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周彝

吃零食，是人类古老的习惯。

上古先民，茹毛饮血饱食之余，不会拒绝狩猎途中偶然遇到的满树浆果和野蜂巢蜜糖——这就是他们的零食。

中国人天生具有细致入微的味觉系统，数千年的农耕文化造就的美食文化，形成了极为丰富的食物体系，包括零食。五味杂陈解馋解闷，这正是中国零食的精髓或神韵所在。

女人是零食的最大消费群体，零食天生就是为女人准备的。几个女人一起喝茶、聊天、看电视，如果没有瓜子、话梅、鸭胗肝，一定索然无味。

男人也喜欢零食，只是传统思想认为，男人公然从口袋里掏出话梅而不是香烟敬客太娘娘腔而已。

改革开放近40年，中国人的生活水准有了极大提高，山楂片、话梅、糖冬瓜、盐金枣等以前吃惯的零食有点腻了，总想“食新食异”，寻求全新的零食感觉。

机会来了。

前年冬天，我在昆明做课题，早晨逛街，见一个广场上正举行“迎新春云南土特产展销会”，彩旗招展，摊位林立，摆满了各种江南罕见的云南美味：鲜花饼、腊竹鼠、吹肝、乳扇、荞酥、鱼酢、猪肉酢、油辣菌菇、丽江粑粑、宣威火腿等，琳琅满目，身着盛装的少数民族女孩叫卖声此起彼伏，种种异乡美味，看名字都会引起的强烈好奇心和试味冲动。

我见到两个傣族女孩在一个半人高的木砧上用木锤敲击褐色的干肉，便上前探究，女孩拿起一片肉片：“先生，尝尝我们傣家的干巴牛肉。”

我接过已被锤松的肉片，入口细品，比常见的牛肉干更干韧，极有嚼劲，鲜香麻辣，—下子把馋虫勾上来了。

“好吃吗？”女孩笑眯眯地问道。

“非常好吃！为什么叫干巴牛肉？”我指着广告牌问道。

“我们傣族把黄牛肉切成长条，用盐、白酒、花椒、辣椒、草果、茴香腌制，然后再风干，就是干巴牛肉。这种牛肉非常干，久藏不坏，但直接吃牙齿受不了，我们就把它用木锤锤松，就好吃了。”女孩停手，向我介绍：“除了直接当零食吃，干巴牛肉还能做菜，可以油炸，也可以加菌菇炒，下酒吃饭都非常美味。”

“这么说，干巴牛肉没有经过炖煮再收干？”

“是的，我们傣族住在深山里，养的黄牛、牦牛满山跑，环境非常干净，干巴牛肉就是生的牛肉干。”

其实，人类一直有吃生肉的传统。韩国的生拌牛肉丝、西班牙火腿等，都是肉的生加工产品。

傣族干巴牛肉与西班牙生火腿都是经过腌制风干的肉类，西班牙火腿鲜嫩幼滑，干巴牛肉干爽厚实，耐嚼，异曲同工却口味迥异。

“多少钱—斤？”我取出皮夹。

“展销会期间100元1千克”。女孩称了一包锤松的干巴递给我。

我買了1千克。取出一块，边走边嚼。浓浓肉香的一块干巴，嚼15分钟依然余味悠悠，太精彩了。

回沪后，春暖花开，邀好友徐君在家中凉亭饮酒赏花。开一瓶格兰菲迪威士忌，一碟干巴牛肉佐酒。

徐君品尝后赞不绝口：“迭种（这种）牛肉干蛮别致的，味道邪气（非常）赞！啥地方买的？”

“千里迢迢从昆明带来的，上海好像没有。”

“淘宝上一定有。”徐君打开手机搜索，果然被他找到。

他啜一口酒，拿起一片干巴：“这种牛肉干非常耐嚼，老半天嚼一片，吃不多，比巧克力、鸭胗肝和其他蜜饯更低脂低糖，我也弄一点。”

酒酣耳热，他毫不客气地装了半包：“网购快递至少三天，先带点回去让太太尝尝。省得她一面吃零食看电视，一边担心发胖。”

他摸摸有点发酸的腮帮子，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