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蕊娟

天津港消防员蔡家远在爆炸中牺牲后，被授予烈士称号，但悲痛欲绝的母亲刘云爱却不愿承认这一残酷事实，一直称儿子在远方工作。失去了心爱的儿子，她决定再生一个孩子。此后，她承受着身体和心里的痛苦，面对仅有5%的成功概率，不顾高龄的危险，通过试管手术孕育婴儿。最终，这位坚强的母亲终于“把儿子找了回来”。刘云爱说：“长大后，还让他去当消防兵！”

19岁儿子救火牺牲，母亲悲痛欲绝

2015年8月12日，湖南双牌县打鼓坪乡东河源村农民蔡来元家热闹异常，原来，这天是他45岁的生日。为招待前来祝贺的众多亲戚，擅长烹饪的妻子刘云爱亲自下厨，做了十几道正宗湘菜。

此时，远在天津市公安消防总队当兵的儿子蔡家远，也打电话祝爸爸生日快乐。之前的两天，他还买了一双名牌皮鞋寄给父亲做寿礼。蔡来元夫妻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天晚上，正在兴头上的刘云爱想给儿子打电话聊天，却发现蔡家远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这种情况过去从未发生过，她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不祥之感。她知道，消防兵的主要工作是灭火，危险性很大。

更让夫妻俩揪心的是，很快，他们就从电视上看到了天津港发生重大火灾的新闻。“儿子这次是不是参加救火去了？这么大的火灾事故肯定很危险。”刘云爱非常担忧地对丈夫说。“别瞎琢磨了，消防队员灭火是家常便饭，即使他去了也不会有什么事的。”老蔡嘴上安慰着妻子，其实心里也七上八下。

蔡来元知道儿子聪明懂事，平时很少跟家里说工作的事。即使偶尔聊起，也是轻描淡写地向爸妈吐槽一些“奇葩”的求助。刘云爱还记得儿子曾连续救火20多个小时，结束后，在电话里仅对她说了句：“妈妈我很累，想睡觉了。”具体细节却只字不提。想到这里，她更不放心了。

第二天上午，夫妻俩得到了一个让人悲痛欲绝的消息：蔡家远所在的八大街中队全体消防官兵，昨晚第一批进入滨海新区爆炸现场救火，蔡家远和其他几位战友失联，生死未卜。刘云爱决定马上去天津，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到爆炸现场把儿子找回来！

但是，第一次来天津的她不知道哪里是爆炸现场，无助的她再也忍不住悲伤，倒在大街上放声恸哭。赶来的工作人员把刘云爱背了回去。见妻子这样，蔡来元强忍着悲痛安慰说：“你先别急别慌！不就是手机关机吗？兴许咱儿子只是受了点伤，还没被找到，治一治就能好……”

刘云爱抱住丈夫哽咽：“他爸，只要孩子还活着，哪怕孩子断腿断胳膊，我也能接受啊！”蔡来元的泪水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他不断地点头，抱紧妻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幸的是，8月17日，公安部消防局发布消息，确认在参加天津港“8·12”危险品仓库特别重大火灾爆炸事故救援中，八大街中队26名前往火场的消防战士，8人牺牲，18人受伤。牺牲者中包括年仅19岁的的蔡家远。当时，工作人员搀扶着蔡来元和刘云爱，去见儿子最后一眼。还没挪到太平间，刘云爱就晕了过去。

随后，蔡家远被授予烈士称号。儿子的离去，让蔡来元夫妇痛不欲生。刘云爱说，站在安置宾馆的十几层楼上，她不止一次地想过一头撞死去找儿子。离开天津的前一夜，医生给她打了针，几夜未合眼的她沉沉地睡着了。那晚，她第一次梦到儿子，“他躺在救护车上，没穿衣服。他说，妈妈我好冷……”

生活的节奏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彻底打乱，回到湖南老家后，刘云爱常常呆呆地坐在地上自言自语，回想起儿子的童年往事，她的眼泪就不断落下。

高龄母亲，冒险进行试管手术受孕

见妻子整天像傻了似的，又一度产生轻生的念头，蔡来元心疼极了，他说：“孩子他妈，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如何活在世上？儿子也希望我们都好好活着啊！”刘云爱转头一看，这才惊觉，丈夫眼窝深陷，耳鬓的头发一夜间花白，仿佛一下苍老了10岁。丈夫承受的打击和痛苦，并不比自己少啊！

“孩子走了，难道我们就不能再要一个吗？”丈夫的一句话，让刘云爱的心不由猛地一动。村里有户人家去长沙做了试管婴儿，如今孩子已经10岁了。“把儿子找回来。”——这个念头在她心里越发清晰。

2015年9月12日，刘云爱只身一人来到长沙一家生殖与遗传专科医院，咨询试管婴儿的手术。这速度让主治医生有些吃惊。她接触过孩子意外死亡的案例，有些人沉浸在悲伤中，过好几年才会想到做试管。刘云爱却有这份理性。她知道，越早希望越大。

医生判断说，刘云爱只有5%的成功概率。刘云爱和蔡来元商量：“5%的概率，做不做？”蔡来元毫不犹豫地说：“只要有一点成功的概率，就做！”

有了丈夫的支持，刘云爱下定决心“要把儿子找回来”。哪怕高龄，哪怕只有1%的概率。接着，夫妻俩又住进长沙另一家环境和条件更好一些的小旅馆，为增强体质，两个月里，刘云爱每天凌晨6点起床，喝半杯白开水就开始跑步。绕着旅馆前面的一处绿地，不间断地跑上一个半小时。怕影响受孕，她把平常爱吃的胡椒也戒了。

10月的一天，刘云爱带着些许急迫上了手术台。狭长的取卵针进入她的身体，穿过阴道穹窿，直达卵巢，将卵子吸取出来。“疼。以前生孩子也没这么疼。”咬着牙，她被束缚起的手脚还是忍不住颤抖。刘云爱拒绝了麻药，她担心麻药不利于以后孕育宝宝。

第一次取卵子，刘云爱因为调养得好，医生在10分钟的时间里取出了10个卵子，它们被迅速移到含胚胎培养液的培养皿中，放置在37摄氏度的培养箱里，成为受精卵，然后就是等待。

其中一个配出了还算不错的指标。两三天后，这个胚胎被小心地植入刘云爱的体内。医生告诉刘云爱，胚胎移植到体内10天后，可先自行检测怀孕与否。经历了8天的煎熬，刘云爱实在忍不住了，去药店买了试孕纸。当看到试孕纸上的两道杠时，她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使劲儿揉搓着眼睛，仍旧是两道杠。她这才捧着似有千斤重的孕纸，声音颤抖地告诉丈夫：“我怀孕了！我把咱们的孩子找回来了！”夫妻俩抱头痛哭，任辛酸、幸福的泪水肆意流淌……不料怀孕27天时，刘云爱出现了流血现象，复检起初没有检测到胎儿迹象，当时她就急哭了，还好后来证实只是虚惊一场。

“找回儿子”，用大爱续写生命奇迹

怀上宝宝一个多月的时候，刘云爱曾担心流产，在医院打了4天4夜的针。怀孕前几个月，不能走路，她一直躺在床上。年龄大了，怀上宝宝后身体不适明显增多，她总是腰酸背痛。

到怀孕后期，刘云爱严重水肿，脚肿胀得穿不上鞋子，每隔20分钟就要上一次厕所，全身上下到处酸痛，每天晚上丈夫要为她按摩一个小时才能入睡。尽管痛苦不堪，但刘云爱从不言苦，反而满心幸福。她说：“这世上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再苦再难也心甘情愿，哪怕失去生命，也毫不犹豫。”丈夫说，是“把儿子找回来”的信念，支撑妻子度过了这些难熬的日子。

2016年春节期间，蔡家远的战友来看望刘云爱，刘云爱提起自己怀孕了，说等到春暖花开，肚子里的孩子大一点了，就带着他去趟天津探望哥哥。她要告诉孩子，哥哥是英雄！

2016年8月1日上午9时40分，刘云爱被推进永州市中心医院手术室，准备做剖腹产手术。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医院产房的宁静。上午10时30分，产科医生王艳梅向守候在产房外的人们道喜：“恭喜，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蔡来元喜极而泣。

医生把孩子抱到刘云爱面前，虚弱的刘云爱侧过脸仔细看着孩子，孩子的眉梢眼角像极了家远。此时此刻，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滚滚而落，医生护士们都为之动容……

其实预产期原本在8月9日，但刘云爱执意把孩子的生日选在8月1日，“这天是建军节，对我们来说有着非常特殊的纪念意义。”

8月8日，是刘云爱和孩子出院的日子。她动情地亲吻着孩子，小声地对他说：“宝宝，咱们回家……”小儿子的出生，让夫妻俩再次找回了承欢膝下的人生之乐。

2016年10月下旬，记者一行和湖南双牌县人武部的同志去探望刘云爱时，看到近3个月大的蔡家成非常健康可爱，此时，夫妻俩正商量着到县城哪家影楼给孩子照百天相留作纪念的事。

临别时，刘云爱动情地说：“等家成长大后，还让他去当消防兵！”在场的人听后无不动容。这位只读过3年书的伟大母亲，用自己特有的方式，为自己的丧子之痛找到一条出口，续写了生命的奇迹。那种发自内心的爱，闪耀着母性的光辉，令人肃然起敬……

责编/毕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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