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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戏曲新编戏中拓展程式运用的尝试

2017-05-04郑爽

戏剧之家 2017年6期

郑爽

【摘 要】从拓展,再到创新,成功与否留给后人去评判,这需要一段时间的验证,但在创新的过程中,程式是最有效的艺术手段。

【关键词】《朱丽小姐》;戏曲程式;新编戏创排;京剧表演艺术

中图分类号:J82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7)06-0020-02

之所以谈论这个话题,缘于多次听到关于戏曲程式性的讨论。大家对戏曲程式性有一种误解,认为它会导致条框太多。其实还是那句老话,程式性是戏曲最大的特性,也是戏曲的最大魅力所在。简言之,程式性是把事物从生活中提炼出来的产物,在得到了“美”的升华后,让这些事物变得更有可观的艺术性。美在程式!关键是在艺术创作过程中,我们应该如何把握对程式的运用。

戏曲的程式性范围甚广,不单单指戏曲演员的舞台表演,还包括一切在戏曲舞台上呈现的客观存在。戏曲舞台以演员为核心,从化妆、头面、服装、盔帽、道具,无一不与程式沾边。包括演员舞台表演时的演唱声腔,也是通过板腔体或曲牌体来得以“程式性”体现,表演中的舞蹈化动作所呈现的高度概括与精炼,就更是“程式化”最明显的艺术特点。

由此可以看出,戏曲舞台上的所有一切,都是由“程式性”伴随左右的,程式性是戏曲创造舞台形象的特殊艺术语言的汇聚。程式既是方式,也是手段,它贯穿统一了戏曲舞台的演出风格,成为中国戏曲艺术的法则、也是一道风景线。如果说程式对于中国传统戏曲剧目是那样的重要,那样的不言而喻,那么,对于程式的创新和发展,就更显得难能可贵了。

笔者有机会参与了由同名话剧改编的京剧《朱丽小姐》的全程排练,深切地感受到依托程式、拓展运用程式,更好地为剧情服务,是戏曲发展的一个很重要的突破口,是值得倡导和探索的。

京劇《朱丽小姐》作为一部新编戏,它是从著名戏剧家斯坦林堡同名作品直接翻译过来的文本,这里存在着不同的文化背景问题。改编者把故事放在了中国古代的一个乡村,一户富贵人家——有钱有势的老爷、娇生惯养的女儿、憨厚善良的厨娘、卑微机敏又狡诈的长工。这四个人物构成的复杂多元的关系,既是西方的,也是符合中国古代社会人文关系结构的。

笔者从以下四方面谈及在排演《朱丽小姐》的过程中,拓展程式性运用的尝试。

一、舞美设计及舞台道具

在《朱丽小姐》的舞美布景中,整个背景用的是黑色底幕,只是在底幕中间部位的一块蓝色长条幅上,印了一件官服,以此来象征老爷的威严,而在官服中间又设计了一只黄色的金丝雀,象征朱丽是一只飞不出牢笼的小鸟。朱丽与金丝雀相依为伴,显示出她与鸟儿的关系,与官服的关系。这种强烈的反衬,也预示着朱丽之后的发展。该剧仅在舞美设计上就把女主角的这种理想王国般的内心体现得很充分。

舞台实物道具是一桌二椅,这是戏曲舞台上标准的程式化摆放格局。但该剧没有遵循椅子的样式一定是有靠背的,而是做成了两个无靠背、可折叠、墩状的椅子。这样做是出于两方面考虑,一是剧情需要。该剧情节主要在朱丽的房间和仆人的房间转换,而大部分情节是在仆人的房间里发生的,一个下人的房间,还是个厨娘的房间,其摆设的桌椅自然不能够舒适豪华。二是方便文化交流演出。演出道具都要简单便于携带,所以做成折叠式的,没有靠背的椅子拿起来方便。

一桌二椅的八字摆放方式贯穿了大半部戏,而且没有套戴任何桌椅披,既可以当餐桌,又可以当书桌,还可以用作演员舞狮登桌亮相表演的T台。道具不变,但场景转换了很多次,这也是戏曲舞台艺术中舞美艺术运用了程式性才达到的艺术效果。

二、戏曲音乐创作

一部优秀的戏曲艺术作品,表演的好坏很重要,但唱腔的优美、板式变化的流畅、整体音乐的完整性也非常重要。在《朱丽小姐》这部戏中,作曲老师在遵循了一定的套曲规律后,又增添了许多新的元素,如京韵大鼓,使得这部戏在悲情的基调中总有一些诙谐的音符弹出,让观众觉得放松许多。

剧中的男主角项强,特邀了上海京剧院的著名演员严庆谷扮演。他糅合了丑角与短打武生的表演,但项强又是一个贪财、现实的人,因此作曲老师在为这个人物设计唱腔时,采用念白夹杂着京韵大鼓的唱腔,韵味十足不说,也使人物变得丰盈不少。

剧中还有三个人物相互评述、猜疑的一段戏。这段戏根据编剧的要求,尽量还原成样板戏《沙家浜》中“智斗”的场景,但在唱腔上稍加改动。当演员呈三角形站好,改编过的唱腔一响起,立刻引起全场观众的共鸣,这一段有些像情景再现,演员和乐队巧妙配合,才会呈现出一段精彩、不失趣味的表演。

好的作曲,可以为新作品加分不少,帮助整部戏树立更高的艺术地位。我们都知道,京剧的唱腔属于板腔变化体,戏曲作曲家根据板式的特点、音符不同位置的摆放,编奏出一曲曲精美的旋律,又通过板式与板式间的转换,对刻画人物性格、转变人物内心,以及情感的递进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其实,各种板式都是戏曲音乐程式中的一部分,中国戏曲恰恰是在板式上的转换和变化,而且是在规律内的变化,才确定了戏曲音乐艺术的地位。程式是戏曲的艺术特点,如果没有程式,那么戏曲艺术又与其他艺术有何差别呢?

三、戏曲表演艺术

在戏曲行业中,以演员为核心已是一种基本理念。一出再乏味的戏,倘若是一位名角出演,那也一定会高朋满座,因为戏曲就是“角儿”的艺术。

优秀的艺术家会为自己所演的人物找支点,会为自己设计舞台动作。《朱丽小姐》是一部新作,两位主演都非常优秀,他们在舞台调度、人物表演合理化上都下足了功夫。因为在常规的表演过程中,程式是演员最有效的手段,程式的有效运用可以帮助演员表演,同时也帮助观众快速理解演员所要表达的内容。

戏曲表演艺术的程式化优势也的的确确是很多艺术所不能效仿的。例如,《朱丽小姐》这部戏中厨娘要给朱丽送饭,但小姐住在二楼,在无实物的表演中,厨娘仅用程式化的上楼动作及眼神的交代,就把从一楼上至二楼的过程表演得清晰易懂。演员先屈膝上楼,越上越高,腿也逐渐站直,从视觉上看,就是由下而上的过程,这是其他舞台艺术所没有的。《程砚秋戏剧文集》中有一段苏俄表演家与程砚秋的谈话内容,“我问他用何物代马?答曰‘木凳;问他用何物代鞭?答曰‘木棒;问他马跑时如何办?答曰‘以棒击凳。”①可见,戏曲的程式化是戏曲表演艺术的特点,其他表演艺术只可借鉴。

京剧《朱丽小姐》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地方,就是剧中有一段双人狮子舞表演,这段舞虽是新编的,但也没有脱离戏曲的程式。这段表演以大堂鼓为主要伴奏,两位演员运用戏曲的程式化套路走出二龙出水、龙摆尾等各种流线,摆出造型。后半段三角铁伴奏的加入,形成三拍子的节奏,大堂鼓依然是主奏,演员也在固有的程式动作里加入少许的华尔兹舞步,但节奏还是保持在戏曲的大堂鼓伴奏中,这既是在程式化里有规律的自由活动,同时也融入了新的表演元素,这是一次实验,也是一次创新。

四、戏曲导演创作

一部戏的起承转合除了剧本固定的台词和一些舞台行动提示外,都是要靠演员的表演、情绪的烘托,以及导演在每段戏之间的铺垫,才会有最后观众看到的艺术效果。因此,导演的思维决定了整部戏的艺术走向。

作为戏曲導演,一定要熟知戏曲舞台的表演规律,要掌握和驾驭戏曲艺术的程式性。记得刚进《朱丽小姐》剧组,导演就带领所有演职人员一起“坐排”,“坐排”是昆曲排练时常用的排练方法(即拍曲),这可以算是戏曲艺术排练的“程式”了。大家“坐排”了一周的时间,在这个过程中,可以帮助演员对人物性格、剧情发展进行分析。经过一番“心理的疏通”后,接下来的排练就通畅了许多。

导演运用这种“坐排”的方法,其实是在既用程式又不给演员直接运用程式提供一个前提,也就是“不落地”。演员在创排一部新剧时,只要在台上,往往会情不自禁地把传统的模式直接照搬过来,就像是“纸上谈兵”,不断用否定的方式来要求你,用人物的准确心情与行动线来规范你,就看怎样去用程式来表现了。所以,那种硬套用的程式根本派不上用场。

导演的思维和程式化相融合,这既是导演敏锐思维的体现,也是戏曲程式性表演的正确路线。如在《朱丽小姐》这部戏中,由于朱丽小姐总是与鸟为伴,这只鸟与小姐不离左右,还经常被拿在手中玩耍,在以前的表演中,演员拿一根小树杈在手,达到“以树代替鸟”的目的。但从头至尾拿着树杈又显得累赘与不便,导演建议拿一把折叠扇,一是符合小姐的身份,二是导演对这把扇子处理得非常巧妙,他强调演员应用写意的方式让这把折扇“灵活”起来——演员拿在手里,展开就当扇子;折叠起来又可以用做逗鸟时的鸟架,代替了原来的树杈。鸟儿飞来与人亲近时,扇子还打开放平接住鸟儿。引领鸟儿时,又可用扇头逗它,像一根训鸟棍。虽然只是一把扇子,但戏曲舞台写意性、程式性的特点,通过来回变换和灵活运用,得以充分展现和发挥。这样的程式性创作,虽从未离开过“程式”本身,但也是一种很好的自由运用。

从拓展,再到创新,成功与否留给后人去评判,这需要一段时间的验证,但在创新的过程中,程式是最有效的艺术手段。换句话说,如果戏曲没有程式,那它还叫戏曲吗?戏曲程式的运用任重而道远,所以,如何展现、怎样有条理地结合,是后辈们值得探寻的问题。

注释:

①程砚秋戏剧文集.北京:华艺出版社,20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