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 睿 （武汉理工大学 430000）

《历代名画记》卷十人名排序考

施 睿 （武汉理工大学 430000）

《历代名画记》是一部可以与司马迁的《史记》相提并论，可称为画史中的《史记》。然而《历代名画记》在后半部的人物小传中显得十分混乱，除了主要的时间上的分类之外，似乎张彦远由于当时的历史局限性，选择了一个较为符合当时历史条件的排序方式，并具有一定的历史延续性。

《历代名画记》；人名排序

《历代名画记》是我国第一部系统完整的关于绘画艺术的理论通史著作，成书于唐宣宗大中元年（公元847年）。全书共十卷，虽只有数万字，但体例完备，结构宏大。前三卷对绘画历史及理论进行了评述并研讨了绘画的鉴识收藏；后七卷作画家传记，述评了自传说轩辕时代至唐武宗会昌元年（公元841年）的画家372人的事迹和作品，史料宏富，论评精当，可谓当时绘画的“百科全书”。古今众多著名学者都推崇此书为“画史之祖”、“画史中最良之书”，在中国画史学的发展中，具有无可比拟的承先启后的里程碑意义。

书中引录了大量前朝的画史、画评及画论著作，如东晋顾恺之《论画》《魏晋胜流画赞》《画云台山记》，南朝宗炳《画山水序》，王微《叙画》等，都是地位极为重要的画学著作。也大量引用了他人评述绘画作品的言论，如谢赫、姚最、彦悰、李嗣真、朱景玄、窦蒙等人对画作的品鉴。一方面，如此繁多又详细的资料出处让本书有据可依，大大佐证了本书在画学史上的学术成果；另一方面，这些隋朝以前的珍贵画理著作，也也因本书的收录而得以流传于世。在“叙画之兴废”一章中，有“自古兵火亟焚，江波屡斗，年代寝远，失坠居多。”的说明，这不仅仅是画卷的遗憾，也包括了古书籍。虽然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及时的将经历过战火的古艺遗珠及时收纳，但在当时的条件下所得到的历史数据也不具备完全的可靠性。卷十为唐朝下，起自玄宗，而至武宗会昌元年止，是与张彦远所居之时最为贴近的时代，应当是张彦远最为了解且能够核实与考证的历史情况，相对来说更能够反映《历代名画记》对于人名排序的观点。

一、年代

开篇排序第一个为王维，《新唐书·列传一百二十七》有记载：“开元初，擢进士，调太乐丞，坐累为济州司仓参军。”因此，王维发迹于公元713年之后，基本是玄宗朝。而在王维之后第七位，是江都王李绪，《新唐书·列传五》中所载：“中宗废居房陵，贞乃与韩王元嘉及王子黄公譔，鲁王灵夔、王子范阳王蔼，霍王元轨、王子江都王绪，及子琅邪王冲计议反正。”《旧唐书·李元轨传》中亦载：“有子七人。长子绪，最有才艺。上元中，封江都王，累除金州刺史。垂拱中，坐与裴承光交通被杀。神龙初，与元轨并追复爵位，仍封绪孙晖为嗣霍王。”因此，李绪生年不详，然可知其上元中即封王出刺史之位，于垂拱初与父涉越王李贞反武一案，被武后所杀，亡于公元688年。唐代以上元为年号的有两位皇帝，一为唐高宗李治，起讫时间是674年到676年，一为唐肃宗李亨起讫时间：760年─761。由李绪死于688年可知封王时间应为公元675年左右，这一时间明显早于王维。由上可见，年代并非是决定此书排名的主要原因。

二、画品

王维位于卷十第一位，似乎与其在画坛中地位不可分割，他是文人画的南山之宗，钱钟书曾称其为“盛唐画坛第一把交椅”。然而，另一位在唐朝画坛举足轻重的画家的排序推翻了画品对排序影响的主要地位，那就是周昉。周昉以《簪花仕女图》而闻名于世，是当时人物画及宗教画的领军人物。其画风“衣裳简劲，彩色柔丽，以丰厚为体”，独创的宗教形象“水月观音”，被尊为当时佛家雕塑的“周家样”，标志着周昉的艺术成就和艺术地位已达神品，同时也表明了周昉的画艺有着深厚的民众基础。与《历代名画记》同代的绘画断代史《唐朝名画录》中，著者朱景玄称周昉“画子女为古今之冠”，“其画佛像、真仙、人物、仕女，皆神品也”。宋代米芾也称赞“昉笔秀润匀细”。成就如此之高的画作家周昉在卷十中位于第五十八位，在介绍了七十九位画家的卷十中只能说处于后半部分，因此，画品高低于排名的影响并非决定性的。

三、师承

王维、周昉画品上旗鼓相当，但王维之后是其丹青好友张諲。王维与其相识于游学途中，相伴10余年游历山水，采风习画，受王维影响极大私交颇深。张諲传世作品不多见，根据史料，南宋艺术鉴赏大家贾似道曾藏其《春山游赏图》。张諲之后是刘方平，刘方平以诗才闻名后世，留存于世的画作并不多，不过在史料中不难找到他与王维张諲都相熟的至交好友——李颀。因此王维之后两位基本都可以说是相互之间都有亦师亦友的关系。周昉之后，为赵博文、王朏、郑寓，后两位都有明确的师从周昉记载，且《宣和画谱·人物卷》中王朏传提到“一时如赵博文，皆昉高弟也”，明确指出赵博文和王朏都曾师从周昉。再接下去韩滉“封晋国公”、戴嵩“师晋公之画，不善他物，唯善水牛而已”、嵩弟峄“亦善水牛”，也有明确的师承关系。由此可看出，师承关系是卷十人名排序最为主要的因素。

四、官职

除了人物师承关系的影响之外，对于不同师承关系之间的排序我们可以在裴谞上下排序几人中探究。《历代名画记》中载裴谞生前最高官职为兵部侍郎，根据《新唐书·志第三十六 百官一》中兵部开篇第一句“尚书一人，正三品；侍郎二人，正四品下”可知，侍郎是兵部仅次于尚书的二人。而裴谞之上的史瓒，“官至省郎”。杜甫在《入奏行赠窦侍御》中写有“省郎京尹必俯拾，江花未落还成都。”此处将省郎置于京尹之前，省郎应当是中枢诸省的郎官的统称，唐代三省六部中六部隶属尚书省，尚书省不设侍郎，只有门下中书二省射侍郎，根据《新唐书》中所记载为“正三品”。再看裴谞之下的韦鉴及其弟、子，他们官职记录不详，但《唐画品录》中有韦鉴弟韦銮“官至少监”的记载，唐代设少监主要有殿中省、秘书省、司天台、将作监和少府监等，这些部门都是受辖于六部的别院，少监品阶正四品上到从四品下不等。这三人官职很相近，都是四品阶位上下，但是在裴谞死后有赠兵部尚书，兵部尚书是正三品的官职，因为是死后特赐，所以居于史瓒之下而韦銮之上。

《历代名画记》作为一部可以与司马迁的《史记》相提并论，可称为画史中的《史记》的名著，其作者张彦远的历史意识让他能站在当时的艺术立场上来对历史上的画家、画迹和绘画现象进行体验、感悟或思索，在人名排序的过程中以师承关系作为最主要的依据，但仍逃不开历史的相对局限性及中国古代官本位思想的影响。在之后进千年的更迭中，官职品级产生了不同层次的变更，师承关系的记录史料也有些残缺，这使得本书的人名排序在今天看来似乎有些混乱。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来，这也是历史被保存的珍贵资料，可以帮助我们理清唐代之前绘画的师承关系，明确中国古代绘画的发展脉络。

[1]（宋）欧阳修，宋祁撰.《新唐书》.北京：中华书局, 1975.

[2]（后晋）刘桒等撰.旧唐书.北京：中华书局, 1975.

[3]（清）纪昀著.四库全书.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 2011.08.

施睿（1990—），女，汉族，安徽，学生，艺术学理论硕士在读，武汉理工大学，艺术美学