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俊

中学学过的文章如今大多已遗忘，只有朱自清的《背影》似沧海明珠，还不时在脑海中闪现。抛却写作技巧不说，最令我感动的是文中描写的拳拳赤子之心与父亲深沉的爱。每每沉浸其中，都会潸然泪下。

我的父亲今年42岁，个子不高，站在人群里，却惹人注目。两条一粗一细的腿，比例极不协调，这是因为他小时候患过小儿麻痹症，腿上还开过刀，走起路来很不利索。家里人都很忌讳这件事，小时候我曾模仿父亲的走路姿势，换来了奶奶的一顿教训。

2000年，我家住在茅草房里，父亲东拼西凑了一些钱，买了一辆残疾人代步车营运谋生。不过他脾气很怪，对待出言不逊的人，即使有钱赚，他也不屑。直到我小学毕业，他才和伯父出去打工。

在我更大一些后，才逐渐了解柴米油盐贵的道理，知道了父亲的种种辛酸。一次与他闲谈，他兴致很高，书房里橘黄色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光與影之间的尘埃。他说厂里两个女工扯皮推诿，他帮忙完成了两人的工作。别人轻松工作了一天，他却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

我说他是和事佬。他看着我，以一种淡然的口吻回道：“无所谓的，你知道我这腿不好，我……”在那一刻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我在心中呐喊：“够了！够了！”

“别人一直都看不起……”

“够了！”我极其生硬地结束了谈话，我害怕看到他的眼睛，看到他的面容，看到他偻佝的身躯。我快要崩溃了。一个中年人被生活磨光了棱角，是多么可悲。我跑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泪流满面。原来我一直在掩饰自己的愧疚之情！

多年父子成兄弟，这话一点不假。9月3日，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很少抽烟的他破天荒地抽了一支，我问他怎么抽烟了，他说现在抽得起了。晚上他倒了一杯酒，也给我倒了一杯。我没喝过酒，咕嘟咕嘟一口灌了下去，父亲感叹地说：“好小子！”

现在我会调侃他为“中年老男人”“老头子”，他也不恼火，反而笑眯眯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