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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有X, 今有Y”对举结构的认知阐释

2017-03-12秦洪庆

洛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焦点

秦洪庆

(北京外国语大学 外国语言研究所, 北京 100089)

“古有X, 今有Y”对举结构的认知阐释

秦洪庆

(北京外国语大学 外国语言研究所, 北京 100089)

“古有X, 今有Y”结构是汉语对举结构中的一类, 其结构对称, 借古衬今, 语义深刻。 通过语料库检索数据的分析, 按照X和Y语义韵的不同, 将该类结构分类为同向衬托和反向衬托两类。 随后, 以认知语言学的焦点-背景理论、 原型理论对该结构的意义进行分析, 发现X和Y一般同属一个范畴, X为古代著名人物或事件, 是该范畴的典型成员, Y在此结构中被主观认为与X十分接近, 甚至也为范畴的典型成员。 但Y却为谈话的焦点, 而X是背景, 起衬托作用。 继而用概念整合理论阐释了X和Y之间的联系以及该结构意义的创生过程。 关键词: 古有X; 今有Y; 焦点-背景理论; 原型理论; 概念整合理论

对举格式是汉语的一大特点, 这种结构在汉语中大量存在。 对举一般是指两个结构相似, 字数相近, 语义相关的两个语句。[1]“古有X, 今有Y”是对举格式中的一种, 其结构对称, 借古说今, 意义深刻。 目前对此结构的研究一般是放在对举结构大类中, 认为其常常用于列举和对比, 具有能产性、 依附性、 衬托性、 韵律性。[2]但目前, 对此类结构的意义阐释还不够深刻, 对该结构意义的产生过程阐释得还不够充分, 结合语料库从认知视角对其意义的产生进行阐释的也还不多见。 本文以北语动态流通语料库(DCC)检索的数据为分析对象, 以认知语言学的焦点-背景理论、 原型理论、 概念整合理论分析和阐释其意义及其意义的产生与理解。

本文的数据主要源自北语动态流通语料库。 以“古有今有”为关键词进行检索, 之后对所得数据进行筛选和分类, 在此基础上, 依据认知语言学的理论进行阐释。 调查的语料是进入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平面媒体分中心动态流通语料库的15 种中国主流报纸2012年1月1日至12月31日全年的语料。 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平面媒体分中心根据“发行量、 发行地域、 发行周期、 媒体价值、 阅读率”等五个因素, 选定国内15种报纸的网络版, 建立了“中国主流报纸动态流通语料库”。 发行量主要根据2004年6月1日在伊斯坦布尔闭幕的第57届世界报业大会发布的最新“世界日报发行量前100名名单”(中国部分); 媒体价值主要根据世界品牌大会公布的2004年《中国500最具价值品牌》。 语料从范围、 数量和规范性上都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权威性。 15种报纸包括(按音序排列):《北京青年报》《北京日报》《北京晚报》《法制日报》《光明日报》《广州日报》《华西都市报》《环球时报》《今晚报》《南方周末》《人民日报》《深圳特区报》《羊城晚报》《扬子晚报》《中国青年报》。 全部语料共计591315个文本, 538752953 字符次, 其中汉字出现425789961字次。[3]

一、 “古有X, 今有Y”的特征

以“古有今有”为关键词在DCC语料库中进行检索, 经过筛选找出了15个典型示例, 列举如下。

(1) 宁夏, 古有“塞上江南”之美誉, 今有中国“新天府”之美称(人民日报2012-09-11)。

(2) 古有孟母三迁为择邻, 今有慈母三迁为择校(今晚报2012-01-15)。

(3) 他风趣地说:古有华山论剑, 今有华山论棋。 今天是大华山镇棋迷们的节日。

(4) 古有云长刮骨疗毒, 今有C罗场边缝针。

(5) 古有“悬梁刺股”, 今有“吊瓶赶考”。

(6) 古有凿壁借光, 今有爬窗蹭网。

(7) 古有银针试毒, 今有试纸验菜。

(8) 古有赵高指鹿为马, 今有砖家指狗为狼啊。

(9) 古有长沙窑, 今有醴陵瓷。

(10) “佘祥林案”的警示——严禁刑讯逼迫“自证其罪”一种说法是, 古有“窦娥冤”, 今有“佘祥林”。

(11) 古有书童在旁陪读, 今有家长亲自上阵。

(12) 古有割袍断义, 今有删博绝情, 合也微博, 分也微博。

(13) 古有“杀鸡取卵”, 今有“断树取栗”, 这个小偷, 实在让人开了“眼界”。

(14) 古有卧冰求鲤, 今有凿冰捕鱼。

管道输水灌溉和滴灌的单井控制面积应根据公式(1)计算,并结合片区的空间分布确定,原则上采用的单井控制灌溉面积不小于计算值的10亩。喷灌工程的单井控制面积的确定还应结合喷灌机的选型确定。审查中要严格控制单井控制面积,一方面尽量少打井减少投资,另一方面可促进节水,避免水资源的浪费。

(15) 古有大禹治水, 今有小鱼治水。

通过分析可以发现大部分的“古有X, 今有Y”都是成对出现的, 少数情况也能以多项并举的方式出现, 或者以压缩的形式出现, 但在具体的使用中, 对举格式为其最常见的形式, 所以, 对举性是这类表达式的基本的形式特点。 X和Y多是处于相同的概念域。 概念域是指认知实体, 包括心智经验、 表征空间、 概念、 概念复合体。[4]换句话说域是具有不同组织层次和复杂层次的概念实体, 是概念理解的背景知识。[5]比如:(1)中的X和Y都是指富庶之地, (2)中的X和Y都是为了追求某种良好的环境而择居, (3)中X和Y都是指一种公平的比赛或者巅峰对决等等。 虽然, X和Y处于同一概念域, 但多数情况下, X和Y指的是不同的事物, 比如:(4)中X为关云长刮骨疗毒, Y为C罗场边缝针。 在语料中也发现一些例外, 比如:(1)指同一事物的古今不同情况。

我们根据X和Y语义韵的不同, 将以上事例分为两类:同向衬托和反向衬托。 该结构多数是同向衬托, 即X和Y要么同为褒扬要么同为贬抑, 如(1)(2)(3)等。 但也有反向衬托, 即一方为褒扬, 另一方为贬抑, 如:(5)中, X和Y虽然也是指刻苦赶考, 但今天的这种刻苦却变了味, 为了考试, 打氨基酸, 补充营养, 其效果是语言产生了强烈的讽刺意味; (6)虽然X和Y也均指为了某事所做出的努力, 但所产生的效果是讽刺今天人们为了上网所展露出的丑态。

二、 X为背景, Y为焦点

焦点-背景(figure/ground)这一对术语首先是丹麦心理学家鲁宾(Rubin)于1915年提出的, 1935年, 德国的考夫卡(Koffka)等完型心理学家将该概念运用到知觉组织的研究中。[6]最早将完型心理学的思想引入语言学研究并加以应用的是认知语言学家Talmy, 他讨论了空间中和时间中的焦点-背景概念及其在语言中的表现, 并运用这一理论讨论了简单句以及复杂句中成分之间的关系。 他认为焦点一般具有未知的空间或时间特性, 在场景或意识中出现较晚, 受到关注较多, 一般较为凸显。 而背景具有已知特性, 可以作为参照实体来描述未知实体, 一般具有稳定性, 更为人们所熟知和感知。[7]可以看出, 背景是认知焦点的参照点, 背景起衬托的作用, 而焦点是关注的对象, 在交际中相对凸显。

在“古有X, 今有Y”这一结构中, X为背景, Y为焦点, 人们谈论的重点是Y, X是参照点, 起到衬托的作用。 这也符合汉语借古说今的思维习惯。 如(2)“孟母三迁”的故事意义稳定、 妇孺皆知, 可以作为参照来描述当今类似的现象。 当今也出现了一种现象, 为了孩子能上好小学, 父母花血本买学区房, 这是一新现象, 还不为所有人所熟知, 这一现象的出现自然也比孟母三迁在时间上要晚很多。 因此X成为背景, 衬托我们现在关注的、 要讨论的这一新现象。 (6)“凿壁借光”这一典故在中国也广为流传, 西汉文学家匡衡自幼家贫, 甚至买不起点灯的油, 匡衡凿壁引光, 终成大文学家。 当今, 智能手机、 无线网络已经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低头族已然成为一道风景。 更有一淡定姐坐在四楼窗台两个小时, 当3辆警车20多警察赶到救下该女, 该女却一脸茫然道:“不过蹭一下网, 怎么来那么多警察?” 匡衡和淡定姐都十分努力, 并且这种努力似乎达到了一种极致, 不过前者令人肃然起敬, 后者冒生命危险, 却只为上网, 令人唏嘘不已。 以凿壁借光为背景, 谈论蹭网这一事件, 反讽意味强烈。 (1)句较为特殊, X和Y所指的对象相同, 一个是古代的宁夏, 一个是当代的宁夏, 古代宁夏“塞上江南”的美誉发生较早, 为人所熟知, 是参照点, 今天宁夏的富庶情况显然在时间上较晚, 不为人所熟知, 但却是谈论的重点, 因此是焦点, 以古衬今。

三、 Y与X属于同一范畴

原型范畴理论是认知语言学中的重要理论, 发源于对颜色词的研究, 是多位语言学家共同研究的成果。 1969年, 柏林(Berlin)和凯(Kay)发现了焦点色, 人类对颜色的划分不是任意的, 人们多是依据焦点色来定位。 罗施(Rosch)在20世纪70年代的研究发现焦点色更容易被感知, 更容易记忆, 也更容易为儿童所悉得。[8]1973年Rosch用“原型”(prototype)代替了“焦点”, 推进了认知语言学范畴化方面的研究。[9]威廉·拉波夫(William Labov)分别于1973年和1978年通过一系列杯子类容器实验, 发现范畴的边界是模糊的。 根据原型范畴理论, 范畴成员之间的地位是不平等的, 范畴有典型和非典型之分, 典型范畴位于范畴结构的核心位置, 范畴成员的边界是模糊的, 范畴成员之间具有家族相似性。

“古有X, 今有Y”这一结构中, X和Y一般属于同一范畴, X为原型成员, 常常为该范畴中最著名的人物或事件, 说话人主观上认为Y与X十分相近, Y类似于原型X甚至和X一样是范畴的原型。 (3)“华山论剑”出自金庸小说, 现已为众人熟知, 引申为公平公正的巅峰对决, 为公平比赛范畴的原型。 当今在华山镇举办的棋类比赛, 与典型范畴具有许多相同特征, 被视为高手之间的公平对决。 (8)“指鹿为马”也是颠倒黑白范畴中的典型, 当今所谓砖家指狗为狼, 也和指鹿为马一样是黑白不分、 混淆是非, 因此也属于同一个范畴, 并被主观地认为其荒唐程度和指鹿为马程度相近。 (6)“凿壁借光”故事中的匡衡已经成为努力刻苦的楷模, 淡定姐为了蹭网不惧危险的形象也与之类似, 同属于刻苦努力的范畴。 另外, 这一结构常常表现说话人的主观判断, 在单独描述Y的时候, 可能Y并不具有该范畴的典型特征, 或者有时和X典型性相差比较远。 比如:(10)中的“佘祥林”是比较冤枉, 但难比窦娥; (3)华山论棋可能并不是巅峰对决, 但是说话人主观地将Y看作和X十分相近。 在该结构中, Y被主观地认为和范畴的典型成员X十分接近。

四、 概念整合与“古有X, 今有Y”意义的创生

福科尼耶(Fauconnier)和特纳(Turner)先后于1994年、 1997年和2002年对心理空间和概念整合进行了系统的研究。 他们认为概念整合网络包括四个空间:两个输入空间, 一个类属空间和一个合成空间。 类属空间概括了两个输入空间的抽象信息, 是图式化结构, 是两个空间中所共有的轮廓结构。 类属空间的作用是确立两个输入空间中的对应成分, 协调两个输入空间映射正确进行。 映射是选择性的, 并不是输入空间的所有结构都会映射到合成空间中, 输入空间中的概念在映射过程中会受到压缩。 两个输入空间部分地投射到合成空间后, 通过“组合”“完善”和“扩展”三个彼此关联的心理认知过程的相互作用而产生层创结构。

这种对举结构的意义不是任何两个小句所能表达的, 也不是两个小句意义的简单相加, 其整体意义大于部分意义之和。 如果只是单独描述在华山镇举行了棋类比赛, 比赛公平公正, 或者说父母为子女入学买学区房等, 其意义远没有“古有华山论剑, 今有华山论棋”“古有孟母三迁为择邻, 今有慈母三迁为择校”等这类结构意义深刻。 X和Y表面上看似乎没有什么联系, 实际上存在某些相似性, 该结构中X和Y之间的联系以及该结构的意义可以用认知语言学中的概念整合理论来阐释。 本文分两类进行阐释说明, 正向衬托和反向衬托。

正向衬托, 我们以(12)为例进行说明。 古代的割袍断义构成输入空间1, 其中主要元素包含人物管宁、 华歆, 发生的事件为管宁割断席子, 其意义为断绝交往。 输入空间2主要元素有两位朋友, 或恋人、 或夫妻, 删除博客文章, 意为断绝一切来往。 类属空间中包含共同元素, 人、 动作、 断交。 在类属空间的协调下, 输入空间1和输入空间2的元素投入到合成空间, 通过组合, 两个空间的元素建立联系, 当今的两人和古代的管宁、 华歆对应, 割席和删微博对应, 通过完善插入背景框架, 人们做出某一举动以示断绝情义, 通过扩展, 投入到合成空间中的元素开始运作, 产生新的意义, 当今删除微博以示断交就类似于古代的割袍断交, 从而使今天发生的事情与古代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用典型事例阐释和衬托当今发生的事情。 通过概念整合, 古代的事件和现代的事件建立了联系和比较, 古代事件的典型性被用来理解和衬托当今事件, 从而产生了对当今事件主观的典型性认知和阐释。

反向衬托, 我们以(6)为例进行说明。 概念整合的合成空间不但包括两个输入空间中的结构还包会产生新创结构, 因此可以阐释否定评价。 输入空间1中包含的元素有匡衡、 凿壁、 借光、 读书、 刻苦努力、 文学家等, 而在输入空间2中包含的元素有淡定姐、 爬窗台、 蹭Wi-Fi、 冒生命危险、 过网瘾、 消磨时光、 虚度光阴等。 两个输入空间的元素形成对应, 匡衡——淡定姐, 凿壁——趴窗台, 借光——蹭Wi-Fi 等。 在类属空间的协调下, 这些元素以及其他相关元素, 刻苦努力、 文学家、 冒生命危险、 虚度光阴、 过网瘾等被投射到合成空间中。 合成空间中古今目标产生冲突, 古代匡衡凿壁借光是为读书进取, 而当代的淡定姐爬窗蹭网只为消磨时光, 正是这种不匹配和不一致产生了古今两种人的强烈对比, 导致了强烈的讽刺意义。

汉语常常借古衬今、 借古喻今。 而“古有X, 今有Y”对举结构是实现这一效果的手段之一。 该结构中X和Y一般同属一个范畴, 其中X为古今著名的事例, 是范畴中的典型成员; 而Y却是语句要表达的焦点, 表达说话人的主观评判, Y是和X十分接近的成员, 接近范畴的典型成员, 甚至被看成和X一样的范畴典型成员, 或者是典型的对立面。 “古有X, 今有Y”对举结构所表达的意义不是两个分句意义的简单相加, X和Y通过对举紧密联系在一起, 所表达的意义得到增强。 概念整合是该类结构意义构建和理解的主要机制。

[1] 张国宪.论对举格式的句法、语义和语用功能[J].淮北煤师院学报,1993(1):96-100.

[2] 温锁林.汉语中的极性义对举构式[J].汉语学习,2010(4):16-24.

[3] 刘长征,秦鹏.基于中国主流报纸动态流通语料库(DCC)的成语使用情况调查[J].语言文字应用,2007(3):78-86.

[4] LANGACKER R W.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ar: Theoretical prerequisites:Vol.1[M].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87:147.

[5] EVANS,VYVYAN,MELANIE GREEN.Cognitive Linguistics: An Introduction[M].Edinburgh: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2006:230.

[6] 李福印.认知语言学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314.

[7] TALMY,L.Toward a Cognitive Semantics:Vol.1[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12:312-316.

[8] UNGERER F, Schmid H J. An Introduction to Cognitive Linguistics[M].London:Pearson Education,2006:9-14.

[9] 杨永林.色彩语码研究:进化论与相对论之争[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0(3):190-195.

[责任编辑 李继峰]

An Cognitive Interpretation of “Gu You X, Jin You Y” Contrastive Construction

QIN Hong-qing

(ResearchInstituteofForeignLanguages,BeijingForeignStudiesUniversity,Beijing100089)

“Gu You X, Jin You Y” contrastive construction, which is a subtype of contrastive constructions, impress the readers profoundly thanks to its balanced structure. The construction aims to interpret today by the ancient. Though an investigation of the data from DCC, the construction is divided into two types according to the semantic prosody: positive grounding and negative grounding.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igure-ground theory and prototype theory, X and Y belong to the same category. X, which represents a well-known ancient event, is the prototypical member of the category, and Y is believed to be very similar with X, even acquired the prototypical status. However, Y is the focus of the sentence, while X is the ground. Then the relationships of X and Y and the emergence of the meaning of these constructions are interpreted with conceptual integration theory.

Gu You X, Jin You Y; figure-ground theory; prototype theory; conceptual integration theory

2016-10-25

聊城大学研究生教育创新计划重点项目(LCUYZ1504)

秦洪庆(1978—), 男, 山东莘县人, 博士研究生, 聊城大学讲师。

H030

A

1009-4970(2017)01-007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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