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石

大名鼎鼎的吝啬鬼们

◎孙玉石

吝啬是什么？是该用的财物不肯去用——该花的钱不花，该用的东西不用。有这种个性特质的人，人们称他们“小气鬼”“吝啬鬼”。

文学作品人物长廊中，有四个大名鼎鼎的吝啬鬼，他们是莎士比亚喜剧《威尼斯商人》中的夏洛克，莫里哀喜剧《吝啬鬼》里的阿巴贡，巴尔扎克小说《欧也妮·葛朗台》中的葛朗台，果戈理小说《死魂灵》里的泼留希金。

这四“只”吝啬鬼，年龄相仿，但吝啬起来各有各的特点。看下面这段：

“一个不过胡桃大小的挤过汁的干柠檬；一段椅子的破靠手；一个装些红色液体，内浮三个苍蝇，上盖一张信纸的酒杯；一小块儿封信蜡；一片不知道从哪里拾来的破布；两支鹅毛笔，蘸过墨水，却已经干透了，好像生着痨病；一把发黄的牙刷，大约还在法国人攻入莫斯科之前，它的主人曾经刷过牙齿的，诸如此类。”

这么个集脏、乱、朽于一体的屋子，住在里面的人会有活力与激情吗？不会。这是行将就木的人的居处。这是泼留希金的住处，他是一“只”迂腐的吝啬鬼。

再看这一个：

“即使这六千块钱中间的每一块钱都可以分作六份，每一份都可以变成一块钱，我也不要它们，我只要照约处罚。”不要钱，按六倍给也不要，很坚决是吧？不见吝啬啊？可他是个放高利贷的家伙，从他那里借钱的安东尼奥平时不放贷，是他的对手，他借钱给安东尼奥的处罚约定是如果钱不能按时还，他要从安东尼奥胸口上割下一磅肉——这是要置安东尼奥于死地的节奏啊！这是一“只”凶狠的吝啬鬼。

余下的两“只”，一个狡黠，一个多疑。

“老头儿身子一纵，扑上梳妆匣，好似一只老虎扑上一个睡着的婴儿。

‘什么东西?’他拿着宝匣往窗前走去。‘噢，是真金!金子!’”

瞧这架势，绝对是要把那镶了金子的梳妆匣据为己有的，女儿的哀求，女仆的指责，他充耳不闻。可是，太太被气昏过去了……太太若是死了，女儿会继承她一半的家产，那可会要了命的……于是，他马上换了一副嘴脸：

“没有事啦，咱们讲和啦。——不是吗，小乖乖?不吃干面包了，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吧!……啊!她眼睛睁开了。——哎哎，妈妈，小妈妈，好妈妈，得啦！哎，你瞧我拥抱欧也妮了。她爱她的堂兄弟，她要嫁给他就嫁给他吧，让她把匣子藏起来吧。可是你得长命百岁地活下去啊，可怜的太太……”太太死了以后，他哄着女儿在声明书上签字，“自动地放弃了财产”。

这是一“只”行动力强、足智多谋的吝啬鬼。

那么，多疑的那一“只”吝啬鬼，就是阿巴贡啰。

阿巴贡爱财如命，他不仅对仆人及家人十分苛刻，甚至自己也常常饿着肚子上床，以致半夜饿得睡不着觉，去马棚偷吃荞麦。他不顾儿女各有自己钟情的对象，为了能不花家里的钱，他要儿子娶有钱的寡妇，要女儿嫁有钱的老爷。有形的东西他苛刻，无形的东西舍出去心里也受不了，于是，他不跟人家说“早安”，他是要把“早安”借给人家的。如果只是这样，算是吝啬得有了新花样。可当他听说他的钱不见了时，那个呼天抢地：

“捉贼！抓凶手啊！抓杀人犯啊！我完蛋了，我的脖子让人割断了，我的钱叫人偷走啦！……我那可怜的钱啊，我亲爱的朋友啊！他们硬从我手里把你给抢走啦；你没了，我还活在世上干什么啊？我要死，我死了，我已经入土啦！你们没人肯告诉我是谁偷的吗？我要去报告法庭，我要请法官来审问全家的人：女仆、男仆、儿子、闺女都得审，连我也得审。你们不管谁我瞧着都可疑，都像偷我钱的贼。把你们全绞死才好。我求你们告诉我那个贼在哪里，如果我不能把钱重新找回来，我自己也得去上吊。”

这人的神智错乱了！

这几个人，同是吝啬一事，每个人行为的速度、强度却各不相同。这种不同，来自他们神经类型的不同。神经特点使他们表现在外的情绪和行为的强度、速度、稳定性、指向性各具特色，这叫气质类型。人们习惯了的气质分类有四种，分别是多血质、胆汁质、黏液质、抑郁质。

阿巴贡神经兮兮，有多血质倾向；泼留希金迟缓而脆弱，近乎抑郁质；夏洛克执着坚持，像黏液质；葛朗台急躁，是胆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