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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内的观看

2017-05-08

数码摄影 2017年4期
关键词:文字摄影创作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摄影是帮助我们去认识未知世界,或者重现已知现象的一种工具,然而,当代摄影中对个人情感表达的关注早已超越了对表面世界的探索,而是转向对我们内心世界的再现。本期锐像,我们将通过与两位青年摄影师姜宇欣和王青山的对话,去了解他们在试图展现精神世界时所做出的努力。

除了少数时尚和肖像摄影师之外,那些有过实践经历的人都会发现,单纯使用肖像来解释个人情感的尝试往往效果并不理想。不过,对于那些敢于创新的当代摄影艺术家来说,他们在利用不同表达策略的同时,也善于将不同媒介的优势结合起来,从而创作出具有丰富内涵的作品。

20世纪90年代初,英国艺术家、YBA小组成员之一的吉莉安·韦英在其拍摄作品《你想要他人说的牌子标语,而非他人要你说的牌子标语》(Signs that say what you want them to say and not signs that say what someone else wants you to say, 1992-1993)中,她走到街头去寻找各行各业的陌生人,同时要求拍摄对象将心中想表达的话语写在白纸板上。她力图通过介入被拍摄者的方式进入他们的内心思绪,从而挑战了传统纪实摄影可能无法展现出的内心体验。而在法国摄影师苏菲·卡尔于2003年创作的《剧痛》(Exquisite Pain)系列中,她将一段发生在1989年的分手的痛苦展示在世人面前。卡尔先是通过照片和文字记录了92天中的92个片段,每一天都以倒计时的方式呈现。在书中的第二个部分中,卡尔用不同的口气重复讲述自己的情感经历,并请朋友和陌生人讲述各自的最痛苦记忆,来缓解自己的痛苦。于是,图像和文字在卡尔的创作中互为映射,为读者构建出混杂着真实与虚构、悲伤与冷静的个人情感故事。

青年摄影艺术家姜宇欣于2015年完成的《在过去两个星期内,你有多少时间受到以下问题的困扰?》,她尝试通过一组融合了静物拼贴、在现实场景中编导的照片以及文本的图像来引发观众对于“抑郁”这一概念的理解,并挑战观众对它产生重新的思考。而另一位青年摄影师王青山的《内向的风景》,则用一系列肖像和截取自自然和日常生活的细节影像营造出静谧的氛围,带给观众以冥想。

对话姜宇欣

《在过去两个星期内,你有多少时间受到以下问题的困扰?》

何: 你過去三年的作品大多围绕着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以及这种情感受到挫折之后导致的精神疾病所展开,能否跟我们分享一下你创作《在过去两个星期内……》的初衷?

姜:2014年左右,我的家人有过一段非常痛苦的时期,极度的无助和恐惧,怕起床,怕做早餐,整日卧床,时不时哀吟,抱着即将要出门的我孩子般地哀求能不能不出门。我们去医院带回了抑郁症的诊断以及两罐药。冰冷的症状说明让我无所适从,没法将这些描述和家人联系在一起。个人情感上的痛苦,成了最初创作的动因。

何:在《在过去两个星期内……》作品中,你试图将自己对于抑郁的个体感受和医学系统中对它的定义并置,那么在创作过程中你对抑郁这一题材的认识是否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姜:这一作品的确涉及不少研究,从抑郁在心理分析学上的研究,到挖掘及学习艺术史中以抑郁或忧郁(melancholy)为题材的创作,再到研究抑郁被列为疾病及其治疗方法的医学史,及前人搜集起的关于抑郁症的临床照片,历史上抗抑郁药物的宣传手册等,亦受福柯将医学史进程置于语言、权力等结构下分析其成因的影响。这种将抑郁放在完全不同的知识框架中的研究,稀释了由个人经验带来的困苦,也提供了从全新的视角理解这种困苦的机会。

何:作为观者,我认为你的作品在尝试讨论抑郁症的同时,透露出的是一种对抑郁“美化”的阐释,是主体主动面对和抵抗抑郁症的尝试,而非简单对疾病的表征。你是如何看待这一点的?

姜:我在作品中对抑郁的讨论有两个层面。

一个是在概念上,作为个体经验的抑郁,感性的,脆弱的,难以言说的;以及作为具有一套系统化的定义、诊断及治疗方式的抑郁。两者互存,亦互相影响。

另一个是视觉上的,无论是被放大约7倍并排成矩阵的英国最常用抗抑郁药物的照片,还是对记忆中最为难熬的时刻进行重演的照片,它们都具有令人愉悦的色彩。作为以摄影为主体的一个作品,其视觉表达不可避免地会成为关于抑郁的图像建构的一部分。而典型的对抑郁的视觉表达往往是黑暗而沉重的,当我观看这些图像时,直觉其实是回避,因为它们让我感觉不适。这种观看几乎是关闭式的。因此我有意在视觉上创造出一种愉悦的吸引力,以柔和而开放的方式邀请观者思考他们自己与抑郁的关系。

何:我们可以在你的作品中看到语言和摄影这两种不同符号系统之间的相互作用,文字从何时起在你的作品中变得重要?你是否多少受到维克多·布尔津的影响?

姜:《在过去两个星期内……》中,文字包括两部分,一是经过我篡改的抗抑郁药物说明书,二是自己写的一首小诗。它们都指向直接生活经验,将实际生活经验导入作品中,装裱起来换一个场景换一个观看距离和方向进行审视。

在创作这一作品期间,我对布尔津的关注还仅限于他所搭建起的西方“后现代”摄影理论。我对其创作的艺术作品的兴趣发生于晚些时候,且是对60年代开始的观念艺术作品的兴趣的一部分。其时涌现的许多作品几乎以纯语言构成。以布尔津为例,他的早期作品将语言作为作品形态的一部分甚至唯一部分,比如《25英尺两小时》(25 feet two hours),《房间》(Room),文字并不指涉具体内容,或者说所指涉的内容是可替换的,关键在于观者对文字的阅读及思考过程激活了作品,使作品得以成立。之后几年,他作品中的文字以更具社会政治性的色彩出现, 与照片一起,以大众视觉语言的形式探讨意识形态的生产和传递方式。我天生对文字比较敏感,可能这也是为什么会直觉式地将文字纳入《在过去两个星期内……》中。我对六七十年代的观念艺术作品依然抱有浓厚兴趣,也一直在我自己的各种实践中对文字持续地探索着。

何:你的艺术实践从最早的静态图像扩展到文字、装置和移动影像,能否和我们分享一下你最新的实践?

姜:最近在创作方面主要以艺术小组的方式展开,去年春天跟几个朋友成立了Image Assembly,一个以阅读文本并创作一组小品回应所读文本作为实践方式的小集体,有点像阅读小组结合作品互评。目前为止我的回应作品包括摄影、挪用、小视频以及一次失败的ebay拍卖。

对话王青山

《内向的风景》

何:《内向的风景》融合了对拍摄对象情绪世界的捕捉,以及你对周围生活中自然之物的记录, 最初创作这件作品的初衷是什么?

王:我开始拍摄这组作品是在2015年的秋天,最初是想尝试用一些安静的照片來重新体验独处时的种种感受。由于我自己就是一个比较内向的人,不太善于与陌生人沟通,对很多事情的理解和感受也往往习惯于把它们内化。所以最初也是希望把这个向外寻找陌生对象的过程当作对自己的一个挑战。有关于自然的片段是在项目的进行过程中慢慢产生的。

何:人物肖像在你的作品占有很大的比重,这些对象背后仿佛都有着迷人的故事,但又限于作品的叙事方式,让读者继续追查故事的可能性戛然而止。你在选择拍摄对象时有没有特殊的考虑?你对作品结构的选择出于怎样的考虑?

王:这些拍摄对象大部分都是我在网络上发布信息找到的。我会在帖子里大致介绍我的个人背景和简单的拍摄动机,然后让回复的人尽可能传给我一张生活照以便我挑选最终对象。在选择的过程中每个人对我来说都是一个谜,只有在真正拍摄过程中才会有眼他们更深入的交流。所以他们对我来说是演员而非模特,从中体现的故事和情感也是我自己个人经历的投射,而我在拍摄过程中更像是扮演导演的角色。我希望整组作品在叙事上是自由松散的,有一种截取自生活的片段感,人物体现的情感和探索周遭自然之物感受到的情感可以联结起来,从而互相映照形成更加丰富的内心世界。

何:在你实践调研的过程中,自然与人的内心情绪是否有必然的联系?

王:和人的世界相比,自然界在时间维度上更加永恒,空间上更广袤,但是自然同时又是多变和脆弱的,有它小的可以个人化的一面,因此它可以作为我们种种不同感情和情绪的寄托。我刚刚想到卡斯伯大卫弗里德里希的《雾海上的旅人》这幅画也许可以解释这个问题。画中的旅人挂着登山杖的背影和山色雾气相对矗立着,周围的风景似乎变成了一种心绪的投射,弗里德里希在这里把自然风景变成了自我抒发情感的内心风景。

何:你近些年的创作都受到哪些艺术家或摄影师的影响?

王:在拍摄这组作品时我的一个朋友向我推荐了Richard Learoyd的一本摄影书叫做Day for Night,一本大开的人像和静物的画册,是摄影师用自创的房间大小的“暗箱”和巨大的感光相纸拍摄的。我很喜欢他对静态人物姿势和神情的刻画,以及其中穿插的一些死去的动物的静物肖像。除此之外我最近特别喜欢的艺术家还有Torbjorn Rodland,Talia Chetrit,志贺理江子和一直是我的男神的大地艺术家Michael Heizer。

何:能否跟我们介绍一下你最新的创作?

王:我最近正在进行我的毕业创作,关于城市中被城市化和商品化的自然环境带给我们的影响。我会拍摄一些城市里的公园角落,奇怪的景观设计和我自己做的纸模型,然后用数码后期的重复和叠加来让这些照片看上去自然却又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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