大列发迹之后,在襄淮一带遭遇水灾之时豪掷万金救济灾民,这是兼济天下的表现;豫鲁大旱之时,卢家睦设棚赈灾,不似其他鲁籍富庶商贾用寻常人家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施以民众,而是为解流离乡民的思乡之苦,以“炉面”发送,遵承“莫以善小而不为”的古训,好施仁义却并非沽名钓誉。小说里的女性也是毫不逊色,女性名字中多有慧、容、德、如、仁等字,仅从取名就可看出作者赋予她们的良好品性。左家慧月,虽为女儿身,但讲礼数,识大体,她嫁入叶家后,大小事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她常说一句话:“家里太平了,才好让男人修齐治平,天下才得太平。”孟昭德也是一个可以与丈夫谈论天下的奇女子,不怒而威,颇有大丈夫风范。冯仁珏更是直接参与抗日救国的活动中,不惜以身犯险为抗日队伍输送药品。虽然演绎方式不同,但却都在直接或间接地将自己与国家民族联系起来,这份大胸怀、大气度,在当代小说中也是难得一见。此外,其他小人物身上也闪耀着美好德性的光辉,如那个小风筝作坊的手艺人,他可以坚守诺言几十年,只为了当年的一个口头约定,这不仅仅是因为作坊的主人在困难之际受恩于卢文笙的父亲卢家睦,更是因为诚信在人们心中的分量。

虽然在小说中作者也写到了家族内钩心斗角、纳妾、养戏子等文化陋习,但并没有过多渲染,有时甚至是几笔带过,将丑的东西略去,保留美的阅读感受。小说多次将家睦和昭如、家逸和荣芝这两对夫妻进行比较,家睦的仁义忠厚,昭如的颟顸持家不言自明。如果说家睦和昭如是正面形象的代表,家逸和荣芝则是反面人物的代表,但在作者的笔下,后者虽然不惹人喜爱,却也让人恨不起来。荣芝不似昭如般宽厚有礼,时常会耍个小心眼,或者说些刻薄的话,还会撺掇家逸争家产,但她毕竟没犯什么大错,她也只是那个大时代里的一粒小小尘埃,不起眼,也不碍眼,类似人物的存在使小说在弘扬传统价值观念的主旋律下增添了更多的生活气息。有批評家称整部小说的正面人物多于负面人物,这种过于温情的写法使葛亮笔下的民国变成伪善的历史书写。鲁迅先生也曾表达过类似的观点,认为只有把那些弊病揭露出来,才可以达到疗救的目的。然而这份蕴含其中的脉脉温情却是葛亮美学价值观的一个体现。葛亮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被问到《北鸢》收束于20世纪中叶,这之后的故事是否考虑再写时,他回答说:“我想过要写之后的故事,但是没有写,是因为之后我祖父和我外公的遭际,从美感上来看都不美了。他们的人生都发生了一种异化,包括人性也有一种不得已的错乱,这些东西都不美了。我会有我自己审美的考虑,我的内心不愿意去触碰一些荒诞的东西,因此没有这么大的冲动去表达。”与写丑不同,葛亮为了保留新古典主义的美感,在小说中有意避开或者淡化那些丑陋的内容,他是在以去丑存美的方式诱发人们对传统优秀文化价值的合理想象与文化认同。这是作者对充满美好人情、人性的民国的一种文化想象,而这也正体现了作为一个当代作家的民国情怀。

二、古典蕴味,北鸢意深

作者不仅塑造了众多的人物以寄寓传统文化价值观,还善用中国特色符号营造出一种古典意蕴美。作者对纸鸢、京剧、茶艺、绘画、建筑、服饰、饮食等传统文化均有考究,这些文化符号散见于人物的日常生活与人际交往之中,更增添了人物言行的风雅韵致。纸鸢是提到最多的,在小说中作者多用与鸢相关的历史典故,并且赋予了风筝说不完的深意。从这一层面而言,小说的意象化与意象化的小说构思,无疑成为该书最具中国古典意蕴的出版特色之一,而意象所承载的文化意义、人生哲理更使小说具有了区别于其他小说的出版价值。

小说名为《北鸢》,题目便出自曹雪芹《废艺斋集稿》中的《南鹞北鸢考工志》一书。风筝于南方称“鹞”,北方称“鸢”。集稿共八卷,每卷讲一两种“鳏寡孤独而无告者”用以谋生的手艺。《南鹞北鸢考工志》是第二卷,卷中有风筝图谱、制作歌诀。在该书的自序中,曹雪芹记录了编写该书的缘由。曹雪芹为了帮助伤足的友人谋生,便教他扎风筝以养家糊口,后来听从朋友的建议,为让更多的残疾人能够以艺自养,遂将风筝的制作方法编写成书。小说中化用此典,卢家睦将此书赠予做风筝的手艺人,是授人以渔的仁义精神在民间的延续。由此也可以看出作者对历史掌故,对和历史、文人传统相关的旧事物的迷恋与熟悉。中国是风筝的故乡,然而“中国早期的风筝多与军事、通信和气象有关,大约在唐代、五代时,风筝进入民间成为人们娱乐游戏的玩具”,据史料记载,风筝的发明人是汉朝的韩信,他把风筝用于测量未央宫地道的距离。“四面楚歌”的故事也与风筝有关。卢文笙是一个放风筝的高手,无论外界环境如何,在他手里的风筝总能稳稳飞在高空。小说中多次写到卢文笙用风筝在抗日活动中扶危解难,这难免有些传奇,但是放风筝的人的形象却在不知不觉间屹立在读者心中。风筝扬起的时候传递的是信息,同时也是民族大义的彰显。

风筝在小说中是一个联系人物关系的纽带,如卢家睦与卢文笙的父子关系。虽然卢文笙不是卢家睦的亲生儿子,但是卢家睦对他视如己出,他带着儿子放风筝,为儿子定做虎头风筝,并与风筝店老板约定,每年为儿子扎一个风筝。虽然父子之间的故事不多,但一个小小的风筝里面却是父亲对儿子无言的爱,风筝将卢氏父子的亲情紧紧联系起来。再如卢文笙与冯仁桢的爱情关系。风筝是二人的“红娘”,二人初见虽不是因为风筝,但是却因风筝有了爱情的交集。卢文笙的人生是由风筝这条线贯穿起来的,鸢的出现勾勒出人物的主要活动轨迹,幼年时与父亲在家门前放风筝,少年时在城墙下放风筝遇见冯仁桢,青年时期在战场上放风筝扶危解难,暮年时争取为自己生辰而做虎头风筝,开头与结尾呼应。

此外,风筝还蕴含着深刻的人生哲理。乱世中人的命运如风筝一样起起伏伏,风筝能够飞起全靠一条线的牵引,可谓命悬一线,身家性命悬于这一线之间,没有风就会慢慢摇落,但是也因为这条线的存在,还有翻盘的机会。风筝要想飞上天,就要顺势而为,雅各后来的变化就是因为他看到了生意场上的一些尔虞我诈,并且也很快使自己参与其中,但是他却忘了,风筝是要顺势而为的,始终要有一根线牵引,否则就会失去主心骨。卢文笙是放风筝的高手,他自然是懂得这一收一放的奥秘所在,而且他也把放风筝的哲理融入人生之中,既能够看到时代的变化,又能够在这潮流之中坚守自我:作为一个儿子,以孝为先;作为一个商人,诚信以待;作为一个朋友,忠厚仁义;作为一个公民,心怀国家。小说中诸多正面人物共同扭作一条长长的线,把优秀传统文化价值观这面风筝高高扬起,穿越时空,放飞于当代。

三、儒商风范,启迪当下

作者表现多元民国的一个重要方法就是把各种身份的人物交织在一起,让他们在那个大时代的舞台上演悲欢离合、爱恨情仇。葛亮通过卢文笙把直系军阀石玉璞(原型为储玉璞)、毛克俞的叔叔(原型为陈独秀)两个原本无关的历史人物同时展现在同一个故事里,而这也象征着民国特有的文化现象之一。在卢文笙与冯仁桢的连接下,作者把政界、伶人、商人、军人等有序而巧妙地编织在一起,毫无杂乱之感。其中作者着墨最多的是商人,但不写商人经商却以写商人的处世作风为主。代表性的人物就是卢氏父子,作者刻画这两个人物时,虽然赋予他们商人的身份,更多的却是宣扬他们身上所体现的儒商精神。

卢家睦,原本只愿与诗书为伴,却阴差阳错之下继承父业,走上经商之路。葛亮刻画卢家睦多从侧面入手。开篇第一章便写卢家睦被人告官,接着由郁掌柜来解释被告官的原因。原来,因熊老板与卢家睦交好,卢家睦便答应发货的时候顺带帮他带些东西,这些东西价格不菲,但恰遇黄河夺淮入海,殃及了一批货船,熊家钱财遭受损失后不肯罢休,向卢家索赔。用郁掌柜的话说因为卢家睦“向有孟尝风,古道热肠惯了”“因为是老交情,这回带货,没立协议,也没做下担保”,让卢家面临一个巨大的危机。但好在有惊无险,那批货船改走陆路,避免了损失。这次事故虽是因卢家睦重“情”差点弄得倾家荡产,他也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自己的性情,后来当他的伙计背叛他的时候,卢家睦也并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而是站在情的角度上,谅解了伙计的过错并给以重金。在第一章《抓周》一节中,卢家睦的好友吴清舫出场,他的画曾于万国博览会上获得金奖,继而声名大噪,这是个深居简出、心性淡泊的人,但在机缘巧合之下与卢文笙成为了忘年之交。卢文笙曾出资助吴清舫襄办私学,吴清舫之所以选择卢文笙资助他办学,是因为在吴清舫眼中,卢文笙“是个淳厚之人,早年在山东乡里耕读,并非庸俗之辈”,并且经过测试,他发现卢文笙并不是沽名钓誉之徒,因而当他是个知己。虽然前两节是在写卢文笙,但是却把卢家睦重情重义的形象亮在了读者面前。“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谓对他的真实写照。

卢文笙是个有抱负的青年,国难当头,他选择亲赴战场上阵杀敌,但迫于母命,归乡继承父业。小说也提到卢文笙到上海经商,但并未展现出他如何在商场叱咤风云或者是困难重重,而是以卢文笙的眼光去看上海这个大都市的尔虞我诈、声色犬马,相反地用姚永安这个人物去展现上海商场的复杂与人心叵测。这一点其实正是作者的用心所在。其时商风已大变,卢家是儒商家族,坚守勤劳、诚信、讲信誉的生意经,但这些却逐渐被其他商人背弃。姚永安跟随时代潮流做钱生钱的生意,而盧文笙选择坚守自己的生意经,不同的选择形成了不同的命运,姚永安破产之后以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而“德生长”依然是客户值得信赖的老字号商家,即使是在抗战最惨烈的时候生意也从未停止。“外面是大世界的纷扰,心中却自有一番小天地的谦薄自守”,父子二人皆是如此。卢文笙能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正是因为他对自己心中那番小天地的坚守。

《北鸢》的出版,在这个商业化的时代有非常重要的文化意义与启示价值。卢家睦曾说:“自古以来,商贾不为人所重,何故?便是总觉得咱们为人做事不正路。我们自个儿,心术要格外端正,要不就是看不起自己了。”现在商人的地位倒是提高了,但是商人的良心却淡漠了。越来越多的商人为了追求利益无所不用其极,偷工减料,甚至使用有毒化学物品。外面的世界越来越繁华,有自己原则的商人不多了,当今社会有多少商人还能够像卢氏父子那样坚守自己心中的小天地?如果商人们个个都讲诚信,重仁义,坚守正义,爱财却又取之有道,食品安全问题何足为患?豆腐渣工程又怎会出现?在这个商业化的时代,虽然发展仍是第一要务,但是经济在进步的同时,不要丢下我们的人格,社会的美好和谐不仅需要物质的充盈,更需要精神的坚守。

四、《北鸢》的出版价值与意义

虽然《北鸢》受到了某些评论家的质疑,但是无法掩盖它自身的价值。首先,人物的价值导向作用。小说塑造了一大批正面人物,其榜样力量在当代社会不可小觑,他们把儒家文化内化为一种个人气质,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风雅别致。在这些正面人物的身上,作者寄寓了自己的民国情怀,也使他笔下的民国更加富有人情味儿。其次,意象化手法的承继性与创造性。小说继承了我国意象化的创作手法,作者对历史典故、中国传统文化符号的运用使整部小说具有古典意蕴。同时,其创造性地将小小纸鸢赋予深刻意蕴。纸鸢的生存指向性、文化指向性以及所富含的人生哲理,使作品具有了区别于其他小说的出版价值。再次,儒商精神的挖掘。小说以卢氏父子为代表,其身上所体现的儒商精神对于不断商业化的当代社会来说更是弥足珍贵。《北鸢》的出版给读者带来的不仅仅是一种美的阅读享受,还有精神的洗涤与陶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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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凌逾. 开拓新古韵小说——论葛亮《北鸢》的复古与新变[J]. 南方文坛,20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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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中国作家网. 专访《北鸢》作者葛亮:希望我的读者读这本书时能慢下来[EB/OL]. http://www. chinawriter. com. cn/n1/2016/1021/c405057-28798030. html,2016-10-21.

[6]张东伟. 南“鹞”北“鸢”话风筝[N]. 人民日报海外版,2008-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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