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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皮袄

2017-05-30张岚

心理与健康 2017年3期
关键词:皮袄油亮全家人

张岚

2015年冬天,我父亲披了一件轻便的蓝灰色羽绒服来到我家。眼前的这个50多岁的男人还是那么英俊。

“皮袄呢,老爸?”我急不迭地问他。

“你媽给我收起来了。人老了,穿不动了,还是换个轻快点的吧!”

后来,我送父亲回老家,特地去看了看“它”—和我同年的皮袄。“它”还是老样子,挂在大衣橱里,被母亲擦得油亮油亮的,里子上的整张羊毛皮也没有丝毫的脱落,还是那么柔软、那么密致,经年累岁之后,羊毛一簇簇地聚合在一起。唯一的变化是左肩膀上贴上了一小块方方正正的新牛皮。

我出生那一年,1987年,父亲单位发了这件皮袄。“它”高1.3米,重达10斤有余。那些年,“它”陪着父亲在凛冽的寒冬风里来雪里去,有时,陪着我们姐妹和母亲在万籁俱寂时安心睡去。天再冷,生了火暖了炕,即使不生炉子,在棉被上搭上这件皮衣,也足以抵抗整个严冬。起初,“它”盖在母亲和我身上,我蜷在母亲怀里;后来妹妹出生,“它”便护着我们仨;我渐渐长大,“它”便盖在我自己身上;等到妹妹也懂事了,我们姊妹便上演争夺皮袄大战。每一个寒夜,我们都希望“它”能给我们稳稳的安全感和怎么翻身都跑不掉的温暖。当然,更幸运的是,没有抢到皮袄的孩子可以赖在父亲的肚皮上取暖。

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在哪部电视剧或者军用装备店里发现过那种皮袄—那种保暖性能极好、质地优良又做工精巧的、重得有点让人抗拒的皮袄,那种可以白天和夜晚都用来取暖的属于全家人的皮袄。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轻便的羽绒服、越來越漂亮的各种进口裘皮服装。

我拎着皮袄,站在镜子前。那个小时候在炕上费力地拖着“它”、经常被绊得连摔跟头的女孩长大了,她可以拎着皮袄帮父亲搭上肩头了。这一路,回首已是30年了。

看见站在镜子面前的我,爸爸说:“这件皮袄真出力了。那年冬天,你三叔胃出血,我和你大伯拉着地盘车,一步步走在雪地里,去10里之外的镇医院给他治病。漆黑的夜,我拉着车,你大伯推着。深一脚浅一脚的,真是艰难。深夜里,那个风比刀子厉害多了,呼呼地往被里钻。你三叔虽然盖着两床被,但要不是这件大皮袄,他肯定得冻出其他毛病来。”说完之后,爸爸深情地摸了摸这件大皮袄,转身出去了。

我突然觉得只有那些逝去的年代里,像我父亲那样强健的身子骨,那样正义有责任感的男人才能穿出那皮袄的味道。而最终,他年纪大了,穿起来也觉得吃力了。

天寒地冻之时,可以开车,即使骑行上班也无须再穿得那么厚重笨拙了,壁暖、地暖、空调也削减了我们对寒冷的记忆。可是亲爱的,一生中能有几个30年?又有什么物什会陪伴我们一家30年呢?那收在橱子里的不只是皮袄,还有这30年我们全家人对“家”的定义,对生活的回望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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