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升奕

（韶关学院 文学院， 广东 韶关 512005）

《廖燕全集》札记五则

蔡升奕

（韶关学院 文学院， 广东 韶关 512005）

刘巍《一部点校水平颇令人失望的古籍——简评〈廖燕全集〉》一文所举《廖燕全集》点校失误的例子如“片楷”、“心狼手猾”、“恋静”、“雪幹”、“未学”等本不误，刘巍皆武断地指为点校失误。“片楷”意为成片的楷书；“心狼手猾”意为心狠手猾；“恋静”意为迷恋安静的环境；“雪幹”意为像雪一样长满梅花的树干；“未学”意为未经饱学。皆不误。

《廖燕全集》；片楷；心狼手猾；恋静；雪幹；未学

《廖燕全集》于2005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廖燕全集》的出版极大地推动了廖燕及其诗文集的研究，但不可否认的是，《廖燕全集》在点校方面确实存在一些问题，这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该书的使用价值，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刘巍的《一部点校水平颇令人失望的古籍——简评〈廖燕全集〉》［1］就专门谈了这个问题，列举了《廖燕全集》点校失误的例子。但我们认为，刘巍所举之例有的并不恰当，失于武断，现举出数例以就正于方家。

片楷。廖燕《与仞千上人》：“前惠片楷，居然名宝，上逼钟精，下该储妙。”［2］211刘巍认为：“‘楷’字疑为‘楮’（chǔ）字之讹，指纸墨；‘储’疑似为‘褚’（chǔ）。‘钟精’指三国曹魏时期的钟繇书法之精；‘禇妙’指褚遂良书法之妙。”［1］

刘巍疑“储”似为“褚”。“禇妙”指褚遂良书法之妙，“钟精”指钟繇书法之精，极是。但是疑“楷”字为“楮”字之讹，指纸墨，则不然。我们认为，“楷”字不误。“片楷”，指连成片的楷书。众所周知，钟繇、褚遂良之楷书皆妙绝于世。卒谥成。唐张怀瓘《书断》记载：“繇善书，师曹喜、蔡邕、刘德升。真书绝世，刚柔备焉。点画之间，多有异趣，可谓幽深无际，古雅有余，秦汉以来，一人而已。”［3］55《书断》记载：“（褚遂良）善书，少则服膺虞监，长则祖述右军。真书甚得其媚趣，若瑶台青锁，窅映春林，美人婵娟，不任罗绮。增华绰约，欧、虞谢之。其行、草之间，即居二公之后。”［3］65由于钟繇、褚遂良之楷书妙绝，所以廖燕《与仞千上人》在夸奖所得楷书之精妙时将其与钟繇、褚遂良之楷书相比。

心狼手猾。廖燕《记张献忠卒语》：“盖杀运方开，人心俱变，妖星下降，孽狐升座，屠毒成风，心狼手滑，日习一日，遂有如张卒所云者。”［2］381刘巍认为：“‘狼’当系‘狠’之讹。”［1］

我们认为，作“狼”不误，刘巍因昧于古义而误校。“狼”有凶狠义。《广雅·释诂四》：“狼、很，盭也。”［4］124盭为“戾”之古字。又《广雅·释诂三》：“狼、戾，很也。”王念孙疏证：“狼与戾一声之转。《燕策》云：‘赵王狼戾无亲。’《汉书·严助传》云：‘今闽越王狼戾不仁。’”《淮南子·要略》：“秦国之俗，贪狼强力，寡义而趋利。”［4］91这充分说明，“狼”确有凶狠之义。且廖燕为广东人，在粤语中，“狼”就有凶狠的意思［5］。可见，廖燕《记张献忠卒语》的“心狼手猾”，就是心狠手猾的意思。

恋静。廖燕《坐西禅寺万佛阁同胡而安太仆》：“楼高成寂寞，恋静客时登。闹市留尘谛，闲心向野僧。”［2］449刘巍认为：“‘恋’为‘峦’字之讹。”［1］

我们认为，如果“恋”为“峦”字之讹，即“峦静客时登”，这从上下文来看，是说不通的。上句“楼高成寂寞”，是说因为“楼高”，所以“成寂寞”。寂寞有寂静无声之义。《楚辞·刘向〈九叹·忧苦〉》：“巡陆夷之曲衍兮，幽空虚以寂寞。”王逸注：“寂寞，无人声也。”［6］是其证。所以如果说下句是“峦”字的话，“峦静客时登”，则“峦”字无法与上句“楼高成寂寞”在语义上相应。而实际上，下句是说诗人因迷恋寂静的环境，而时登高楼，和上句“楼高成寂寞”在语义上完全相应。经查证，各版本皆作“恋”，不误。

雪幹。廖燕《梅影》：“绿萼依稀镜里攒，天然雪幹欲摹难。”［2］510刘巍认为：“‘幹’（ɡàn）应为‘乾’（ɡān）字。‘幹’为动词义，‘乾’为形容词义。”［1］

我们认为，作“幹”（ɡàn）不误。要说清楚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先从廖燕《梅影》诗中的“绿萼”谈起。绿萼，指一种梅花，萼片为绿色。宋范成大《梅谱》说：“绿萼梅。凡梅花纣蒂皆绛紫色，惟此纯绿，枝梗亦青，特为清高，好事者比之九疑仙人萼绿华。京师艮岳有萼绿华堂，其下专植此本。”［7］廖燕《韵轩四梅记》一文记其平生钟爱梅花，其韵轩种有四株梅花，其一即为绿萼梅［2］157-158。其《忆韵轩梅花》诗称：“天涯又逼岁寒时，绿萼乡园绽几枝。”［2］505这里“绿萼依稀镜里攒”，是说：绿萼梅隐隐约约如在镜中聚集。“天然雪幹欲摹难”，“雪幹”比喻长满梅花的树干，全句意为：天然的长满梅花的树干很难摹画。刘巍以为不作“雪幹”，而作“雪乾”（），比喻梅花凋零已尽，如雪已干。若作这样理解的话，显然和上下文是相矛盾的。因为《梅影》诗接着写道：“品格一时同玉立，须眉千古带霜寒。”“同玉立”比喻梅花的色泽如同玉石一样洁白，晶莹剔透。如果真如刘巍所说那样作“雪乾”，指梅花凋零已尽，则何来梅花“同玉立”？况且《梅影》诗在廖燕诗文集中归属“诗七言律”，必须符合律诗的格律。上句“绿萼依稀镜里攒”，其平仄为“仄仄平平仄仄平”，依照格律，其下句平仄必须是“平平仄仄仄平平”。“幹”（）为去声［8］401，属仄；“乾”（）为平声［8］122，属平。那么，如果是“雪幹”（），则下句“天然雪幹欲摹难”其平仄恰好是“平平仄仄仄平平”，完全合律。如果如刘巍所称是“雪乾”（），则下句的平仄为“平平仄平仄平平”，这显然不合律，犯忌了。可见，作“雪幹”（）是正确的，且各版本也作“幹”。刘巍之所以会有此误校，应该是误释了“绿萼”一词而导致误释了“雪幹”。“绿萼”指一种梅花，而不是指刚长出来的绿色的花萼。

未学。廖燕《山居三十首》之五：“未学谁堪称隐逸，有才人始许贫穷。”［2］515刘巍以为：“‘未’疑为‘末’字。‘末学’为谦词。”［1］

要弄清该处是“未学”还是“末学”，得先说说“隐逸”一词。隐逸指隐居之士，要称为隐逸，其必须符合两个条件：第一，必须是饱学之士；第二，必须是处于隐居状态。所以一般的山野村夫是不能称为隐逸的。正如廖燕在《读隐逸传》中所言：“必其学出可以为帝师，而其处方不负逸民之称焉，不然则未可。”［2］327廖燕在《重修曲江县志凡例代》中也说到：“隐逸甚难，其人必其学出可为帝师王佐，而后其处方不负逸民之称，若概以山林布衣之人当之，则亦甚屑此名也。”［2］391廖燕《山居三十首》之五的“未学谁堪称隐逸”，正是说：未经饱学，谁可以配称隐逸呢？且《山居三十首》在廖燕诗文集中归于“诗七言律”，必须遵守律诗对仗的要求。“未学谁堪称隐逸，有才人始许贫穷”，属该诗的颔联，从对仗的角度来说，要求使用对仗。上句“未学谁堪称隐逸”，与下句“有才人始许贫穷”形成对仗，刚好“未学”对“有才”。所以刘巍以为“未学”当作“末学”，实属望文生义而误。

［1］ 刘巍.一部点校水平颇令人失望的古籍——简评《廖燕全集》［J］ .山东社会科学，2013（1）：88-92.

［2］ 廖燕. 廖燕全集［M］．林子雄，点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

［3］ 张怀瓘．书断［M］//文渊阁四库全书：第八一二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4］ 王念孙．广雅疏证［M］．北京：中华书局．1983．

［5］ 许宝华，宫田一郎．汉语方言大词典［M］．北京：中华书局，1999：4981-4982．

［6］ 楚辞章句［M］//文渊阁四库全书：第一〇六二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103．

［7］ 范成大．范村梅谱［M］//文渊阁四库全书：第八四五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34．

［8］ 新校互注宋本广韵［M］．余迺永，校注．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0．

Study on the Five Notes of the Complete Works of Liao Yan

CAI Sheng-yi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Shaoguan University, Shaoguan 512005, Guangdong, China)

Liu Wei holds the idea that the Complete Works of Liao Yan in “Piankai”, “Xinlang", “Lianjing”,“Xuegan” and “Weixue” are collating mistakes, but in fact is not false. The meaning of “ Piankai ” is a piece of regular script. The meaning of “ Xinlang ” is fierce. The meaning of “ Lianjing ” is obsessed with quiet environment. The meaning of “ Xuegan ” is full of the trunk of a plum blossom like snow. The meaning of “ Weixue ” means the lack of seriously study.

the Complete Works of Liao Yan; Piankai; Xinlang; Lianjing; Xuegan; Weixue

I207

A

1007-5348（2017）01-0030-02

（责任编辑：王焰安）

2016-12-24

2014年韶关市社科联与广东地方特色文化研究基地共建课题“廖燕及其诗文集研究”（GJ201422）［作者简介］蔡升奕（1964-），男，湖南宁乡人，韶关学院文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