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峰

在20世纪初，曾有一批假冒的原始人化石成功欺骗了许多欧洲科学家。他们之所以会被这些伪造得并不精良的赝品蒙蔽，与当时流行的种族歧视有很大关系——这些化石似乎能证明欧洲人天生就比其他地区的人更聪明。正是在这样扭曲的逻辑下，直到1953年，这桩骗局才被彻底揭开，但谁是幕后黑手，至今仍是一个谜。

1912年，业余化石爱好者道森宣布，他在英国东萨塞克斯郡的一个小村庄皮尔当发现了部分残破的古人类头骨化石，包括颅骨、下颚骨和几颗牙齿。大英博物馆地理学部门主管伍德沃德对此大感兴趣，亲自前往该地，与道森一起又发掘出更多化石碎片和石制工具。

经过仔细研究，伍德沃德于1912年12月在皇家地理协会上宣布，在皮尔当发现的是一种“从未被发现过的原始人”，它的头盖骨脑容量像现代人，下颌和牙齿的形状却像猿，牙冠磨损的状态又像人。毫无疑问，这是“人类与猿类之间的缺失一环”，大约生活在50万年前，他兴奋地将这种新发现的原始人命名为“皮尔当人”。

故事到这里，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但欧洲科学界却对这项考古发现异常兴奋。原来当时科学界已经接受了达尔文的进化论，即人类是从古猿进化来的。此前古人类学家在亚洲发现了生活在同一时期的“爪哇人”。相比之下，“爪哇人”的脑容量远小于“皮尔当人”，如果英国发现的“皮尔当人”是白种人的祖先，而亚洲的“爪哇人”是其他人种的祖先，就能很充分地证明白种人天生就比其他人种聪明。这种“白人优越性”的“证据”，在当时大受欢迎。而对于英国人来说，还有更自豪的理由——即便在欧洲，“皮尔当人”也比德国的“尼安德特人”和法国的“克鲁马努人”化石更早，由此可证明，英国才是人类的故乡！另一方面，当时的古人类专家相信，人类进化先由脑袋变大开始，“皮尔当人”无疑也是这种理论的完美证据。

作为发现“皮尔当人”的功绩，伍德沃德获封爵士，他随后对“皮尔当人”进行了持续发掘，而且成果不断——1913年夏天，在同一个砾石层发现了一颗犬齿化石，正好能和此前发现的下颚骨化石配套；1915年，道森在附近又发现两块颅骨碎片，鉴定后认为是属于另一个“皮尔当人”。不过1916年道森病故后，古生物学家虽然继续在皮尔当挖掘，但再也未能发现任何化石。尽管有几分蹊跷，但当地仍于1938年7月在皮尔当修建了一座纪念碑，用以标示道森发现“皮尔当人”的地点。

“皮尔当人”此后一直被当做欧洲古人类的标志。然而考古学家不断发现越来越多的化石，各种证据都显示人类祖先出现的地方应该是非洲而不是欧洲。另一方面，“北京人”和“南方古猿”等陆续出土的新化石证明，直立行走的进化比大脑的进化要早，这些原始人类的脑容量远比现代人小，恰好与“皮尔当人”相反。从1930年起，“皮尔当人”与其他原始人化石的差异越来越让古人类学家感到困惑，有人认为它代表的是独立的一个进化分支，甚至有人干脆就把它扔在一边不再理睬。

随着化石年代鉴定技术的发展，终于有“强迫症发作”的科学家决定对“皮尔当人”重新进行年代鉴定。鉴定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皮尔当人”其实是不同物种化石拼凑后的产物：头盖骨是人类的，下颌骨和牙齿是现代猩猩的，石器则是后来人工制造的。伪造者还专门将骨头和牙用铬酸盐染成“古旧”的棕色，猩猩的牙齿也经过人工研磨，让它像人类牙冠的样子。1953年，英国地理协会正式宣布“皮尔当人”化石是一场骗局。

接下来的问题自然是：这场骗局谁干的？几十年来，已有几本专著和数百篇文章试图破解这个世纪大案，被怀疑的对象有十几人，甚至连福尔摩斯侦探小说的作者柯南·道尔也被列入，因为他住在皮尔当附近，并曾去过现场。当然主要怀疑的还是参与现场挖掘的人，其中道森嫌疑最大。

英国伯恩茅斯大学的考古学家米勒斯·拉塞尔博士表示：“科学家们发现，道森一生中曾伪造了38项发现，所有这些发现都旨在打动博物馆的负责人和科学界。”事实上，道森的很多“发现”在他描述后便“消失”了。例如他曾宣布发现了英国早期的一艘木船，但这艘木船不久后便再也找不到了。

“皮尔当人”化石是科学史上持续时间最长的骗局之一。现代科学家们反思认为，这个骗局其实伪造得相当拙劣。当时判定“皮尔当人”生活在50万年前，只是根据同时发现的兽骨化石做出的推断。如果进行仔细鉴定的话，很容易发现“皮尔当人”下颚骨是人工染色的，而且只染了表面，在下面就是白色的、还没有石化的骨头。牙齿上的微小刻痕很明显是用锉进行处理，使其看起来更接近人类的特征。但这些明显的问题，在当时特殊的社会氛围下都被科学家轻易地忽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