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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的复调特征解读

2017-03-30钟瑛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复调对话性海浪

钟瑛

摘 要:弗吉尼亚·伍尔芙是与乔伊斯和普鲁斯特并肩的文学大师。她是20世纪世界文坛上的状元人物,是作家中的作家之一。《海浪》是伍尔夫创作力达鼎盛时期的作品。它将人生的全部岁月与一天的时间结构互相对应起来。巴赫金的复调小说理论认为小说的复调特征体现在对话性、对位性和未完成性三个方面。《海浪》的复调特征体现在其叙述上的复调特征、结构布局在宏观上的对位和内涵上的未完成性。这三个方面的复调特征使小说具有了无穷的张力,显示出创新性、先锋性与现代性。

关键词:伍尔芙;海浪;复调;对话性;对位性;未完成性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7836(2017)02010603

一、伍尔芙和《海浪》

1意识流文学代表人物弗吉尼亚·伍尔芙。伍尔芙的文学创作注重人物的精神世界。艾德琳·弗吉尼亚·伍尔芙思维快捷,虽然饱受病魔煎熬,但是精神的失控对她的文学创作产生了积极的意义。弗吉尼亚大胆地在小说上进行创新。她不拘惯例和俗套,用轻松的笔调和平实的文字微微诉说自己对文学和人生的感受。弗吉尼亚兴趣广泛、学识渊博、见解独到,非常重视个人的主观感受和印象。弗吉尼亚的小说中透露着激烈的女权主义观点,体现了历史的进步在个人身上显示出来的独特性。

2《海浪》及其文本研究。在长篇小说《海浪》中,伍尔芙把人的一生的全部岁月浓缩到一天的时间结构里。她把一天从日出到日落分割成九个时间片断。在每个片断的开头,都伴随着太阳的位置和海浪的起伏。小说中的六个人物童年时住在海滨的同一所房子里,他们拥有共同的家庭教师。他们早期的成长经历影响了他们的个性,并在一生中保留下美好的忆念。他们在各段时间里用内心独白的形式分别叙述各自的所思所感,断续地描绘出六个人物从童年到暮年的一生,小说的中间还插叙了彼此间的关系,以及对第七个人物波西弗的怀念。他们有过两次的聚会:第一次是在一家餐馆中与波西弗一起吃饭,另一次是进入中年后在汉普顿宫中见面碰头。这六个人物的个人生活虽然只有偶然的披露,但他们的独白却揭示了各自的个性。例如在最后一段独白中,迈入老年的伯纳德回忆了自己和朋友们的一生,感到自己正在流入他人的意识,认为他们六个人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人。《海浪》像是一部由九个乐章构建而成的音乐作品,每个引子都是一篇精彩的散文诗,伴随着太阳与海浪的升落与变迁对应生命的兴衰沉浮。每段引子后面的是六个没有姓名的人物在经历人生的各个阶段时产生的内心感悟与独白。其中人生的各个阶段包括儿童时期、学生和青春时期、中年时期以及老年时期。以往的研究大多聚焦于小说的生态意识、性别与身份解读以及艺术理论,很少从复调特征出发对其进行探究。笔者尝试运用巴赫金的复调特征理论对小说《海浪》进行解读,从全新的视角阐释小说的无穷张力。

二、巴赫金的复调特征理论

1对话性。对话理论是巴赫金理论的核心部分。巴赫金对于对话理论的思考源于对陀斯妥耶夫斯基小说的研究。巴赫金引进了“复调”一词的概念,并用它创作了很多意识异于自己的人物。通过描述复调小说的特征,巴赫金把人生的整个进程看成是一个对话性的过程,我们只有通过与他人的互动才能找到意义。对于巴赫金来说,真正的思想不存在于个体的独立思维中,只有通过人们在对话的交流接触中获得。巴赫金认为,所有的话语都存在对话。对话性已经渗透到人类生活的各个方面。单独的一种声音什么也不能表达,两种声音是生活存在的最小单位。即便是在最为獨立的思想意识中,也存在着与他人交流的思想意识。没有他人的思想意识,个人意识是无法形成的。巴赫金所有小说的核心概念是对话性,他认为生活在本质上是对话性的。由于复调小说是对话性的,多声部小说充满了多种声音。多声部小说的特点不仅仅体现在人物的对话性中,更重要的是它也体现在人物的多种声音中,所有人物都拥有自己的声音,小说中不同的声音围绕着同一个主题用不同的方式进行阐释。多种声音揭示了小说人物多样性的思想,体现了人类经历的复杂性。人物的多种声音互相交融,一起为作者想要表达的主题服务,形成了一种对话性的关系:同意与不赞同,合作与补充,问题与答案。在对话性的小说中,并不只有一个武断的作者或叙述者在讲述故事,而是有很多用不同方式叙述同一主题的声音和意识。传统小说中线性编年的叙述方式早已被颠覆。复调的叙述策略形成了多层对话性的关系,它不仅体现在作者和人物之间,而且还体现在作者和读者,读者和人物之间。此外,相互对位的线索或人物也没有主次之分,因为一个人物形象的存在也不是为了烘托其他人物形象,一条线索的存在与发展不以其他线索为前提或动力[1]。

2未完成性。巴赫金认为陀斯妥耶夫斯基思想的核心是:人不是一个可以计算的量度,它既不是最终的也不是明确的。人生而自由,他能随意打破任何施加于他的法规。由于自我意识不同,读者对于小说中的主角有着不同的界定。只要人是活着的生命体,他和他者之间的对话就是无穷尽的,永无终结。传统独白小说中的作者惯于控制人物的命运,而复调小说颠覆了这种做法。复调小说中的人物拥有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他们有一定程度的自由。当他们被创造出来之后,性格的迥异导致存在方式的相异。复调小说的这种开放性和不确定性不仅体现在对主人公命运的阐释上,而且还体现在小说的内部结构中。作者通常会打乱情节安排的时空秩序。读者为了恢复一个故事或几个故事中紊乱的情节,需要重新安排时空顺序。这一系列故事在同一个主题下相联结,讲述同一个宏大的主题,并不存在因果关系。几组故事组成了一个有秩序的结构,他们互为补充,使小说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

三、《海浪》的复调特征解读

1《海浪》的复调特征之对话性。《海浪》的复调性特点首先体现在其叙述上的复调,即人物之间的对话性。《海浪》在叙述上的对话性体现在六个人物的对话之中。伯纳德、奈维尔、路易、苏珊、珍妮和罗达是一场大型对话的组织者、参与者与见证者。这六个人物的声音各自保持独立,他们所表达的个体意愿联合在一起为作者想要表达的主题服务。作者是在平视的维度上观察他们;他们与作者的视野和声音具有平等地位。作为独立个体,他们不再被作者仰视或者俯视。不同于传统独白型小说中作者决定一切的“他者”形象,在复调小说《海浪》里,核心内容是六个人物自己的意识:他们怎么看待自己,怎么去看待这个世界。小说里路易的独白:“我的使命,我的负担,老是比其他的人重。我的肩上压上了一座金字塔。我曾尽力去干大量的工作。但我却要憔悴干枯地活下去,出路何在,我自己问自己,桥梁又在哪儿?我怎祥才能把这纷纷晃动得令人眼花缭乱的幻影,归结成一条能把一切贯串在一起的线?”苏珊停下步来,审视这个世界,“我们只用身体互相传达心竞,这才是我的天职,我的世界。我一会儿狡诈,一会儿欢乐,一会儿阴沉忧郁,我既端庄又灵活”。罗达,独自一人时,时常会落进空无所有的境界:“我会在追求和改变中终老一生,我就会不再害怕了,因为什么都不会永久存在。这一分钟并不—定会导向下一分钟。我没有目标。”奈维尔,无论是名誉或者金钱,他都觉得毫无意义,“我会有钱,我会有名。但我却永不会得到我所渴望的东西,我非常实事求是,决不会去干那些装腔作势、耍弄花招的事。”伯纳德认为:“就我自己来说,我是毫无目标。我也毫无野心。我将听凭自己随波逐流。我们永远在跟一些未知数打交道。未来将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珍妮的独白,“波西弗死了。我还在行动。我仍旧活着。不过现在要是我招手示意,谁还会来呢?”多种声音用不同的音调阐释同一种主题,他们都为同一个中心主题服务。小说中六个人物的对话充分显示了其叙述上的复调性。小说文本的对话性是有限的,但是它在叙述结构上能够容纳各种不同的思想意识,展现了小说中六个人物各种不同思想意识的斗争过程和暗流涌动。《海浪》中的六个人物总是在努力挣脱作者视野的束缚,用独白的方式来表现自己,在不同自我意识的相互碰撞与斗争过程中,六个人物在生活中不断做出新的抉择。六个人物的对话是贯穿全文的一条线索,涵盖了生活、追求与信仰的不同的思想意识,对于是非对错,作者自己并没有给出直接唯一的结论或者持有倾向性的态度,取而代之的是,放任六个人物不同思想的相互斗争与独立存在,指引着读者去领略一场多声部的大狂欢[2]。

2《海浪》的复调特征之对位性。《海浪》中存在相互对照的两条线索:第一条线索即以一天从日出到日落,太阳的位置和海浪的起伏等天气线索;第二条线索以六个人的所思所感和内心独白为主勾勒出各个人从童年到暮年的一生的现实故事线索。天气线索伴随着六个人在人生不同阶段的思想意识展开,这两条故事线索既独立存在又紧密联系。它们同时存在、发展和完结,形成了一种宏观的结构上的对位。两条线索是平行发展又紧密联系的对位关系,为读者提供了无穷的挖掘空间。作者将自己的思想分散在两条线索中,达到让小说荒诞的艺术效果。这些人物与自己的内心或者周围的伙伴开展对话,各自代表不同的思想意识,在作品中的地位并不存在高下主次。《海浪》中的三个男性都算得上是艺术家。伯纳德是个热爱生活的小说家,他需要安静,需要独自一人上外面去,赢得一个钟头的时间来考虑一下他这个小天地究竟碰到了什么事,死亡对我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影响。“我仍旧憎恶通常的次序,我还不准备让自己变得甘愿接受事物的常规。我要继续走着;我不会停下来;我要继续走下去。我们的寂寞,我们的孤独。”奈维尔是个追求尽善尽美的人:他嘲笑着可悲的宗教,嘲笑那些面如死灰和被悲痛压倒而浑身战栗的人。“在你心中,我只不过是奈维尔,你看清了我生活的狭隘局限和无法逾越的界限。但在我自己看来,我是广阔无垠的。澳大利亚人路易,心理上虽有自卑情绪,却深受传统观念影响,上进心强烈。他想他已经度过了几千个一生。“我们出于害怕,丢掉了某些东西;出于虚荣,背弃了某些东西。”三个女性也性格各异:苏珊是个贤妻良母,她爱恋伯纳德,却嫁作他人妇。她觉得她能懂得的话只是爱恋、憎恨、气愤或者大喊大叫。她疲倦了就去睡觉。“我会比你们所有的人都更高地登上一年四季的髙峰。到我死时,我所拥有的东西会比珍妮、比罗达更丰富。”珍妮是个美貌的交际花,一心只爱波西弗,终身未嫁。镜子映出了她的身形,多么孤单,多么憔悴,多么衰老! “我已头发斑白;如今我已瘦削憔悴;但是我正在正午的光天化日下坐在镜子前照着我的脸。”罗达神秘而害羞,后来成了路易的情人,最后自杀。小说中描述了罗达的内心独白,她终于可以回避开不愉快的接触和冲突了。罗达说她最恨那些会使她看见自己真正面容的镜子了,她得小心踮着脚走路,生怕会失足掉出世界的边缘而落入空无所有。她并没有自己的面目,只一味彷徨不定,无所归属,跟什么都合不到一块。六个人物形象的对位,通过不间断的碰撞,生动地展示了他们在生活中的真实形象与当时的人心百态及社会生活实况。小说通过这种复调性的对位性形象,他们六个人的内心活动给予读者一种更为深切的感受[3]。

3《海浪》的复调特征之未完成性。在复调小说《海浪》中,即便叙述话语靠近尾声,小说里蕴含的意义仍然没有完结。这種未完成性使得不同背景和不同时代的读者又一次挖掘出新的价值与意义。《海浪》在内涵上也拥有突出的未完成性,呈现出开放的放射性特质,人物性格在不断变化发展以及时空的跳跃与突变。随着岁月的发展和阅历的增加,人物思想和心智伴随着对本我的压抑,必然会发生的一个变化过程,最后再对外部世界的妥协。在《海浪》中,小说中的六个人物随着外部环境的变迁与改变完成了各自的主体性建构,确立了真实的自我。六个人物性格的变化是在确定的时空里,这种性格变化是对本我的张扬,是独立人格形成的过程。小说中的路易痛恨人类欲望永不满足的本性,罗达憎恨人们的冷酷,奈维尔渴望秩序。罗达说:“要是我们能凌空独立,远离尘俗,那有多好,可是你为一点点欢笑赞扬的喝彩声就会怦然心动,而我却最恨人们嘴上的是非和毁谤。我从清早直到黄昏整天都在追猎。我头脑的敏捷是过分超乎我的躯体之上了。还没等走到目的地我就会跌倒,而且跌倒在一个潮湿的、也许是令人作呕的土堆上。我在生命的悲号中赢得别人的怜悯,却不是爱。”伯纳德内心的独白,告诉我们人的一生都是怎样度过的,他独自一人,听着寂静坠落,然后把坠地的声音扫到远远的一边。他饱经沧桑,悠然自得地带着中年的自满。他这个被孤独毁了一生的人听任寂静一滴又一滴地坠落。”苏珊无法跟人相处。珍妮非常热心。他们不同思想的交流与碰撞在共同演奏一曲宏大的交响乐,它的高音清亮,低音重浊,接着又昂扬激越起来,每个人奏着他自己的曲调。《海浪》在时空上的跳跃与突变主要体现在现实空间与虚幻空间的交融上。《海浪》中的两种空间并驾齐驱、互相转化、相互独立,通过采用虚幻空间与现实空间的交融,使小说不拘泥于传统小说中特定的空间从而具有了无穷张力。小说描述了伯纳德刚离开一个房间时,别人在谈天,而他孤单单的脚步声在石子路上回响,他看见月亮正在升起,高贵,冷漠,照耀着古老的小教堂,这时他才渐渐明白我并不是单纯的一个人,而是复杂的好几个人。透过叙述者的视角,读者可以发现伯纳德在教堂里,随着故事情节的推进,教堂的现实性开始消解。伯纳德在大庭广众前进入虚幻的意识空间。“毫无疑问,这会儿他们正在谈论我,说我老回避他们,说我有点遮遮掩掩。他们不了解,我必须作种种的转换;我必须尽量给轮流扮演伯纳德这个角色的好几个人的上场下场打掩护。你用那种无法形容的熟悉手势摸着膝盖,表示出某种异议。我感受到了而奈维尔却没感受到。我一事无成,死后没留下任何东西,只除了一些泥沙混杂、毫不完美的辞藻。不过我并不希望首先走出大门,去重新挑起个人生活的重担。”《海浪》复调小说中的人物拒绝对他们进行归纳与定性。即便阅读结束,小说结尾处人物命运的不确定性和未完成的状态时常会萦绕着读者。

四、结论

《海浪》在其叙述上的复调特征体现在六个人物的对话之中。它的结构布局在宏观上也体现了复调性。小说中的两条线索同时存在、发展、完结,相互独立,形成了一种宏观的结构上的对位。人物性格的不断变化发展体现了内涵上的未完成性。《海浪》的复调特征使小说中单独存在的六个人,进行思想意识的对话与碰撞,思考生命的论调。小说的整体结构及人物形象的对位、语境的未完成性等复调特征使作品显示出创新性、先锋性与现代性。

参考文献:

[1]弗吉尼亚·伍尔夫.海浪[M].曹元勇,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

[2]董小英.再登巴比伦塔——巴赫金与对话理论[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4.

[3]托多罗夫,蒋子华,张萍.巴赫金、对话理论及其他:米哈伊尔·巴赫金与对话理论[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

(责任编辑:刘东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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