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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告别》

2017-04-25

中国摄影 2017年4期
关键词:默症老照片外婆

作者:周仰

尺寸:18×25cm

规格:80页,硬皮精装,32张彩色和黑白照片,及翻拍的老照片和其他文件制作时间:2016年

【评委评语】

这是一个历时三年的摄影项目,面对患有阿兹海默症的外婆,作者的叙述从最初以时间为线索的线性记录变得跳跃,家庭相册里的老照片、外婆年轻时设计的布料花样,它们的加入改变了时间序列;文字也拓展出新的空间,并非只承担为图片撰写说明之责。这都使得摄影书成为承载这个项目的最佳载体,此种“旧媒体”却也是一种融合视觉、听觉(默念文字给耳朵听)、触觉,以及与读者具有互动性的新媒体,这些特征在一些摄影书中并未得到充分表达。

作者所提供的样书编排恰当,完成度很高,假使能够出版,不仅能为我们提供超出图录、照片集这些传统摄影出版物的新样态,同时,尽管从个人私事出发,但故事并非停留在此,作者所探讨的疾病与生命的话题,也会触动无数家庭的痛点,使之具有在公共场域展开传播的必要性。

— 任悦

2014年5月,外婆已经过世10个月。外婆患了阿兹海默症,这种脑部退化是不可逆的过程,它是一种缓慢的、渐进式认知功能衰退,并最终导致生理机能丧失,任何药剂都无济于事。作为亲人,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慢慢退缩到某个除她自己以外任何人都无法抵达的角落,忘记了所有她爱的和爱她的人,并且失去了生活的能力。我们全家被深深的无力感笼罩,似乎,她已然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事实上,2008年给外公外婆举办金婚庆典的时候,我就觉得应当把相机对准他们了,当时我向朋友借来汉服和影棚灯,肖像里,两人都精神得很。这原本该是一个温馨的家庭相册,充满外公外婆之间无声但是无处不在的相互关照。2010年末我一回国就开始了拍摄,然而一年之后,这已经成了另一个故事。2011年10月的某个晚上,外婆从床上跌落,磕破额角,血流了一地。我发现自己也落入了许多影像记录者的困境:救助还是纪录?只是我所面对的,是亲人。这时若旁观,恐怕已经落得个不懂事的责骂,要是再举起相机,那简直是添乱。尽管跌跤之后,外婆口中说没事,我们却发现,她的状况很快恶化。两个月都不到的时间里,外婆从可以靠拐杖走路到只能坐輪椅。她忘记了如何走路,即便有两个人搀扶,她的双腿也死死夹紧,不愿意迈步。失禁是2012年初开始的,傍晚母亲和护工一起给外婆擦拭换药,突然一团土黄色的排泄物就从她的两股之间流了出来。我站在门口,远远地瞥见。一阵恶心便背过身去。我感觉愧疚:拍照片是无济于事的。

后来,每次在她的屋子里,我依然坐立不安,一到那儿,就希望探望已经结束。无力感几乎把我吞噬。如何表达爱和亲情,其实我们从未学习过,偶尔抚摸她的额头和手,自我安慰认为她能够接受这样的信号,同时,我又开始给她拍照。每次探望时我都带上相机,即便并不一定会按下快门—相机成了我忍受每次探望的法宝。不久之后,母亲也开始在我不去的日子里为外婆拍照。对于难以接纳的现实,拍摄不再是目的,而慢慢成为了疗愈的手段,我们把摄影当作让我们逃离虚无感的出口。在外婆的病房中,摄影本身就是参与,如若不然,坐在她面前无所事事,那是更无法忍受的情形。至少,带着相机,或者母亲的手机,我们便有理由可以去吸引外婆的注意。有时候她甚至是够清醒,能给我们一个微笑。

2013年夏天,上海经历了极度高温。我终于决定离开几个月,去做一些自由的采访报道,潜意识里担心的戏剧化情况真的发生了。一个月中,我不得不两次飞越欧亚大陆。7月末,我们看到外婆躺在呼吸科重症监护室中,插了许多管子,身体承受着痛苦,更加剧了笼罩家庭的沉重感。重症监护室每天只有半小时探望时间,一个星期之后,她的情况好转。然而,三个星期之后,我在从黑斯廷斯(Hastings)回伦敦的火车上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外婆再次肺部感染,最终抢救无效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清楚地记得的诡异细节是,那天与华裔的英国摄影师何伯英(Grace Lau)在采访中,还聊了很多关于死亡的话题。匆匆赶回上海,我们给外婆办了简单的遗体告别仪式,致辞的任务意外交给了我。看到外婆躺在鲜花中间,我们似乎也能从悲痛中找到些许安慰,并意识到,她的离去也是解脱—她的解脱也是我们的解脱。

拍摄《漫长的告别》的过程,既是对外婆生命最后历程的记录,也是作为家人,我得以逃离无力感的疗愈手段,而把这些照片编辑成书,某种程度上也是对于这段时光与对外婆的情感的交代。在编辑时,我不仅回溯了三年中自己记录的照片,还考古挖掘一般地深入到家庭的老照片和外婆年轻时设计的布料花样之中,试图在家人的现实与外婆的记忆之间架起桥梁。尽管这本书是我个人家庭的故事,但作为侵扰近四分之一老龄人口的脑部疾病,阿兹海默症及对相关患者的照料与对家属的关怀均富有社会意义—我的部分照片曾发表与腾讯的影像栏目,上百条留言中有许多人表达了类似的遭遇和情感。因此,我希望能通过正式出版,让更多人关注并了解阿兹海默症患者家属所面对的这种无力感,鼓励人们废除“痴呆”这一侮辱性称谓,并呼吁尽早寻求专业医疗护理帮助—疾病并不能通过“多一些耐心”来治愈,只有专业护理才能延缓病症发展及提高患者生活质量。

(周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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