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菲

第一次去“秘密花园”时，我怀孕5个月。编辑部的小伙伴们很nice.在我家附近找到一家有情趣、很热门的咖啡馆约我下午茶。位置没辜负“秘密”之名：在一个创意园区里，进去是一条幽暗甬道，被竹篱笆、绿植和烛台包围，进门后曲径通幽，别有洞天。

那个下午，我们坐在阳光房的一隅，台灯花瓶书架甚至书架上的原版书都是旧而稳妥的。虽是个开放区域，却也有窗帘可以区隔。入口即化的提拉米苏、肥润爆浆的巧克力熔岩蛋糕给我留下美好的印象。

转眼，“秘密花园”已经开了10年，儿子也长成了英俊精灵的小小少年。从他2岁起，我俩时常在晚餐后绕着街区遛弯。“秘密花园”离我家咫尺之遥，自然经常光顾。甬道尽头那台锈迹斑斑的老钢琴更旧了，在烛光下影影绰绰。儿子爱在上面信手弹奏。当酒保开门邀我们进去喝一杯时，儿子怯怯地往里张望，壁炉火苗云遮雾绕般迷离，他的小心灵在那一刻犹疑得紧。最终，他还是拖着我的手走出了甬道。然后，2岁多的小男人叹了口气，无限轻松又有少许失落的意味。我问他：“米兔，你为什么不愿意我们进去？”他稚嫩的声音悠悠地吐出一句话：“有点神秘，像巫婆……”

但那股气息却在儿子心里氤氲不去，对未知的隐隐抗拒与期待让他在那个周末三顾茅庐。我耐心等待着他为自己的初次探险做决定。当他终于下定决心拉着我的手踏入那个秘境时，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了，他看到了漂亮男女们的窃窃低语，看到了大量的古旧家具和眉清目秀的小男生侍者，吃到了似乎是最美味的香蕉奶昔、巧克力慕斯和芝士棒。再走出时，他仿佛长大了，突破自我边界的小人儿心中似乎有了某种道，形容有光，言语行动也变得潇洒自如。

这些年，“秘密花园”的美食基本都被我和儿子吃遍了：绿色的意大利面，微辣的带子青口，奶酪拉丝的烩饭……烛光鲜花、柔言细语的小空间小氛围比新华路的花园洋房西餐馆“棉花”更让儿子心仪，尽管后者我们也常去。也许小孩都更喜欢他们的气场可以驾驭的小空间。如今，“秘密花园”有了二楼露台，儿子依旧喜欢小冒险，镂空的楼梯间距是他的新兴趣点，上上下下格外开怀。

很多人说孩子是一页白纸，我却不这么想。他们是天灵之物，整個身、心、灵都储存有某种信息，他们是为了与你成就一段亲子关系、完成彼此灵魂和情感的成长而来的。许多妈妈爱和孩子玩自拍，与孩子的脸相比，妈妈的面容纵然PS得再美，也是俗的。然而18年后，很多孩子的灵气也消失了，这恐怕源自某些秘密冲突的钝化和消失。有眼睛却发现不了美，有心灵却无法听见内心的声音，按部就班，准时准点，从未有过非分闪念和跳脱行为，这样的青春很标准，却不健全。

龙应台的理论是“有效期内，才是父母”。等孩子过了青少年时期，父母对其影响力和教育的黄金时期便过去了。我希望在自己的有效期限内，让儿子构建出属于自己的秘密花园，他是庄主，是员外。在这片自由的心灵领地，他可以软弱犹豫妄想，可以慢吞吞的匍匐不前，可以容盛他的独立之痛、不能与世界与自己和解之痛和各种难以名状的苦闷和小确幸。我不会擅自闯入，而是给他探险的鼓励和试炼的从容。在秘密花园的门外，为他栉风沐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