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继芳

洋洋洒洒的大雪，让乍暖还寒的初春，又回到冬季。

一阵风吹过，风打着旋从窗缝钻进屋子，坐在炕上的小丫，却一动也没动。她以入定的姿势坐在窗前很久了。虽然眼睛都睁不开了，头不时耷拉到窗台，可她还是不肯躺下睡觉。她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小路，盼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能在小路上出现。可是，小丫的爹永远也回不来了。

小丫从小就没娘，是爹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养大。在外人看来很清苦的日子，对小丫来说，却不。只要有爹的疼爱，小丫就不觉得苦，只要有爹在，她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丫头。

谁能想到，一场意外夺去了爹的命。爹为了改善家里的伙食，去冰封的湖面凿冰钓鱼，没想到一不留神滑进了冰窟窿，村里人发现时，他已没了呼吸。十岁的小丫，瞬间变成了孤儿。

太阳不管世间发生什么，总会在新的一天，把光亮带到人间，哪怕云层厚厚地遮着天日。

忽然，小丫听到厨房有动静，是爹回来了？惊喜的小丫，想都没想，一个高儿，从炕上跳到地上，光着脚丫跑到外间的厨房。可厨房里的人却不是爹，是邻居的李婶在帮小丫做饭。

小丫看着李婶有些迟缓的身影，眼泪又无声地流了下来。

李婶也是个可怜之人。儿子6岁那年，李婶领他去镇上赶集，没想到在集市上儿子走失了。从此，李婶在丈夫面前总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媳妇，低眉顺眼的，丈夫打她骂她，她也不吵不闹，不哭不叫，只是把一双凄楚的眼投向远方的远方，似乎那里住着她走失的儿子。

生活上逆来顺受的李婶，对小丫很好。平时李婶有了好吃的，总会偷偷给小丫送来。有一次，李婶隔着院墙喊小丫，小丫跑到院子里，看到李婶站在院墙那一端的梯子上递过来一个小盆，里面装着李婶上山时摘回的山杏。小丫拿不动梯子，就喊爹过来拿，没想到却惊动了李婶的丈夫，结果李婶被她丈夫打了一顿，理由是李婶勾引小丫的爹。

其实李婶心里明白，丈夫是心里难受，心中的憋屈没处发，才拿她出气。儿子没走失之前，丈夫对自己和儿子都很好，那时儿子经常和小丫在一起玩耍，大枣红了的季节，丈夫爬上枣树，给两个孩子摘枣吃，丈夫在树上边摘枣边装猴子，不时还来个孙悟空的造型，两个孩子站在树下，笑得嘎嘎的。儿子走失以后，丈夫的性情大变，不但经常发脾气，不停地和李婶找茬，有时还背着人偷偷流眼泪。李婶看见了，心痛，却无法改变现状。

为了避嫌，李婶总会趁丈夫不在的时候，悄悄拿给小丫。李婶也只有和小丫在一起时，眼里的凄楚才会被母性的温柔替代，枯黄干瘦的脸才有了光泽，而她慈祥的笑脸像极了小丫梦里的娘。

小丫对着李婶忙碌的身影正发呆，忽然听到院子里开大门的声响。原来，起床后，找不到李婶，她丈夫就顺着雪地上的脚印找到小丫家。

透过窗户看着李婶的丈夫一步一步走进房门，木然的小丫在那一刻，心却猛地提了起来。

房门终于打开了，小丫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这时的李婶也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有些惊慌地看着进来的丈夫。

李婶的丈夫走进厨房，看一眼李婶，又看一眼憔悴的小丫，什么话也没说。他蹲下身子，把灶膛里快要烧出来的干玉米桔，往灶膛里推了推。一阵轻烟过后，噼啪一阵轻响，火苗舔着锅底，灶膛里已红彤彤一片。他站起身走到小丫身边，用手摸摸小丫的头，望着小丫的眼满是父亲的慈爱。

外面的雪停了，天边的阴云正在一点点散去，蓝天替代了灰色的天空，太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