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炜

倾诉人：小西

陪他一起吃苦

你有过吃苦的记忆吗？我有过，而且是切肤的记忆。可那时，和路平在一起，再苦的生活也能分泌出甜来。

我们是大学恋人，毕业后一起留在了武汉。记得刚找工作时，穷得叮当响的我们，租住在城中村最破的一处小民房里，一个单间两人住，房间里只能放下一张床，所有的东西都堆在地已走路都转不开身。冬天，没有空调，我们就挤在小床上互相用对方的体温取暖。

下班回家，两个人就坐在床上看电视，吃饭也在床上。出门都是挤公交，一个月也只是到发工资的时候两个人才敢出去吃一顿好点的。

记得有次我们去吃自助餐，我拿了很多肉，一边狼吞虎咽地大吃特吃，一边催着路平也多吃点，盘子在我们面前堆成了小山。邻桌的小姑娘看着我窃窃私语，她们一定在笑我，哪有女孩吃相这么难看的！可我才不管呢，我真的很久没有吃过比自助餐更好吃的食物啦，而且自助餐也不便宜，一定不能浪费1

每次逛超市，我都会精打细算货比三家。我从来不买超过一百块钱的化妆品，衣服鞋子也是在夜市买的。为了节约，好几次公司聚会，我都找理由逃避，一来二去，同事聚会也不太乐意喊我，我和大家也渐渐疏远了。他们下班了去逛街吃好吃的，我就早早回家，路平做饭，我打下手。我把钱都节省下来，希望将来我们能够生活得更好。

三千块钱的衣服

前年10月，路平的老家开始频繁地给他打电话，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事，但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想快过年了，我家催着我把他带回去，他家里说不定也有同样的意思呢！但是路平一直不肯说，我也就没有去追问。

“双12”那天，他忽然郑重其事地要带我去逛街，我满心欢喜，一早就梳洗打扮跟他出门。我本来想去我常逛的地方，没想到他带我去了商场。我以为有什么休闲品牌在做活动，结果他带我去了一家看上去很贵的专卖店，店内都是优雅的通勤装。我瞟了一眼标价，最便宜的也要两千多，想拉他走，但是他说：“喜欢就买一件，这几年都没买过一件好的。那天看你翻杂志看着这个牌子的衣服出神。”

啊，有这事？我自己都忘了。旧杂志是我从单位拿回来看着消遣的，真没想到路平观察得这么仔细，把我的喜好都记在了心里。

我很感动，差点泪盈于睫，差点以为偶像剧的桥段就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我当时想，试试又不要钱，来都来了就过过瘾吧！但真要我花那个钱，比用刀割我一下还不情愿。

于是我试了几套，挺胸收腹地从试衣间走出来。还别说，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难怪偶像剧里麻雀变凤凰的梗万年不变。我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本来想以这样那样的理由，说没有挑到合适的。“这件衣服，性价比真的超高，过年回家穿也很气派啊！”最后的一件外套，店员的一句话让我动心了，我想，路平现在带我来，也许过年回家真的要见家长呢！

那件外套，打完折后三千块钱，经过店员的游说，我有点犹豫。“这件最好看，就拿这件吧！”没想到路平当时就刷卡买了下来。我没有再阻止他。

分手

从商场到回家的路上，我都抱着新买的衣服开心得不得了，傻呵呵地时不时拿手摸摸。可是路平却沉默不语。我察觉到他的异样，以为是他冲动之下买了这么贵的衣服，现在反悔了，就一直和他说话，试图逗他开心。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路平开口的第一句是：“我们分手吧！”

我目瞪口呆地站着，望向他，他说：“我一直觉得你不是一个物质的女孩，我带你来买衣服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心会过日子的对象，如果你没买，过年我就带你回家见家长，明年就可以结婚，可你买了，三千块钱，以前我们可以花两个月，可是现在你一件衣服就花掉了！”

他还说，“你和我在一起5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高兴过！你这样花钱，以后日子没法过的！”

我整個人都懵了。

我向他解释，是因为女孩都想要“男人舍得为你倾尽所有”的浪漫，是因为过年回家想为他长脸，到最后委屈填满了我的心头，我冲他喊道：“我买件衣服怎么了！这3年里，陪你住过没有空调只有公共卫生间的民房，陪你起早贪黑挤公交，开头的那两年，我没有买过超过一百块钱的化妆品，没有穿过超过两百块钱的衣服，每次去吃自助餐服务员都觉得我吃相叹为观止，我只是认定了你，和你吃苦受累我都不怕。没错，我是喜欢漂亮的衣服，但是只要和你在一起，这些我都可以舍弃了，我和你在一起的决心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竟然还用这么拙劣的方式来考验我！”

心疼的真相

我没想到，路平完全听不进我的解释，感受不到我的心情，不哄我也不理我。当天我们进入了冷战，第二天我下班回家，发现他的东西都不在了，家里只剩下空荡荡的床，还有我们的合照。

这太荒唐、太可笑了！我无法面对这个现实，我们相恋5年、同居3年建立起来的感情，竟然敌不过一件衣服。我很难过，也很失望。给他打电话，发现他手机关机了，我发疯似地找他，给他发微信，给他朋友打电话，怎么都联系不上他，他就这样从我身边消失了。

为了忘记他，我搬离了那个曾经生活了3年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我开始注重打扮，开始与人交流，买东西不再畏手畏脚，吃东西也不用狼吞虎咽。我不再努力存钱，变成一个及时行乐的“月光族”，仿佛这样的活法，就可以狠狠地报复他，就可以证明，即使没有他，即使我是他口中那个因不会持家而被抛弃的女孩，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去年下半年，我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男友。感情平淡，生活依然有小波折，只是，我们无法停下向前的脚步。

直到上个月，我在公司附近银行办事，偶遇路平的一个老乡。那个人我曾有过一面之缘，他一眼认出了我。尴尬地寒暄了一会儿，他问我：“你没有见过路平吗？”我说，我们早就分手了。他说：“他父亲前不久去世了。前年被查出得了癌症，家里花了不少钱治疗，还是没有挺过去。挺可惜的。路平心里不好受，你方便的话安慰一下他。”

他给了我路平最新的联系方式。他说，这两年他都在老家照顾父亲。

他走了之后，我蹲下身，捧住脸，在人来人往的银行大厅里，无声地哭了起来。这样的结局，让我怎么应对……

（摘自《武汉晨报》2017年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