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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骨材質辨識

2017-04-20李愛輝

甲骨文与殷商史 2017年0期
关键词:甲骨

李愛輝

(首都師範大學,出土文獻與中國古代文明研究協同創新中心)

裘錫圭先生在《殷墟甲骨文研究概况》一文中寫道:

甲骨文就是商代後期遺留下來的卜甲卜骨上所刻的占卜記録(偶爾也有寫而不刻的甲骨文),所以也稱爲甲骨卜辭或殷墟卜辭。商代人有時也在卜甲卜骨上刻記一些其他文字,有時還在非卜用的獸骨、人骨或骨器上刻字。這些文字通常也稱爲甲骨文。*裘錫圭: 《殷墟甲骨文研究概况》,《裘錫圭學術文集·甲骨文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頁20。

即甲骨文字契刻的載體是“甲”和“骨”。“甲”分爲腹甲和背甲,“骨”分爲獸骨和人骨。契刻材料的變化,會對卜辭行款、刻字筆畫、甲骨斷裂形狀産生影響。完整的“甲”、“骨”形態特徵鮮明,材質一目了然。然而,就現已刊布的甲骨材料看來,“甲”和“骨”多爲殘片。一部分甲骨殘斷後未留有相關的形態信息,或著録時形態信息“丟失”,這就給甲骨材質辨識帶來了難度。本文將以殷墟出土的卜甲和卜骨爲研究對象,簡述胛骨、腹甲和背甲殘片辨識方法。

一、 卜甲和卜骨的辨識

(一) 生物學特徵

1.盾紋和齒縫

盾紋與齒縫是龜甲所獨有的,亦是區分卜甲和卜骨的重要標誌。盾紋在龜甲上呈現凹陷的痕迹,椎拓在紙張上爲白色的窄條,猶如陰文刻畫的痕迹。齒縫是龜甲片與片相接合的地方,形狀如鋸齒般細密,墨拓在紙張上呈現不規則的齒狀紋路。相較於龜甲而言,胛骨的表面則是平滑的。

2.原邊弧度

卜甲的原邊弧度較大,背甲的原邊均爲“凸形邊”;龜腹甲的原邊呈不規則的曲綫: 凸—凹—凸—凹—凸—直—凸—凹—凸—凹—凸(單側)。卜骨的原邊也存在“凸形邊”、“直邊”和“凹形邊”,但與龜腹甲的有所差異。

(1) 凸形邊

龜腹甲的凸形邊弧度大、跨度小。卜骨與之相反,弧度小,跨度大。

(2) 直邊

卜骨的直邊爲對邊(中間部分),臼邊近骨頸處,臼角的切邊,龜腹甲的直邊爲甲橋處的原邊,其臨近處多齒縫和盾紋,所以龜腹甲與卜骨的直邊較易區分。

(3) 凹形邊

(二) 甲骨的整治

1.卜骨反面的“刻痕”

龜甲、胛骨在“成爲”卜甲和卜骨前,殷人要先對它們進行整治,即鋸削、刮磨,並施以鑽鑿。修治後的胛骨反面會留有長條狀似刀刻的痕迹。以《歷》153爲例: 在《歷》153反的彩色照片上有多條排列不規則的“刻痕”,椎拓在紙張上則爲白色“長紋”(見《歷》153反的拓本)。同例可見: 《歷》179反、《歷》202反、《歷》263反、《歷》401反、《歷》432反等。這種“刻痕”在卜甲上是比較少見的,因此它可以作爲區分卜甲和卜骨的一種方法。下舉兩組例子以説明該法的可行性。

第一例: 《合集》6038正反。

《合集》6038形態特徵不鮮明,僅正面拓本上有一道紋路,形似齒縫: 以“丁”爲起始延伸至“途”字。由此來看,《合集》6038似有可能是一版卜甲的殘片。然而,《合集》6038反上有不規則的“長紋”,即上文所説的“刻痕”,因此我們判定這是一版卜骨的殘片。《合集》6038又著録於《京人》,即《京人》1073。《京人》一書將本版的材質標注爲“B”,即卜骨,因此我們的結論成立。

第二例: 《合集》11774正反。

這版甲骨殘片小,卜辭少,可用以辨識材質的綫索較少,但其反面拓本有排列不規則的長紋,與上文所説的卜骨反面“刻痕”相符合,由此我們推定《合集》11774是一版卜骨的殘片。《合集》11774又著録於《拾掇》,即《掇二》256。《掇二》注明其材質爲“骨”,因此我們的推論成立。

2.甲骨反面的“麻點”

龜甲和胛骨在修治後,其反面均會出現“麻點”區域,這些“麻點”的形狀會隨着材質的改變而發生變化。

胛骨主要是由密質骨和鬆質骨組成: 密質骨質地緻密,耐壓性較强,分佈於胛骨的表面;鬆質骨呈現多孔的海綿狀,因此又稱海綿骨,分佈在胛骨内部。胛骨修治時,骨面的錯磨破壞了胛骨的密質骨層,使鬆質骨暴露出來,椎拓在拓本上呈現黑白兩色,形似麻點。龜甲主要是由角質和骨質組成的,而骨質分爲密質骨和鬆質骨。因爲龜甲比胛骨多了一層角質,所以其骨質要比胛骨的細密。龜甲在修治後,椎拓在紙上所形成的“麻點”亦比胛骨的細密。通過對龜甲和胛骨“麻點區”的比較分析,可以將卜骨與卜甲區分開。

以《合集》14反和《合集》390反爲例,這兩版甲骨幾近完整。《合集》14是一版龜腹甲的反面,經過錯磨修治後,其上的“麻點”更像是“蜂窩”,密集且細小,猶如在黑色紙張上點上的小圓點。同例還可參看《合集》93、《合集》110反、《合集》116反、《合集》133反、《合集》1071反、《合集》9252反等。《合集》390反是一版右胛骨(臼角在左),

其上的“麻點”更像是在白紙上點的黑點,或是拉長的白痕。同例還可參見《合集》459反、《合集》559反、《合集》885反、《合集》1075反、《合集》1574反等。

總言之,多數情况下,龜甲的“麻點區”黑色略多於白,“麻點”大小略同,排布細密;胛骨上的“麻點區”白大於黑,形如不規則橢圓,分佈較爲稀疏。

(三) 卜辭字體

黄天樹先生在《殷墟王卜辭的分期與斷代》一書中,對字體進行分類的同時,亦對各組類契刻的載體給予了明確的歸類:*黄天樹: 《殷墟王卜辭的分類與斷代》,北京: 科學出版社2007年版。

只用卜骨的組類: 歷草類、無名類

一些龜骨並用的組類裏,刻於龜甲和胛骨上的字體其風格會略有不同。如賓組一類刻在卜骨上的一般字形稍大,筆畫方飭,多用直筆;刻在卜甲上的一般字形略小,筆畫細勁。這種刻寫風格上的差異可能是因刻寫質料不同而造成的,亦可作爲區分方法。

(四) 占卜事類

卜辭中某些事類只契刻於龜腹甲上,如黄類的祊祭卜辭;有些則只契刻於龜背甲上,如黄類附有周祭的王賓卜辭。黄類卜旬辭則“王親卜旬均用骨,且均爲右胛骨”。*門藝: 《殷墟黄組甲骨刻辭的整理與研究》,鄭州大學博士論文(指導教師: 王藴智),2009年,頁46。

二、 龜腹甲和龜背甲的辨識

(一) 迴紋溝

關於龜背甲和龜腹甲的區别,宋雅萍博士在《殷墟YH127坑背甲刻辭研究》一文中曾有論及:

腹甲與背甲有兩點最大的不同: 一是背甲多有直行的盾紋,而腹甲除了甲橋的部位有直行的盾紋之外,其他部位幾乎看不到直行的盾紋。*宋雅萍: 《殷墟YH127坑背甲刻辭研究》,臺北:“國立”政治大學碩士論文(指導教師: 蔡哲茂、林宏明),2008年,頁24。

宋文中的“直行盾紋”即本文所説的“迴紋溝”。烏龜在生長的過程中,龜殼上的角質鱗板並不會脱落,而是“隨着個體的生長,增加了整個鱗甲内表面的角質化,這樣,每個生長期都使鱗甲的邊緣擴展,從而形成了龜殼表面常見的同心環”。*侯林、吴孝兵主編: 《動物學》,北京: 科學出版社2007年版,頁328。這些同心環即甲骨形態學上所説的迴紋溝。迴紋溝有些如宋文所書,爲“直行”,有些則是“)”和“(”,亦或是“「”,亦或是“」”。迴紋溝多見於背甲,它是區分龜背甲和龜腹甲的重要標誌。

有一種情况需要指出,即在一些龜腹甲上存在一種特殊的“盾紋”,其形制與龜背甲上的迴紋溝相似。這些特殊盾紋分佈於龜甲的各個部位,形狀以直行居多,如《合集》2193;亦有弧形的,如《合集》11299(北圖2961)。各組類卜辭所選用的卜甲上均存在這種特殊盾紋,如《合集》1732(枔賓間)、《合補》4181(典賓)、《合集》22874(出組二類)、《合集》29982(何組二類)等。與常規盾紋相同,殷人在契刻卜辭和挖制鑽鑿時,也不會避開這些特殊盾紋。

這種特殊盾紋應是烏龜身上自然形成的,而非人爲挖制,可舉《合集》2193爲例。在《合集》2193的拓本上,縱向分佈有五道“盾紋”,其距離形狀都與龜背甲上的迴紋溝一致。但從龜甲上的卜辭行款、盾紋與斷邊的距離來看,這應是一版龜腹甲的殘片。《合集》2193又著録於《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藏甲骨集》,即《歷》93,現藏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我們調驗實物發現,《合集》2193爲左腹甲的殘片,其上的五道“盾紋”寬窄不一,且每條盾紋都無刀刻的痕迹,所以並不是人爲挖制的,而是烏龜身上自然存在的。下面簡要分析這種特殊盾紋與迴紋溝的異同。

1.與縱向齒縫的位置關係

背甲迴紋溝存在於邊甲和肋甲上。邊甲與腹甲差異特徵明顯,這裏主要分析肋甲。肋甲上迴紋溝都分佈在靠近邊甲處: 左肋甲迴紋溝在縱向齒縫的右側,右肋甲迴紋溝在縱向齒縫的左側。

腹甲上的特殊盾紋分佈較不規律: 有的靠近千里路,即左腹甲則其在縱向齒縫左側,右腹甲則其在右側;有的靠近甲橋,其分佈形式與肋甲大致相同;有些則靠近原邊分佈,與縱向齒縫距離較遠。

2.與卜辭的位置關係

肋甲和腹甲上的卜辭多是順兆契刻,但肋甲迴紋溝的位置相對固定,因此以縱向齒縫爲參照,卜辭多是迎向迴紋溝契刻的;腹甲特殊盾紋的位置相對靈活,因此有時卜辭是迎向特殊盾紋契刻的,有些則是逆向契刻的。

就現已刊布的甲骨材料看來,有這種特殊盾紋的龜腹甲數量較少,所以迴紋溝仍可作爲區分龜背甲和龜腹甲的重要綫索。

(二) 齒縫與盾紋間的距離

背甲中的頸甲、脊甲、邊甲、尻甲的“棱角分明”,易於區分。最易與腹甲殘片混淆的是背甲肋甲的殘片,肋甲與腹甲相同之處是上下均有齒縫,然而龜背甲的寬度遠遠小於長度,而腹甲的長度與寬度之間的差異不是這麽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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